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保大還是保小
封熠不知道那個中年男人是誰，但是再看到他的那一瞬間，他仿佛看到了年老後的自己。
他實在想不到這個世界上居然有和自己如此相似的人。
難道那個男人和自己有什麽關係嗎？
封熠不敢想，也不願意去想。
怎麽會有關係呢？
如果真的有關係，又怎麽會要韓璃和肚子裏的孩子的命呢？
那可是他封熠的妻子和孩子啊！
封熠想不通，也想不明白，隻覺得腦子亂哄哄的。
他緊緊地揪住了自己的頭發，愈發的煩躁著。
夏宇知道現在的封熠什麽樣的心情，因為他也是如此。夏老爺子甚至因為韓璃的失蹤而差點心髒病發，目前還在醫院裏麵打點滴療養。
他輕輕地拍了拍封熠的肩膀，低聲說：“振作點，封熠，我們現在不能誇，韓璃還等著我們呢。”
封熠微微抬頭，看著手術室的燈亮著，低聲說道：“你說她這七天是怎麽過來的？一個快要生產的女人，一個最需要丈夫在身邊的女人，被人困在一座荒島上任其自生自滅。我簡直不敢想象，她是有多麽絕望。或許一開始會期待著我們去救她，但是七天啊！我們居然七天才找到了那裏！如果我再晚去一步，我都不敢想象會發生什麽事情。夏宇，你說到底是誰？是誰要這樣對韓璃？”
夏宇微微的搖了搖頭，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
“我也不知道。韓璃生性善良，應該不會得罪什麽人，即便這次的學校比賽，我也排查過了，沒有任何的可疑之處，我實在想不出來誰會對韓璃下這樣的狠手。”
封熠再次想起了那個中年男人。
他的目光是那麽的冷冽，說韓璃和孩子必須要死的時候，那口氣冷的讓人瑟縮。
那絕對不是一個簡單的人。
這一點封熠十分確定，可是他也確定自己從來沒見過這個男人，更沒有得罪過他。
他不明白，什麽樣的深仇大恨，非要報複在韓璃和未出生的孩子身上，難道不該是找上他麽？
封熠想不通，隻覺得腦子一絕一絕的疼著。
韓璃失蹤了七天，他徹夜不眠，整日用尼古丁來麻醉自己，如今頭疼的厲害，封熠使勁的搖了搖頭，臉上浮現出一抹痛苦的神色。
夏宇有些擔憂的說：“你去洗把臉吧，我在這裏看著。”
“不用。”
封熠微微搖頭，拒絕了夏宇的提議。
他再也不要離開韓璃一步了。
如果當時他能陪著韓璃去衛生間的話，是不是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了？
或許現在他們已經生下了孩子，而韓璃也不會這樣的擔驚受怕，不會受這麽多的苦了。
一想到這裏，封熠就自責不已。
夏宇還想勸著封熠，但是看到封熠此時的樣子，知道自己在說什麽都沒用了，隻好閉嘴。
等待的時間是漫長的。
封熠不知道韓璃在裏麵怎麽樣了，一點聲音都沒有。
突然護士從裏麵跑了出來，一臉慌張的說：“孕婦大出血，而且沒有任何意識，主治醫生讓我來問你們，保大還是保小？你們要趕緊做出決定。”
封熠突然感覺眼前天旋地轉的，身子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幸虧夏宇在身後扶了一把。
“孩子怎麽了？”
“母親昏迷這麽長時間，孩子在肚子裏缺氧，現在很危險。同樣的，孕婦這些天好像沒怎麽吃東西，身體狀況很不好，現在又大出血，也是生死一線啊。現在醫生說隻能抱一個。”
護士的話剛說完，就被夏宇一把抓住了衣領，惡狠狠地說：“兩個我都要保！聽到了嗎？告訴你們醫生，大的小的我都要好好地！”
護士嚇得臉都白了。
封熠在最初的昏眩之後，麵色恢複了冷靜，但是眸底卻劃過一絲隱忍的傷痛。
他輕啟薄唇，低聲說道：“保大！不管用盡什麽手段，我都要我妻子平平安安的活過來。”
這一刻，封熠的眸子猩紅的厲害，他隻覺得一股腥甜的味道順著心口的方向上湧，直接刺激著他的食道。
他不知道自己一張嘴會不會噴出一口鮮血，他隻能沉下臉不再說話，努力的壓抑著心口的血湧翻騰，可是心仿佛被人撕成了兩半，疼的難受，疼的窒息。
那是他的孩子啊！
他還和韓璃幻想過是男孩還是女孩，甚至想過他們的名字，韓璃還說，如果是個兒子，他們可以牽著他的手一起踢足球。如果是個女兒，韓璃要把她打扮成世界上最漂亮的公主。
可是現在，孩子足月出生，卻因為這一場意外無緣和這個世界見麵。封熠作為一個父親，除了感覺自己的無能之外，還有撕心裂肺的痛，以及對韓璃的愧疚。
這些情緒壓得封熠快要喘不過氣來了，但是他卻必須受著，因為他是個男人，是個丈夫，在這個時刻，他隻能做出這樣的決定。
孩子，他們以後還會有，但是如果沒有了韓璃，封熠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麽。
隨著護士快速的跑回了手術室，封熠的心好像也被人關上了一般。
他撲通一聲坐在椅子上，神情呆滯，眼眶裏蓄滿了淚水，卻強忍著。
這幾個月來，他能感受到孩子在韓璃肚子裏的胎動，甚至趴在韓璃的肚子上和他交流。
每一次，他的小腳都那麽的用力，即便隔著肚皮，封熠也能感覺到他的生機勃勃。
可是如今，他卻成了劊子手，親手決定扼殺孩子出生的權利。
封熠難受的快要死去了。
夏宇緊緊地抓住了他的肩膀，所有安慰的話都在嘴邊，缺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此時此刻，再多的話語又有什麽用呢？
誰也不能讓時光倒流，誰也不能阻止意外的發生，隻能說老天爺對他們太過於殘忍，殘忍到他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手術依然還在進行著。
封熠甚至沒有了詢問的勇氣。
他不知道自己的孩子現在是死是活，不知道韓璃現在是生是死，他以為自己經曆了很多事情，早就練就了一副銅皮鐵骨，可是直到現在他才知道，自己也不過是個普通人而已。
他也會痛，也會難過，也會窒息。
這種感覺仿佛把他打入了地獄，卻又讓他活在人間。他能夠清楚地體會到那些感覺，卻死不了，活不成。
封熠不再說話。
沉悶悲傷的氣氛籠罩著整個走廊。
夏宇甚至都覺得窒息的要命。
他想要出去透口氣，又不放心封熠。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終於在一個多小時之後，手術室的燈滅了。
封熠下意識的抬頭，心裏卻咯噔了一聲。
手術做完了？
封熠有些恍惚，下意識的站了起來，卻看到護士抱著一個小小的孩子走了出來。
“封先生，恭喜你，是個男孩。不過孩子生下來就不哭，醫生拍了好幾下也不哭，你是他的父親，你拍一下看看，或許管用。孩子出生之後的第一聲哭是必須的。”
封熠看著護士懷裏小小的娃娃，突然間嚇得往後退了一步，然後聲音嚴厲的說：“不是要你們保大人嗎？為什麽保了孩子？我妻子呢？我妻子呢？”
護士對封熠的舉動有些意外，不過卻連忙開口。
“封先生，你先別著急，大人也沒事兒，孕婦現在還在清理子，宮，暫時還不能出來。大人孩子都平安，母子平安！”
最後的這四個字直接讓封熠的眼淚刷的一下流了下來。
“你說什麽？”
“我說母子平安！封先生，我們醫生在清理孕婦，你是不是看看孩子？孩子不哭，這不好。”
護士再次把孩子遞到了封熠的手上。
這一刻，封熠才鬆了一口氣，然後從護士的手裏接過了孩子。
這個孩子好小，好軟，封熠甚至都不敢用力。
孩子的眼睛大大的，像韓璃，此時看著封熠，小手揮舞著，像個天使一樣。
封熠的心突然變得好軟好軟。
“封先生，你拍他一下，讓他哭！”
護士有些著急的提醒著。
封熠卻怎麽都下不去這個手。
“他還這麽小，我怎麽拍呀？我這巴掌，一巴掌下去會把他大殘廢的。”
夏宇在一旁聽到封熠這麽說的時候，忍不住的搖頭歎息。
這剛出生就這麽護著，以後可怎麽辦？
夏宇趁著封熠不注意，朝著孩子的屁股擰了一把。
“哇”的一聲，孩子頓時哭了出來。
“哭了哭了！終於哭了！”
護士開心的笑了起來，可是封熠卻憤怒的瞪著夏宇，好像夏宇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壞事似的。
夏宇有些無辜的送了聳肩。
而此時的韓璃，好像聽到了孩子的哭聲，可是她的眼睛好沉好沉，怎麽都睜不開。
她甚至可以聽到醫生在一旁不斷地說著話。
他說“太太，恭喜你，生了個大胖小子，六斤八兩呢。”
生了？
韓璃有些不敢相信，但是唇角卻不由自主的上揚。
是個兒子！
她和封熠的兒子！
六斤八兩是多大，韓璃不知道，卻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終於放心的暈死過去。
她做媽媽了！她有兒子了！
她和封熠的兒子終於平安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