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尼羅河畔
2006年德國世界杯漸入佳境,德國和埃及僅僅隻有一個小時的時差,大家不用像在中國一樣熬夜看球了。
7月1日晚上,14決賽巴西隊對陣法國隊。
曾子健、詩詩、他們在埃及的旅遊公司“oasis”的合夥人小阿裏三個人在“caso”共進晚餐、一起看球。
這個“caso”不是賭場的那個英文詞“caso”,而是在尼羅河對岸,距離吉薩“四季酒店”不遠的一家河畔餐廳。
餐廳一半在岸上,一半在水上,他們三人選了個最靠近河水的安靜位置。
球賽還沒有開始,正巧有一群開羅的年輕人在開生日arty,餐廳音響裏大聲放起了生日歌,一個姑娘舉著個生日蛋糕,蛋糕上插著正在燃放的小煙花棒,幾個小夥和姑娘跟在他後麵排成一列繞著露天的餐廳歡快跑著,大聲叫著,整個餐廳氣氛變得活潑。
半年前小阿裏買下了之前詩詩去打工的那家旅遊公司“oasis”,曾子健是小股東,詩詩成了公司的中方經理。oasis的規模不算小,除了一般的旅行社業務,還運營著自己的旅遊巴士,還在南部的尼羅河上有一艘豪華遊輪,就似電影“尼羅河上的慘案”裏的那種船,給遊客們提供從阿斯旺到盧克索兩座城市之間的遊輪之旅。
曾子健早早為詩詩畫了餅,說要建議公司再買一艘遊輪,命名為“sisi”號,中文意思不是“茜茜公主”號,而是“詩詩公主”號。但公司賺錢的速度沒有想象中的快,他也沒有說服小阿裏進一步注資。
曾子健認真地把盤子裏的牛排切成一小塊一小塊,切完了之後才叉住一塊肉往嘴裏塞。
他放下刀叉,對小阿裏說:“我仍然認為我們應該擴大‘oasis’的規模,我們應該在中國設置自己的辦事處,找各個省的代理,然後,我們應該在南部再買一艘遊輪,尼羅河四天三夜豪華遊輪之旅對中國人會很有吸引力的。”
小阿裏放下刀叉,抬起了頭,說:“曾,我有個建議,你們倆可以投更多的錢進‘oasis’,例如,再買一艘船的錢,這樣,你們在公司的股份就增大了,你們投入更大,回報更大。我知道有個朋友正想急著賣他的船,會有個好價錢,而且我們接過那艘船可以立即投入運營。”
曾子健問:“你不想增加投資了嗎?你發現了更好的生意嗎?”
“曾,你真是一個非常聰明的人”,小阿裏望了望周圍,那群過生日的年輕人正往彼此臉上塗抹著蛋糕上的奶油,他神秘地說:“我父親的公司,oscar電信的股票在未來一年會有很好的漲幅,我的錢投進股市了。”
“真的嗎?”
“當然,但這個漲幅並不是因為公司的經營業績,你不要以你偉華銷售人員的視角去解讀,那隻是一些資本的遊戲。這是個秘密,我不能告訴你細節,不過,你要是感興趣,可以考慮在埃及的股市投些錢。”
曾子健搖頭:“我不懂股票,我更想我們增加一艘船。”
球賽直到將近零點才結束,下半時齊達內任意球助攻亨利破門,法國隊1:0淘汰巴西,挺進德國世界杯四強。
曾子健和詩詩在“caso”門口與小阿裏告別,然後朝著不遠處的“四季酒店”走去,他倆這一天就留宿在距離尼羅河不到一百米的這間酒店裏。
詩詩挽著子健的臂彎,走著,問:“怎麽不說話呢?你的大羅小羅被淘汰了,不爽啊?”
曾子健說:“老婆,我想增加我們放在‘oasis’裏的錢,把小阿裏講的那艘船買下來,你覺得怎麽樣?”
詩詩回答:“一艘船很貴的,你藏了多少私房錢?”
曾子健說:“我剛才一邊看球一邊在算,我們國內的房子留一套,其它三套賣掉,加上旺哥那邊給過來的錢我一直存著沒動,不夠的話再在國內籌點錢。通過地下錢莊轉出來很快,小阿裏講那艘船接過來馬上就能用,說不定能趕上國慶黃金周開張。”
“你打算把雞蛋都放到這一個籃子裏來啊?喜歡埃及歸喜歡埃及,你這是擺出移民的架勢了?不至於不?”
“移民埃及不至於,但是埃及政局穩定,旅遊資源豐富,這幾年中國人出來玩的越來越多,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不投入大一點怎麽賺錢呢?我覺得好好運作,不會有問題的。”
“嗯,如果你想清楚了,我相信你,聽你的。”
說話間兩個人走進了“四季酒店”,太晚了,大堂裏已經見不著別的客人,去客房的電梯卻不知為何總停在上麵的樓層不下來。
詩詩不耐煩地說:“誰在上麵搞什麽鬼?電梯半天不下來,服務員跑哪裏去了?”
曾子健一把握住詩詩的手:“走,我們走樓梯上去。”
他們推開防火門,樓梯間的聲控燈瞬間亮了,曾子健一直牽著詩詩的手,上了兩層樓,走至轉角處,他突然一把拉過詩詩,不容置疑地吻了過去。
詩詩推他:“你幹什麽?吃錯藥了吧?”
曾子健不吭氣,把詩詩推在牆上,把她反抗的兩隻手高舉起來,兩個手腕疊在一起,用自己的左手用力按在牆壁上,然後把自己的右手伸進詩詩的衣服裏。
詩詩求饒:“好了好了,我們先回房間去好不好?老公。”
曾子健仍然不吭氣,默默地吻她。聲控燈滅了,樓梯間回到漆黑中,黑暗給了詩詩隱秘感,她開始回應他。
他掀起了她的裙擺,摸索著。
她抬起了一條腿。
突然,詩詩“啊”地叫了一聲,樓梯間的聲控燈亮了,兩個人都被嚇了一跳,一動不動。
聲控燈終於又熄滅,兩個人迅速恢複至被嚇得中斷了的節奏中,未幾,詩詩忍不住又“啊”地輕叫一聲,聲控燈又亮了,他們又停了下來,,,
燈滅燈亮,反反複複,直至兩個人合奏的結束。
事畢,詩詩的兩隻手摟在曾子健脖子上,在他肩膀上狠咬了一口,說:“老公,其實我就喜歡你表麵上斯斯文文,實際上霸道又霸蠻,整個是一個斯文敗類咧。”
她鬆開手,邊整理自己的衣服邊嬌嗔道:“曾子健,我曉得你今天是下了決心要買船,做了人生的重大決定,這是在找我發泄心情?但是我跟你講今天不是安全期哈。”
曾子健終於開口說話了:“知我者莫若你啊!怕什麽?我們老夫老妻了,也生得寶寶了不?”
錢旦在喀土穆的中餐館遇見張旺的時候,張旺對他說“你是覺得我把曾子健帶到溝裏去了?我可以很負責地告訴你,給他帶路我還不夠格。看來你並不了解你的好朋友啊,他可比我厲害多了。”
確實如此,沒有人能夠給曾子健設計人生。
偉華公司嚴禁員工從事第二職業,但曾子健一認定有好機會就毫不猶豫地和小阿裏合夥殺入了本地的旅遊業。
他才是一年以來給偉華在中東北非區域的競爭項目帶來最大困擾的那個內鬼。但並不是張旺拉他下水,從一開始就是他主動向張旺提議雙方合作,是他設計雙方合作的方式。
曾子健很小心,他不會去做偷售保密文檔、資料之類的事情,隻是在重大項目投標的關鍵時刻把偉華公司的報價泄露給對方,或者在投標策略上點撥對方。他從來不會留下郵件、短信等文字記錄,每次都是約張旺見麵,或者用最簡潔的電話來通知。
一年的時間,曾子健已經收到了不少錢,存在他在迪拜開設的銀行賬戶中。
7月9日晚上,德國世界杯決賽,意大利隊對陣法國隊。
錢旦、蘇琳、林漢、小雨在邁阿第231街的一家意大利餐廳看球。
也許是近期熱點較多,也許是內容不夠火爆,也許是老牛人緣並不差,林漢在“天涯論壇”發的那個“色膽包天的中東北非地區部某領導”的帖子隻有幾百點擊量,十多個不痛不癢的回帖就迅速沉下去了。
老牛看到了帖子,他心裏想應該是小雨身邊的小男生們搞的鬼,不知道是誰撞見了自己那天晚上在邁阿第俱樂部的遊泳池中強吻小雨?他不露聲色,也沒有當一回事,一個空口無憑的不點名的帖子沒什麽可以擔心的。
他暫時沒打算約小雨了,誰知道吃醋的小男生們還會搞什麽鬼?沒必要和他們一般見識弄得一地雞毛,最近地區部來了一個hr的妹子似乎也不錯,他決定換一個目標。
小雨也看到了帖子,她確實如林漢設想的那樣不確定帖子中講的事情和自己有沒有關係?老牛強吻自己是發生在邁阿第俱樂部的遊泳池中,帖子中講的那位領導是在奧林匹克體育場的遊泳池騷擾女生。她隻是在心裏暗自感慨領導們怎麽會都這樣?
林漢見帖子迅速沉了下去也無意去把它頂上來,憋在他心裏的那口悶氣算是出了。
那段時間林漢約小雨總是約不到,小雨天天在加班。
錢旦和蘇琳同遊金字塔之後彼此之間感覺更加熟稔、親切。
這個晚上四個人終於聚在了一起。
錢旦喜歡齊達內,是法國隊球迷,蘇琳不是球迷,但她喜歡意大利隊,喜歡意大利隊的男模們,她與錢旦針鋒相對地為交戰雙方加油。錢旦忍不住嘲笑她偽球迷真球盲,她則威脅錢旦在意大利餐廳為法國人叫好,當心被旁邊的意大利大叔用披薩砸。
林漢試圖給小雨講解球場上的戰術,小雨卻隻是跟著蘇琳喊:“好帥呀!”
兩支球隊戰得天昏地暗,加時賽齊達內一頭撞倒馬特拉齊,點球大戰中裏皮的球隊獲得了勝利,意大利人笑到了最後。
球賽結束,四年一度的足壇盛典落幕,喧囂歸於寧靜,昏黃路燈照在那家意大利餐廳的門前。
四個人在門外分手,林漢情緒仍然高漲,大聲嚷嚷:“老大,你打個車送蘇琳回去,我送小雨,我們近,散步走回去就行了。”
林漢和小雨走在邁阿第的林蔭路上,小雨突然說:“我跟你講件事情呀。”
林漢緊張地說:“什麽事情?你每次一跟我說‘我跟你講件事情呀’,多半不是什麽好事。”
“我要去摩洛哥出個長差了,你去過摩洛哥沒有呀?”
“摩洛哥?我沒去過,你要去出多長的長差?”
“很長的長差,至少半年,可能更長。”
林漢張大了嘴:“有沒有搞錯?你去摩洛哥幹什麽?你們部門也要出那麽長的差?真是瘋了。”
小雨永遠是那麽嬌柔的聲音:“領導安排的呀,旦哥叫你去蘇丹出差,你還不是馬上就去了。我們摩洛哥的同事請產假了,缺人,領導讓我過去頂一段時間。摩洛哥是法語國家,我讀大學時還選修過法語了,正好。”
“你還會法語?那還回得來嗎?你什麽時候去?”
“後天就出發。”
林漢頓時忘了回味世界杯,開始各種亂想。
他想:小雨這下可以擺脫老牛了,但是也擺脫自己了啊!她這漏電體質,去摩洛哥一樣可能招惹到很多花花草草吧?自己是眼不見為靜?還是會有更多牽掛?她居然後天就出發今晚才告訴自己,這是對自己沒心沒肺沒有牽掛啊?到頭來一直是自己在自作多情?幸好沒有認真表白,認真表白了豈不是自取其辱?
小雨心裏知道自己非常爽快地接受了這次出差任務多少有逃避的下意識在裏麵,但並不清楚自己究竟在逃避什麽?隻是老牛?還是也包括了一段時間以來林漢總是停不下來的家長般的“教育”?
錢旦為了齊達內以一張紅牌,一次與大力神杯的失之交臂而備覺失落。
蘇琳看他垂頭喪氣的樣子覺得好笑,說:“我不想坐‘黑貓警長’,你送我走回去吧。”
錢旦看看表:“你不是十點半準時睡覺的嗎?早就過了。”
蘇琳伸伸舌頭,挑釁地說:“偶爾例外一次,這不是意大利的帥哥們奪冠了,我心情特別好嘛。”
“好吧,法國隊輸了,我心情特別壞,陪你走走,散散心。”
路燈的光打在蘇琳臉上,拉長了地上的影子。
她的五官不算精致,但是很有雕塑感;她的身材說不上前突後翹,但是腰臀間有著流暢的曲線;她舉手投足間總洋溢著少女才有的陽光氣息。
他們倆人認識不久,卻似默契多年的朋友。
兩個人走了很久,走到了中通社宿舍樓下。蘇琳問:“要不要上樓去喝杯水呀?”
錢旦有些窘迫地說:“不渴,但是我想去你們宿舍借個洗手間,方便不?”
“沒有問題呀。”
錢旦從洗手間裏出來,蘇琳站在臥室窗邊,麵朝著窗外。
他正想過去道個別,蘇琳沒有回頭,先開口了:“你過來呀,看看我家的河景!”
原來,蘇琳的宿舍與尼羅河隻隔著一條馬路,她的臥室窗外正對著大河。
她望了一眼錢旦,得意地說:“叫你上來就是想炫耀炫耀我的無敵河景房,漂亮不?”
錢旦望著夜幕下靜靜流淌著的大河,沉默了幾秒鍾,情不自禁地讚歎:“真不錯!有句埃及諺語說‘隻要你喝過尼羅河的水,那麽不管你將來走得多遠,總有一天你要回來的。’”
蘇琳點點頭:“世事難料,來之前想‘慘啊!我竟然被發配非洲了’,沒有想到這麽快我就覺得自己要愛上開羅了。”
他饒舌:“人才是最好的風景,也許你站在樓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河上看你。”
她仿佛沒有聽見,其實聽進了心裏,快樂地離開了窗邊,向門口走去,拉開房門:“好了,你該回去了,我要睡了,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