第一百零二章
看著它委屈的樣子,陳沫的眼淚再也止不住了,偌大的走廊裏她捂著嘴低聲抽泣,她也害怕讓懶懶看到自己哭泣的樣子,因為那樣它可能會更難過。
為了不讓白岑擔心,她借著上廁所的理由躲在廁所裏哭了好一會兒。那一刻她不隻是擔心和心疼,更多的是害怕。
說實話,她從小到大被保護的太好了,對於生離死別真的不知道是什麽感覺,雖然見過太多的離別,可是真要直麵離別,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勇氣去麵對,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能說出,“沒事,死亡是另一種解脫”。
發覺陳沫不在身後,白岑深深一歎,徑直來到廁所裏。見她正對著鏡子哭泣,心中像是有無數的螞蟻在咬噬,眼淚也像是會傳染一般。
“小沫?你怎麽這樣不聽話,萬一要是摔倒了怎麽辦?!你放心,大白不會有事的。”
白岑從背後把她抱在懷裏,此時此刻,那具嬌小的身體正劇烈的顫抖著,渾身散發著恐懼的氣息。
“沒有大白,我該怎麽辦…”
陳沫死死捂著自己的眼睛,她害怕,她恐懼,她試圖阻止自己無休止的淚水,但是無論怎麽做都是徒勞無功。
情緒已經不受她的控製,一切都在自行釋放,毫不在乎她是否能夠承受。
白岑同樣難受但是他不能哭,此時此刻他絕對不能示弱,他若是被擊垮了,陳沫就真的跌入無底深淵了。
他死死握住陳沫的手,強忍心中的悲痛,咬著牙說道,“大白一定不會有事的!我向你保證!”
大白在醫院裏待了快一個星期了,情況似乎並沒有好轉的跡象。它幾乎已經不能自主進食了,什麽都得依靠人工。
它瘦了,已經可以用骨瘦如柴來形容,再過些時日估計就成皮包骨了。大白那雙靈動到會說話的眼睛,此刻已經變得渙散,就像死了一般。
如果陳沫能夠看得見,見到大白這幅模樣她估計會悲傷欲絕吧。好不容易失而複得的“眼睛”,現在怕是要再一次失去了。
大白的訓導員端著餐盤向白岑走來,猛的坐在了他的對麵,“白岑,聽說大白住進寵物醫院裏了?!”
白岑抬頭看了他一眼,故作淡然道,“嗯。”
訓導員剛坐下又猛的站起,瞬間就不淡定了,怎麽會無緣無故住進寵物醫院了!
“到底怎麽回事啊?前段時間看著不是挺好的嗎?!怎麽這樣突然?!”
白岑放下筷子,低著頭一言不發。沉默了片刻之後,長呼一氣,說道,“它…醫生說是惡性脾髒癌,以大白現在的身體狀況,即使手術成功存活的幾率也不大。”
訓
導員的雙手在顫抖,麵露驚恐。大白是他和白岑看著出生的,這才幾年啊就要看著他…看著他死去了嘛。
可是,生老病死就是如此啊…誰能左右呢…
“這…哎——大白的年紀確實也挺大了,一隻導盲犬能做到它這個年紀已經很不容易了。”
白岑:“嗯。”
一想到大白可能馬上就要離開,訓導員突然有了另一種擔心,陳沫和大白如此要好,大白離開那和要了她的命有什麽區別?!
“萬一…我是說萬一哈!萬一大白真的熬不過去,陳沫那邊你打算怎麽辦?她肯定接受不了這種事情啊!”
白岑怔了一下,這個事情他不是不知道,也不是沒考慮過,可是這又能怎麽辦呢?隻能求上蒼保佑,保佑她能夠堅強。
“嗯…你之前不是說大白的後代裏,有一隻和它一模一樣嗎?我想申請給她做新的導盲犬。”
訓導員一臉愁悶,“她能接受嗎?”
對於陳沫他也是身心俱疲了,如若大白真的熬不過,那對她來說就是致命的打擊。
“走一步算一步吧,她總是需要新的導盲犬的,我相信她一定能夠承受住這一切的。”
訓導員長籲一歎,“但願吧。”
大白在寵物醫院裏的時間越來越長,現在的它已經用上呼吸機了,大大小小五六次手術都沒能給它帶來一絲生機。
陳沫雖然看不見,但是她能聽到大白無聲的哭泣,大白的淚水每一滴都像毒藥一般低落在她的心裏,炙熱的灼燒著她的心。
“白岑,大白一定會沒事的對不對…它會好起來的,它會跟我們回家的…對不對…”
她不需要任何的回答,她的心裏什麽都明白,可是她就是接受不了…她無法想象,前段時間還在她懷裏嬉戲的調皮鬼,此刻居然給予她一聲回應都那麽艱難。
她的眼睛依舊空洞,可是無數的淚水卻在她的眼中形成了浩瀚星河,每一顆閃爍的星星裏全是與大白的回憶。
見她如此,白岑也隻能是仰著頭努力不讓眼淚落下。連他自己都接受不了的事情,他如何能夠安慰陳沫呢?兩個人相擁而泣嘛?!
“你看,大白正在舔舐你親手給它做的狗牌呢,它肯定也不想見你這樣難過。你忘了嗎?大白最喜歡看你笑了,每次見你微笑它比什麽時候都開心。”
陳沫衝進他的懷裏,哽咽的聲音斷斷續續,每一次驟然定頓都是一次窒息,“我不哭…我要笑,大白最喜歡我笑了…我要笑,我要哈哈大笑才對…啊——”
陳沫的神經已經接近崩潰,現如今隻要一點風吹草動就足以壓垮她。
“嘟——嘟
——嘟——”
病房裏的機器發出一聲聲刺耳朵警告聲,白岑渾身一顫,陳沫直接整個人都傻掉了。
這是多麽致命的響聲…
醫生護士紛紛重進病房,隻聽見一個醫生緊急大喊道,“準備搶救!快!”
大白被緊急推進了手術室,從病房到手術室的路上滿是鮮血,隻是她看不見。
可是這刺眼的紅色落在白岑眼中卻也是致命的疼痛,真的要說永別了嘛,大白…
此刻的陳沫就像是一把拉滿的弓弦,稍微一用力立馬就會斷掉。
她已經不敢在哭泣,她的嘴角在艱難的上挑,她想要微笑,為了大白而微笑,可是卻笑的越來越難看…
在她空洞的世界裏,有一個小小的身影在向她靠近,越來越近越來越模糊,直到消失不見…
手術室的門“卡嚓——”一聲打開,滿懷希望的她聽到的卻是醫生的抱歉。
大概過了半個小時,醫生抱著腹部纏滿紗布的大白來到了一間空蕩的房間,裏麵隻有一張小床。小床之上,大白正一臉不舍的看著陳沫和白岑,它的眼淚順著眼角正悄悄滴落在地板上。
陳沫強忍淚水輕輕撫摸著它的頭,什麽也沒有說,接了一個電話卻突然嚎啕大哭。
陳沫抽泣著,不斷地跟電話那頭重複,“我怎麽辦…我怎麽告訴米粒,怎麽告訴奶油(大白閨女),我怎麽給它們解釋…”
陳沫擦眼淚的紙巾換了一張又一張,很快一大包紙就見底了。她蹲在狗狗身旁,時不時摸摸它的頭握握它的手,輕聲和它說著什麽。
白岑再也看不下去,孤身一人站在門口掩麵而泣。生離死別什麽的最討厭了…可是誰又逃得過呢…
“大白乖,馬上我們就可以回家了,家裏的小窩都給你洗的幹幹淨淨了,米粒和奶油它們也都還在等著你呢…”
陳沫跪在床邊緊緊握著白的爪子,眼中的淚水就像大海一樣源源不斷,床單很快也打濕了。
打比也明白陳沫的於心不忍,另一隻爪子輕輕搭在她手背,努力的有氣無力的嗷嗷叫著,仿佛是在安慰。
“沒事的,大白一點兒也不疼,很快我就可以跟你們回家了,我想你,也很想大家…”
可老天就是愛這樣開玩笑,大白的呼吸越來越急促,幾分鍾過後呼吸漸漸慢了下來,越來越慢越來越慢…
直到陳沫再也得不到它的一絲回應…
“大白——大白——”陳沫癱坐在那裏,哭的不成樣子,手心裏滿是大白的鮮血。
白岑坐在走廊裏玩著手機,看似很平靜,卻在別人不注意的某個時刻也會快速的抹抹自己的
眼睛。白岑在忍耐,在假裝堅強,但泛紅的眼睛和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是騙不了人的。
他不停的深呼吸,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畢竟總要有一個人冷靜的去處理大白的後事。經過一番商量,白岑決定將大白托付給醫院完成火化。
可陳沫死活不想離開,她要等,她要等著大白一起回家,這是她答應大白的,她不能食言。
第二天中午,陳沫懷抱大白的骨灰盒跟著白岑回到了家裏。聽聞大白去世,陳母陳父也是急忙趕了過來,他們知道陳沫的性子,這件事的打擊對她來說和天塌了沒什麽區別。
可是她卻誰都不見…
抱著大白的骨灰盒在它的食盆旁坐了一天一夜,她終於開口說話了。聲音是那樣無力,那樣嘶啞。
“白岑,我可以把大白帶回基地嗎?它出生在那裏,我們相識在那裏,它的家人在那裏,那是它最好的歸屬。”
從大白死後陳沫就一直在努力的微笑,但是此刻她的淚水再一次決堤,豆大的淚珠就像斷了線的珍珠劈裏啪啦全部掉落在大白的骨灰盒上。
白岑尊重她的意願,在和基地管理層商量過後,將大白的骨灰葬在了基地操場上唯一的一棵大樹底下。
經過半年多的沉澱,陳沫終於接受了大白離去的事實,也同意了白岑的提議。
大白離開的第二年,大白孫子的兒子——Lucky,成為了陳沫新的導盲犬。
不論是導盲犬還是寵物,它們的一生總是這樣短暫,雖然短暫卻給我們帶來了無數的驚喜,能夠成為它們短暫的一生裏最重要的存在真的幸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