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紅菱百世因果
一處簡陋的茅草屋，屋頂貌似還有好幾處會漏雨，一進去，發現四麵漏風。
藍溪星君不禁攏了攏衣服，紅菱有些愧疚：“寒舍簡陋了，看公子衣著，應該是富貴人家的，就將就些吧。”
藍溪星君正想說話，可又想到他把自己當啞巴了，這一路都沒開過口，現在突然說話，會不會有點之前是在騙人的意思？反正自己在這裏待不了太久，就裝一裝吧。
打定了注意，他就笑著朝紅菱擺擺手，毫不在意地坐了下去，仍由白色衣擺拖在發黑的地麵上。他以為可能衣擺會髒，卻沒想到偶然擺弄衣擺之時，他才發現，石頭地雖然沒有修飾，有的顯得有些不平，卻是精心打理過的。
再仔細看看紅菱，衣服雖舊，但幹幹淨淨，屋裏一切東西也都擺的整整齊齊，漏風的牆壁還被她擺上了幾支野花。
“來，這是傷藥，我搗好了，替你敷上吧。”
藍溪星君本能想避開，怎麽能勞煩一個瘦瘦小小的丫頭為自己敷藥？
“沒事，我經常搗藥敷藥，這周圍村民有的受了傷還會到我這買草藥呢。這藥啊，清清涼涼的，絕對不疼，比藥鋪裏的可能要便宜好幾文呢，而且效果絲毫不差的！”紅菱幹脆利落地給他敷著藥。
藍溪星君驚了，難道這丫頭還精通藥材？他環顧四周，是了，旁邊一個小偏門，裏麵似乎放了不少藥材。
紅菱順著他的視線看到那個小屋子：“哦，那邊就是我放藥材的地方，我實在不認識什麽字，這些藥也就是自己誤打誤撞摸清的，也隻能治些尋常小毛病，比如咳嗽，發熱，止血之類的。采摘之後曬幹保存，分門別類放了一些。我從小身子就弱，所以自己用一些，也賣一些，也算補貼一些。主要啊，還是賣竹筐。很多藥材還是好心的店家告訴我的。”
聽到這兒，莞靈打斷藍溪星君：“看來這紅菱姑娘是從小體弱，可既然她都能靠自己采藥維持生命，還能編竹筐過活，想來雖然需要百世曆劫，應該也不是很重的懲罰吧，那麽也應該不是什麽特別無法赦免的罪孽才是，怎麽之後……額。”莞靈不知道該怎麽問下去了。
藍溪星君補充：“她是天煞孤星，注定每一世孤身一人，親人全部在三歲之前離世，但她不會死，反而會一路活到兩百歲，也就是人族裏非修仙人士注重修身養性，藥材滋補才可到達的長壽。不過期間會一直體弱多病，時常受些不大不小的傷，夜裏咳嗽不止，時常頭暈腦脹，總之不得安寧。而身邊一旦有人靠近，非死即傷。而她每一世都注定會愛一個人，也隻會有一個，但肯定是愛而不得，或者愛人早逝，然後她便會抱憾終生，受盡淒楚，痛苦終生。”
“這是犯了什麽
錯啊……這樣的長壽不要也罷吧……”莞靈聽著這形容，立刻搖搖頭。“那她就不能自殺嗎？”
“我曾經也這麽想過。”藍溪星君道。
回到故事裏。鳥語花香，陽光明媚，藍溪星君在這裏住的還是很舒坦的，唯一難受的就是，自己要假裝啞巴。
藍溪星君在小屋住了小半個月，與她一起上山采藥，卻經常被各種樹枝掛到，而她自己也時常摔倒，胳膊腿兒刮破簡直就是小菜一碟；他幫她修補房子，可卻發現，就算他偷偷用了法術修補，在第二天，房子的破洞依然會再現；他幹脆幫著做做飯吧，就經常發現半個時辰之前才撿回來的柴火，瞬間就會濕潤的不成樣子，壓根沒辦法生火。最後隻能在一股濃煙裏，經過幾十次失敗，才狼狽地做出一頓勉勉強強的飯。他開始察覺這丫頭的不同尋常。怎麽會有這麽倒黴的人？
在他吃了太多太多虧之後，紅菱終於忍不住了：“公子不必執著了。我這是有些邪門，無論把房子補的多牢固，第二天它就又會恢複成千瘡百孔的樣子。無論柴火本來多正常，一到做飯必然有問題，失敗幾十次才點起火是常事，這大概是……我這房子的風格吧……”
藍溪星君瞪大了雙眼，他還就不信了！還有這麽邪門的事情？說著他準備暗自使用符咒，一勞永逸地解決這些問題。
突然，紅菱大咳起來，很明顯她在努力克製，可根本壓製不住。
“咳咳——噗——”
突然，她暈了過去，嘴裏大口大口地吐著血，完全控製不住。
“紅菱！”藍溪星君脫口而出，紅菱模模糊糊間聽到了他的聲音，原來他不是啞巴啊……
整整三夜，紅菱一直高燒不退，藍溪星君用法術根本不頂用，甚至還會有反作用。
“這怎麽回事？難道是神官在凡間不能隨意在人族身上使用法術？”此時的他，還不知道紅菱的命格，隻當是自己的錯，急地不行。
偶爾紅菱也有蘇醒的時候：“你會講話的對嗎？那你和我，說說話吧……從來，沒有人能像你一樣，陪我那麽久，也很少有人願意，耐心聽我說話……”
藍溪星君緊緊抱著她：“之前隱瞞，並非本意，隻是開頭就誤會了，也解釋不清了。”
“沒事，我有時就感覺，這世上似乎隻有我一個人。現在，至少沒有那麽孤獨。好像，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呢？”
“藍溪。”他感覺有些心疼，原來人族的生命會如此脆弱。
“藍溪……很好聽的名字。我活的其實挺無趣的，死了，也挺好的……”
藍溪星君看著她就這麽昏睡過去，心裏一沉，天界的仙草一定可以救她！
“不行！必須要回一趟天界。司命！沒錯，他一
定可以幫我！”這時候他還沒想到命格這件事，隻是想讓司命幫他打掩護，去瑤池取一株仙草。
“你要仙草幹什麽？受傷了？瑤池那株仙草，也並非什麽名貴藥材啊，你若是受傷，那個根本不頂用啊。”他沒告訴司命有關紅菱的事，隻是要求他在瑤池外替他打掩護。
“欠了恩情，不能見死不救。”
“原來是別人，可是天界之物不可隨意拿出去，你會受罰的。”司命勸著。
“司命，我明明知道有辦法，怎麽能見死不救呢？”藍溪星君很堅持，“你若為難，隻求你不要告訴任何人，我自己去瑤池也是一樣的。”
司命搖搖頭，自然最後還是跟著去了。
藍溪星君突然不繼續說了，暗自沉默。
莞靈立刻追問：“那然後呢？雖然按照紅菱的命格，最終她應該不會死，隻是會很痛苦地繼續活著。可有了仙草之後呢？會不會好一些？還是……”她沒有說下去。
“都是我害了她。”藍溪星君低下頭。
“那時我給她吃了仙草……她便立刻全身沸騰，我看著她痛苦地掙紮，哭著求我殺了她，一片片肌膚迅速紅腫潰爛，然後一點點像被撕扯一般消失。最後，連骨灰都沒剩下。我……”藍溪星君激動起來，“不管我做什麽，我甚至使用了所有我會的法術，都沒辦法暫停哪怕一刻，她就那樣在半炷香不到的功夫，灰飛煙滅。她就這樣，死在我的麵前。”
“然後呢？”莞靈小心翼翼地問著。
“漫天黃沙，她所居住的小屋立刻也煙消雲散，那裏就像專門給她修建的牢籠，困住她一生，一旦她不在，那裏也會跟著消失。”藍溪星君回憶著。
隨後，一隊天兵抵達。
“藍溪星君，我們奉命帶您回去。”
“天界是不是做了什麽？”莞靈察覺之後，應該才是藍溪星君存了多年愧疚的原因。
藍溪星君看著外麵的天空：“那之後，司命告訴了我紅菱的百世命格，我才知道，她本是多世累計因果，雖說百世孤苦，可最終本來可以順利贖罪成功，回歸本來順遂人生。可我害她沒有完成贖罪，怨靈不滿，她便生生世世，再無轉世機會。一株瑤池極其普通得仙草，我這愚昧的一念，害了她永生永世。”
“你在怪自己，而後來追尋她的過程中，你也在懷疑天道，是嗎？所以你沒有接受天界的封賞，沒有接下天界對你神君以及其他任何的封賞。”莞靈聽明白了。
藍溪星君看著她，他早就說漏了嘴，自己是天界的人，可她沒有絲毫驚訝：“你是不是早就猜到我不是一般人？而且，你知道得比我剛剛無意透露的，還要多得多？”這麽多年，藍溪星君一直把關於紅菱的事情藏得嚴嚴
實實，連司命他也不曾主動提起半分，隻是偶爾喝醉酒，才有可能吐露一二。可現在，他願意把這些都講給一個才認識不久的人。而這個人，或許有什麽事瞞著自己。
莞靈有點慌亂，躲避著他的眼睛：“我……”她強迫自己理直氣壯起來，“那你不是自己一開頭就說什麽七百年之前！什麽下凡曆練，我又不傻！當時我就想問你來著，可看你好似心情不佳的樣子，哪裏好意思追問嘛！”
藍溪星君轉過頭來：“好像也是。”
“本來就是！”莞靈肯定地點點頭。
之後，她偷偷看了他一眼，好似真的沒糾結這個話題了，便繼續道：“那……照師傅剛剛的意思，紅菱怕是應該……那她是如何轉世的呢？”
藍溪星君也疑惑地偏過頭：“這個……我也不明白了。或許，又是那天道吧。天道，果然虛無縹緲。”
“那師傅接下來要做什麽呢？”
藍溪星君堅定回答：“守著她，讓她順利渡劫百世，回到自己曾經的軌跡。等我把這裏的事情解決一些，就立刻回天界察看她的命格命盤。”
莞靈低下頭，腦子裏回蕩著“守著她”三個字，她根本看不明白，藍溪星君對紅菱，對李歡究竟是什麽感情了。或許，是他自己都不曾察覺的愛意吧。不然，何至於尋找七百年，何至於為了她拒不接受天界封賞，何至於為了她如今決定留在逐靈大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