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章 被欺騙的過往
“這個就不用和我說了吧？！”我哭笑不得的看著他，“這麽明顯的問題傻子也知道吧？況且真的會有這麽傻的人，用這麽粗糙的手段騙人麽？”
“你可不要不以為然！”莫澤撇了撇嘴，“我跟你說吧，許多贗品都是通過這種手段發現的！”
“真的？！”我有些不相信，“你們搞古玩的人，那可是奸猾似鬼，狡詐如狐，這種低級問題應該不會吧！？”
“唉……恰恰正是因為專業，才會忽略這種東西啊！”莫澤深深地歎了口氣，“不是開玩笑的，現在造假的手段越來越高明，如果是會點道術的同行，那造假的東西就更加難以分辨。如果一上手就看什麽器型、款式、年代痕跡什麽的還真看不出什麽來。”
“呃……你說這樣的話，怎麽讓我覺得你好像犯過這種錯誤一樣？”我看他心有緬懷的樣子，頓時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咳咳！”莫澤瞪了我一眼，趕緊咳嗽了兩聲掩飾尷尬。這更加確信了我的猜測，於是我直勾勾的盯著他，嘴角勾起了一絲嘲諷。
果然，莫澤最忌諱別人小看他。他看到我嘴角的壞笑，馬上嚷了起來：“有什麽好笑的？！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人這一輩子誰還沒犯過錯誤？！”
“嘿嘿，我可什麽都沒說！”我逼他承認了這個事情，已經心滿意足了，接下來就是對這件事情的好奇：莫澤那可是少有的七巧玲瓏心，到底是什麽樣的東西把他給騙了？
“唉……好吧好吧，我承認，是我大意了……”莫澤終於還是泄了氣，“不過我剛才隻是舉了個例子，我遇到的問題沒有那麽明顯……”
接下來，莫澤就給我講述了他剛出道時候的事情。
那是莫澤剛上大學的時候，由於家學淵源，加上他個人愛好，這家夥在考古和古玩鑒定的道路上越走越遠。長假的時候，他經常在這個古董鋪子裏幫忙。事情就發生在大一那年的暑假。
在一個昏昏欲睡的下午，莫澤正在前台饒有興趣的翻看交易記錄，交易記錄裏詳細的記錄了每一筆交易的過程，並且附上照片和鑒定意見。這個東西在莫澤看來，簡直就是珍貴的教科書。
此時，古董店裏來了一位慌慌張張的中年人。他身材臃腫，梳了一個地中海的發型，開門之後，還在門口張望了好久，好像在看是否有人跟蹤。
看到這裏，莫澤冷冷一笑，他第一印象就是，這種造型的，不是小偷，就是騙子。手裏那個綢布包裹的東西，不是贓物，就是贗品。
說實話，開古董店的，八成都希望是前者。贓物往往急於出手，可以壓一個很低的價格，雖然出貨的時候有點風險，但是回報卻是非常豐厚的。
然而這個中年男子，雖然裝作慌慌張張的樣子，但是眼底的狡黠和鎮定，還是沒能瞞過莫澤的眼睛。莫澤心裏冷冷一笑：看來有機會實踐一下古玩鑒定的知識了。
“我要出手一個唐三彩，你開個價吧！”地中海將手中的綢包隨意的放在地上，急吼吼的說道。
看他漫不經心的樣子，更加讓莫澤確信了自己的猜測。既然是贗品，莫澤就準備好好玩一玩。
“別急別急！好貨要慢慢鑒定，至於價格，絕對童叟無欺！”莫澤笑著，隨手拿過了綢布包。
“等等！你是鑒定師麽？！”地中海一把按住了莫澤的胳膊，麵色不渝地說道，“我看你這麽年輕，該不是來混事兒的吧？！我看我還是等張伯回來再說吧！”
“既然你知道張伯，那也應該是老主顧了。”莫澤笑著說道，“不過不巧，張伯上門驗貨去了，何日歸來我可說不準，你要想等他老人家鑒定，那請留下姓名聯係方式，咱們改日再約。”
說著，莫澤站起身，伸手一指門外。地中海皺著眉頭，神色非常猶豫。
其實這番話是莫澤的試探。看對方認識張伯，為了謹慎起見，莫澤還需要試探一下，如果對方真是客戶，那麽自然會等張伯歸來。如果對方是騙子，那麽一定會趁著莫澤在的時候出手。
過不其然，在假裝猶豫了幾分鍾之後，地中海咬了咬牙：“那你看看吧！我著急出手！可給我看仔細了！敢糊弄我，我可不客氣！”
莫澤心底冷冷一笑，果然還是個騙子無疑，臉上卻掛著職業化的微笑：“您放心，我敢伸這個手，自然能負這個責，如果你覺得我故意胡說八道，門口的牌匾你可以摘走！”
說著，莫澤將綢布包拿在手裏，小心的打開，將裏邊的東西放在了桌子上。
這是一尊唐三彩的馬，剛一上眼，莫澤就被吸引住了。不是因為這東西太假，恰恰相反，這東西給莫澤的第一印象，居然是真的！
莫澤心頭一凜，趕緊拿出放大鏡小心的觀察，越看越心驚。這匹唐三彩的馬，無論從器型、顏色、落款來看，絕對是地道的真品無疑。不僅是真品，更是珍品，絕對的皇家禦用的品質。馬底部的落款顯示是神龍元年，看來還是唐代中期的東西。
“這位先生，您的這匹唐三彩馬確實是珍品，根據我們以往的交易記錄，我給您這個數，您看如何？”莫澤當機立斷，將之前的猜測全部推翻，竭盡全力的想要促成這樁生意。
“切！說你是新來的！你怕是看不出這個唐三彩的秘密吧？”地中海冷冷一笑，“區區五百萬就想打發我？！”
“這個唐三彩還有秘密？還請先生演示一下。”莫澤倒也不生氣，他不怕東西價格高，越高古董店的賺頭就越大。
“那你看好了！我讓你長長見識！”地中海高傲的撇撇嘴，“跟我到窗邊，我給你演示！”
說著，地中海將唐三彩拿到窗邊的陽光之下。這個唐三彩果然不同尋常，在陽光的照耀下，居然反射出色彩斑斕的光芒，將整個屋子都照亮了。
“果然是好東西！”莫澤神色一亮，普通古董都是害怕陽光照射的，可是這個唐三彩顯然就是為了讓光照而設計的。那麽稀有的地方就體現出來了：在長年陽光的照射下，居然可以保持色彩的豔麗不褪色，簡直是巧奪天工，甚至超出了現在的技藝。
“還沒完呢！”地中海笑了一聲，微微轉動馬的位置，將馬的雙眼映照在陽光之下，微微調整之後，雙眼反射的光芒，居然在屋子的地麵上，留下了一首詩詞的影子！
莫澤驚訝的看著，地上是詩仙李白的《將進酒》，用楷體書寫，字體蒼勁有力，很難想象這居然是小小的眼睛反射出來的！
“厲害厲害！我也算是漲了見識了！”莫澤興奮地說著，絲毫沒有被打臉的失望，“先生，您先說一下您的心理價位吧，如果合理，我們一定不還價！”
“嗬嗬！不愧是張伯的古董鋪子，一個年輕人就有這麽大的魄力！”地中海得意的收起了唐三彩，“不瞞小兄弟說，我並不差錢，之所以將這個東西拿來，其實是想要換一件東西！”
“什麽東西需要您用這麽貴重的東西換？”莫澤驚訝的說道，“恕我資曆不足，要是太緊要的東西，恐怕需要張伯回來做主。”
“東西對你們是否緊要我不知道，但是對我卻很重要。”地中海說道，“那是一卷唐代帛書的殘卷，正好和我的藏品配套……算了，說了你也不一定知道，我還是等張伯回來再說吧！”
說著，地中海收拾東西就要走。莫澤急了，他跟師父這麽多年，一直想做點什麽事情給師父看看，如今這麽好的一單生意，莫澤哪裏肯放過？因此趕緊攔住說道：“先生且慢！您說的帛書可是這個？”
莫澤將帛書亮出，地中海眼前一亮：“對對！就是這個！”
莫澤心裏暗笑，這個帛書張伯和他說過，雖然是個真東西，但是價值不大，也就幾十萬的樣子，因此確實在莫澤可以支配的範圍內。而這個唐三彩卻是價值上億的珍寶，孰輕孰重，莫澤還用考慮麽？
本著奸商的原則，莫澤還裝模作樣的猶豫了一番，最後完成了這筆交易。
“那之後呢？”我聽莫澤講完，愣是沒發現什麽破綻，“你不是說被騙了麽？那個唐三彩到底有什麽問題？”
“問題我都告訴你了，你是不是也沒發現？！”莫澤冷笑一聲，咬牙切齒的說道，“神龍元年，李白才四歲！還將進個毛線酒啊！”
果然！我心裏一驚，雖說是一個非常致命的硬傷，但是並非所有人都能想到的，起碼來說，我這個外行是被蒙住了。
“也怪我當時年輕經驗淺！”莫澤恨恨的說道，“若是老專家，第一眼就能看出來，偏偏我自以為是的將目光都放在了器物本身上，卻忽略了這麽大的漏洞！”
“那我還真應該好好學學！”我心裏暗暗警惕。但是不知為何，我總覺得，這件多年以前的往事，似乎還要再次進入我們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