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綁了
“老祁給周慕青算低兩成,協議還沒到期,我怎麽不曉得這件事?”李紹文皺起眉頭。
“周慕青是啥人?是他老祁的寶貝女婿,這裏麵的操作,肯定不得跟你說啊!你怎麽會知道?老祁跟我說了幾次,倒是要跟你致和解約。周慕青也忒不是個東西,我心裏還憋著氣在。結果好了,這混蛋居然成了我們少東家,我這有冤都沒辦法申。”祁官山越說越氣,把杯子抓起來喝了一大口。
“這麽多天過去了,你還在為衣服的事情生氣?”李紹文了然。
“衣服事小,丟臉事大。我問過衣鋪了,我這件正正經經的正品。他那件才是水貨,就被他顛倒黑白,害我被嗆白一頓,被老婆數落好幾天不說,更在城裏差點成個笑話,你說我氣不氣,怨不怨?”祁官山說得咬牙切齒,真個氣上心頭眼圈都漲紅了,“李爺,這事你也做的不地道,當時你明明知道衣服的真假,卻不幫兄弟我辯個明白。”
“我那時也懵了,沒想到這層,抱歉。”李紹文道,他總不能在祁官山麵前說是顧及著之嵐的麵子吧!
“那都不提了。李爺你說兄弟們現在怎麽辦?我們更願意跟著你幹,有奔頭,你能有法子收回碼頭嗎?”
“我就是為這個事情來的,這個事必須要知道兄弟們的想法,你們願意跟著我,咱們就想法子。倘若不願意跟我幹,就算我說破嘴皮子也沒辦法。”
“李爺,我敢打包票。兄弟們情願跟著你的。”
“那好。你就把所有知道的老祁的事情跟我完完全全地說一遍。”李紹文壓低了聲音,悄悄和祁官山合計著。
祁官山同李紹文商談到很晚。祁官山本要把李紹文送出來,被他拒絕了,他獨自從祁官山居住的躉船上走出來。
天空朗月倒映在水麵上,江風一吹,蕩漾起細碎的波紋,每一片“魚鱗”狀的波紋裏都有月華的碎片似的。
天氣寒涼,江邊更增添三成寒意,遠處似乎迷迷蒙蒙還有絲絲霧氣。江邊聽見海關鍾樓裏傳出的威斯敏斯特鍾聲,敲了九下。
他不需要看手表就知道了時間,在悠揚綿長的聲音中踏上浮跳,回頭望著停靠在江邊的躉船,在江水波濤中隨水流有節奏地起伏。浪濤嘩啦地拍打岸邊一艘又一艘停泊的漁船,這些水上人家,男人在碼頭當搬運,女人織補漁網以打魚為業,他來得勤,好多漁民都認識他了。
江風更大,吹起他外罩的毛呢大衣厚重的衣擺。他在跳板上晃晃悠悠地走著,遠處深夜的堤邊林子
裏隱隱約約還看得見人家若明若暗的燈火,夜風讓他的頭腦清醒不少,今天正好從祁官山嘴裏得了不少祁家的信息,這使他如有神助,計上心來。
前幾日他給譚師兄發去的加急電報也有了回音。接到電報,他又單獨去了一趟湖昌會館。
因此該是動手的時機了。
梨園閣前停了一輛黃包車,單等著花錦芳出來,果然花錦芳從木製單門牌坊下走了出來。
她裹著一襲花格子風衣,裏麵是厚實的棉布花旗袍,旗袍下露出一條繡花長褲,足登一雙繡花布鞋,不施粉黛的模樣幾乎認不出來是位江城名旦。她久不登台,且已在外置宅,今日是特來給第一次登台演《玉堂春》的愛徒說說戲,指點一二。
楊經理點頭哈腰把她送出來,說了幾句客氣話,恭敬地把她請上了車。
“坐穩咯您家!”一聲慣常的呼號提醒車上客人坐好準備出發了。
“今天怎麽不是老王師傅來接我?”花錦芳坐在車上望著前方拉車的壯漢一起一伏的背,他和老王有些微佝僂的身子完全不同,步子邁得大而有力。
“老王是我的舅舅,花老板您的嗓子可是我們江城的一絕哪,我多次聽舅舅講過您的戲,可是梨園閣門票太貴,也不是我們窮拉車進得起的地方,趕明個我多攢些錢,去聽您一段。”漢子跑得渾身熱乎,用肩膀搭著的手巾擦了把臉,一邊努力跑著一邊回頭同花錦芳說話。
“登台怕是不行了。你要是想聽,我倒可以唱幾句給你聽。”花錦芳聽了車夫的話,心裏甚是熨貼。
“好啊!”車夫笑道,“托您的福,我可有耳福咯!”
花錦芳清清嗓子,今天說了半天的《玉堂春》,隨口撿了《起解》一折唱道:“蘇三離了洪洞縣,將身來在大街前。未曾開言我心內慘,過往的君子聽我言………”
“好!嘚鏘.…..”漢子給花錦芳喝個彩,打著節拍。
沒料到眼前這位還是個票友,花錦芳不唱且罷,唱便上了癮,絲毫沒有發覺車子拐進了小巷裏。
“哪一位去往南京轉,與我那三郎把信傳,言說蘇三把命斷,來生變犬馬我當報還~”
原本這裏狹窄又黑暗,隻有巷子口有路燈,越往裏走越有股寂靜瘮人的意味,此時卻回蕩著花錦芳的戲腔。
“人言洛陽花似錦,偏奴行來不是春。”
忽然巷子前後不知從哪裏冒出來一大群黑衣人,這些黑衣人包圍了拉著花錦
芳的車。
“低頭離了洪洞縣境……”她剛剛唱最後一句,被突然而至的黑衣人嚇到,最後幾個字含在嗓子裏。
“動手!”拉車的漢子放下車把手,對著眾人做了一個手勢。
黑衣人立即把花錦芳從車上拉下來。
“你們是誰?要幹什麽?”花錦芳到底是見過大場麵的人,危急關頭臨危不亂,還能問個清楚。
一瞬間拉車的漢子換了一副模樣,他冷峻地笑道:“恕我不能多言。委屈您了,花老板!不過有一說一,您的《玉堂春》唱得甚妙!”
“你們要把我帶去哪裏?”花錦芳心知逃不過去,她用手護著肚子,不急不緩鎮定地問著。看得出來拉車人是個頭,從這頭領的話語裏,他們倒也不像是亡命之徒,許是求財而已,若是求財倒也好對付,她打算多問一點。
“你若乖乖聽我們的安排,不要多問,我們也不會為難你。”漢子不理她的話。說著又是一揮手,手下立即綁上她,押著她上了巷口早已等著的汽車。
“山主,得手了,老二傳信來了。”正在湖昌會館打著麻將的沈漢之聽下人來報,揮揮手道,“知道了,讓他們按計劃行動,你隨時來報!來來來,我們繼續繼續,二萬!”
他把紅彤彤的二萬拍在桌子上。
“謝謝沈爺,我就不客氣了。哈哈哈一三萬單吊二萬,算番算番。”一個身著五彩織錦緞的美豔婦人撚著二萬,媚眼乜斜望著沈漢之,嬌聲笑道,“謝謝沈爺賞賜!”
沈漢之拍了拍女人白嫩的臉,受用著她的撒嬌,興致大增道:“一個屁胡算個啥。重來重來,東風起手我坐莊,再戰八圈。”
祁老爺在家書房接到一個電話,頓時三魂七魄嚇飛了二魂六魄,六神無主起來。
“這麽晚老爺您要去哪裏?”碧春正給他端參茶進門,看他急急忙忙趕著出門的樣子,不由問道。
“成衣鋪出了點事,我去處理一下,你讓管家給我備車。”他對碧春道。
碧春瞧他十萬火急的樣子,趕忙放下茶,就要去找管家。
“就這樣,你快去找管家……”祁老爺正穿外衣,他略略思索一下叮囑道。
接著他派人到周家去,讓周慕青帶人去冠生園茶社,不論如何必須得備一手。
“好。”碧春望著他如臨大敵萬般緊張,心知定是有要命幹係的事情,不敢怠慢,連忙出來找管家。
汽車開到永安裏一處“
石庫門”的宅子門前。花錦芳被黑衣人押著下了車,這處宅子陳設雖然簡單,但似乎被什麽人打理過,十分溫馨。她環顧四周,有點想回家。
黑衣人看守著她,逼著她寸步不離等在房間裏。花錦芳從梨園閣出來還沒有來得及吃喝,不由又累又冷又餓。
祁老爺心情忐忑,坐著車趕往冠生園茶社。誰這麽膽大敢動花錦芳?
依舊是背巷的茶社,依然是那個包間。何謙早已經在等著他了。
“祁老爺,您來了。”何謙見祁老爺掀門簾進來,一指旁邊的長凳道,“請坐。”
“你們是什麽人?把花老板怎麽樣了?”
“您放心,我們既然請您來,就不會動花老板一個指頭。”何謙笑道,“至於我們是什麽人,您聽說本城天門山山主沈漢之沈爺嗎?我們是他的手下。”
“我祁某與貴幫一向各行其道,我知道你們不少弟兄在我幾個碼頭上工,我自問也不曾虧待過弟兄們不是?”
“說起虧待,你們祁家可是‘欺負’了我們‘通’字輩的大爺,我們得幫他討個公道。”
“‘通’字輩大爺是誰?”祁老爺一臉疑惑。
“你會見到他的。”何謙正要回答道,這時有一個聲音從門外傳來。
“他來了。”何謙道。他起身挑簾把李紹文迎了進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