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冷戰
走下樓正看見林立往桌上端菜，他見她出門了，連忙招呼她下樓吃飯。她木木地吃著麵前的那盤菜，根本沒注意那是道紅燒魚，第二口便被魚刺卡到了喉嚨。
她被魚刺憋得淚水隻往外湧，準備拿起一邊的調味醋一口灌下去的時候，林立及時製止了她。
他的手上拿著鑷子和手電筒，將蘇小懶扶到一邊的沙發上，自己帶著醫生專用的手套，照著她的食道，小心翼翼地取出了那條刺。
再次回到餐桌上，蘇小懶麵前的魚已經被林立換成了蒸雞蛋。她默默地吃著，卻時不時尖著耳朵聽樓上座機的聲音，碗裏卻被放上了鮮嫩的去掉魚刺的肉。
林立看她發呆的樣子，笑著說：“你看，就算我可以比沐蕭然對你更好，你還是在等他的電話，絲毫不為我所動。”
蘇小懶被指出了小心思，再也不聽不想了，臉紅地專心吃掉林立的送來的魚肉，說：“其實我覺得，你適合更好的女孩子。”
林立頓住手中的動作，片刻又恢複了正常，輕聲說道：“或許吧，可是我恐怕沒時間了。”
蘇小懶疑惑，他這個沒時間是什麽意思呢？
她看著他的表情慢慢有些蒼白，臉上的顏色也淺了不少，額頭慢慢爬上汗。筷子已經被他放到了一邊，他對著小懶說：“我有點不舒服，先回房休息了，你吃完碗筷放著，我明天再洗。”
他說完根本沒等小懶的回答，推開凳子便離開了餐桌，要不是仔細觀察，蘇小懶甚至不可能發覺他的步伐虛軟，倒像個病人。
林立緩慢地走回房間，急忙從抽屜裏拿出自己的藥盒，倒了兩粒速效藥沒喝水便咽了下去。他躺倒在床上，心裏一陣絕望。他沒想到，沒想到自己的時間這麽少，一個月還沒到呢！
蘇小懶再沒心思吃下去，放下碗筷上樓了，正準備去看看林立的時候，主臥的電話忽然響起，她怕林立發現，自己連忙走到床邊接起。
來電顯示是沐蕭然的手機號碼，她的心已經放下了許多，電話那邊，沐蕭然焦急地問：“懶懶，是你嗎？”
蘇小懶壓低聲音回道：“恩，是我。”
沐蕭然又問：“你現在還好嗎？在哪兒？林立那家夥對你做了什麽？”
蘇小懶回道：“恩，我很好，我也不知道在哪兒，隻知道是個山間的別墅，和老宅有點像。”
沐蕭然耐心的問：“周圍有什麽標誌性的東西嗎？”
蘇小懶：“沒有發現呢。”
沐蕭然說：“你等等，我讓祁東派人查一下信號。”
電話那邊安靜了幾秒，沐蕭然又開口說：“我們差不多知道你的位子了，你在那等著，不要亂跑知道嗎？我馬上就去找你！”
蘇小懶剛應聲掛斷電話，一抬頭卻發現林立站在門口，麵上蒼白的一笑，說：“也許，是時候該把你還給沐蕭然了。我怕是不能好好照顧你了。”
蘇小懶覺察到他的一樣，站起身，問：“你到底怎麽了？怎麽我覺得你的臉色不正常？”說著將手伸到他的頭上摸了摸，果然發燒了。
林立順從地由她扶著他回到他的房裏，說：“你躺一會兒，我去拿點熱水上來。”
等她拿著熱水和毛巾再上來的時候，林立已經閉著眼睛睡著了，她甚至覺得林立是在裝睡，再怎麽著，入睡也沒這麽快吧！
她將毛巾整理好搭在他的額頭，眼睛一瞟卻看到了放在一邊的藥，好奇心的驅使下，她伸手拿起來看了看，一堆英文，勉強能認出cancer，她已經有些恍神了。
林立的筆記本就放在不遠處的茶幾上，蘇小懶看著他這個樣子，忽然有些擔心，萬一真的出了什麽事情，她也想有準備地發生。
讓她驚訝的是林立的電腦竟然沒鎖，直接開機，電腦桌麵竟然還是她在四海總部的時候趴在桌上午休的模樣。她根本沒有知覺，更不可能知道被拍照了，這個角度看著自己竟然還有幾分詭異。
她看著右下角無線連接的標識，顯示是叉，一陣失望，現在想查也查不了了。她歎了口氣，關掉電腦。
環視林立的房間，竟然除了黑白再沒有其他的顏色，就連半開著的衣櫃裏掛著的也都是白襯衫黑褲子，也不知道當初穿的像個嘻哈少年的林立去哪兒了！想想還是那個林立好玩一些，他這個年紀本不該經曆這麽多事情，為什麽現在偏偏在她即將要離開的時候，還得知了他更令人心疼的一麵呢？
主臥的電話又響了起來，蘇小懶快步走去接聽，是沐蕭然。
沐蕭然：“懶懶，我們到了，你快出來。”
蘇小懶想想還躺在床上的林立，小聲問：“可不可以.……可不可以把林立也帶上啊？”
電話那邊的沐蕭然一愣，問：“送到警察局去？”
蘇小懶忙說：“不是的不是的。”
沐蕭然仿佛在走動，可以聽到鞋子的聲音，蘇小懶隻覺得樓下好像傳來了敲門聲，電話那邊的沐蕭然說道：“懶懶，我到門口了，你快下來。”
蘇小懶哦了一聲，掛斷電話就蹭蹭蹭地下樓了，打開門，正是兩日不見的沐蕭然！
她高興地摟上他，靠著他堅實的胸膛，淚流滿麵。
沐蕭然為她擦幹眼淚，低聲說：“懶懶，我們走吧。”
蘇小懶仰頭看他，還是堅持道：“我想帶走林立，你不知道，他，他生病了，我看藥瓶上寫的癌症呢！”
沐蕭然皺了皺眉，盯著她看了片刻，忽然問道：“他就那麽重要？他把你帶到這荒山野嶺，讓我們分開，你就一點不恨他？”
蘇小懶一愣，看著沐蕭然臉上不常有的冷漠，說：“就算是陌生人，我知道了他的處境，我也會這麽做的！和他是不是林立沒有任何關係。”
沐蕭然撫額，低聲說：“如果真的是這樣，我可以帶走他。”
蘇小懶看著有些陌生的沐蕭然，怎麽兩天過去，他變成了這樣一個人呢？
她不知道的是，林立在電話裏的挑釁早已觸怒了沐蕭然。他說小懶願意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沐蕭然的心如刀割，他甚至有些害怕來接她，害怕真的像林立說的，小懶是關心他的。
小懶忽然轉身，背對著沐蕭然，平靜地說：“如果你不願意，我也可以留下來繼續照顧他的。”
沐蕭然仿佛置身火海一般，隻覺得全身燥熱無比，所有的熱度集中到了腦中央，時刻要噴薄而出一樣。
他的臉上也帶了怒意，吩咐手下的人上樓將蘇小懶的隨身物品收拾好帶出來，自己則握住了蘇小懶的手，帶著她朝他的車走去。
被沐蕭然扯著往前走的蘇小懶也來了一股倔強，掙紮著想要從他的手中掙脫掉自己的手腕。沐蕭然的手如鐵一般緊緊箍住了她的手，最終成功地將她安置到了車上。
司機很快啟動了車，絲毫沒有遲疑地開出了這片別墅的領地。
坐在後座被沐蕭然摟著的小懶臉上看不出情緒，心中卻思緒萬千。
她是真的擔心，擔心林立沒有人照顧會不會更加嚴重，他的病看起來有些時候了，至少他還備著急救藥，而真個別墅除了她和他，她並沒有見到過其他人，甚至附近連鄰居都沒有，若是，若是林立需要幫助，需要去就醫，這些事情，誰又能幫襯他呢？
沐蕭然冷眼看著乖乖坐在一邊的蘇小懶，她剛剛掙紮了一下，靠到了窗邊，離他有些遠，他想再摟住，卻被她出聲拒絕了。
他的心裏很不是滋味，小懶才離開他兩天，為什麽對他的態度卻一百八十度大轉彎？難道是因為林立？他不甘心，也不願意認輸，至少在這件事情上，他不願意。
兩人一陣沉默，豪車上安靜地嚇人，隻剩下車輪與地麵的摩擦聲因為山路的原因有些燥人。
蘇小懶不願再想那麽多，隻是，她一閉上眼便想到的是林立虛弱地看著她，說“我怕是不能好好照顧你了”，那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呢？
她不覺感覺有些寒意，用雙手抱在懷裏，還是覺得有些冷。若是，若是林立的意思是告別？那她，還會這樣由著沐蕭然帶走她嗎？
忽然覺得身上一暖，是沐蕭然，他將自己的外套蓋到了她的身上。這種溫暖是她一直需要的，但是為什麽，她覺得自己的冷也是他造成的呢？
他有什麽錯呢？作為丈夫，他用盡方法找到了她，連夜趕來帶走她，將她帶離了可能有危險的環境，保護著她，在她冷的時候送上自己的外套.……
她睜開一雙大眼看向沐蕭然，沒說話，靜靜看著，沐蕭然轉頭看她，輕揚嘴角微微一笑，一如她愛的那般笑容，隻是，她為什麽覺得自己這麽疲憊，好像渾身的力氣被抽光，隻想閉眼睡上一覺？
蘇小懶能聽到耳邊沐蕭然的說話聲，能聽到周圍的人講話，眼皮卻像灌鉛般用盡力氣也睜不開。
沐蕭然的聲音很大，幾乎在吼，那幾個字聽起來如千斤重：“保大人！”
醫生倒是鎮定，或許是見過太多這樣的，冷靜地示意護士將手術通知書遞上前。
蘇小懶甚至還能聽到他咬牙重重歎了一聲，然後簽字的時候，筆與紙張的摩擦聲……那麽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