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明華篇 折騰一晚(下)
舜華的手剛打上酒壇,眼淚便掉了下來。
她紅著眼睛,自言自語道:“舜英,這是姐姐欠你。”
醉得臉頰通紅的顧了月麵無表情地看著舜華,一壇接著一壇酒飲下肚,直到第三壇的時候,舜華整個人已經站不穩了,她撐著酒壇子,定在桌子前,眩暈不知。
旁邊的泠人見了,連忙說道:“老板娘,你看,他好像不行了,這樣喝下去會不會鬧出人命啊?”
顧了月忍不住打了一個嗝,一口‘仙氣’差點把自己給熏暈了。
“行了,行了,本姑娘是來尋開心的,不是來要人命的,不能喝就別喝了。”她向舜華擺了擺手,撐著半個腦袋,盯著眼前的小胖子。
聞言,舜華並沒有停下來。
她豪爽地拔掉木塞子,舉起酒壇子,傾倒入口,灑出來的酒水從旁而落,直接浸濕了她的衣襟。
“本姑娘也算見過不少男人,想要錢、想要權、想要寶劍、想要美人的都見過,就是沒見過想要破藥草的,你是破天荒第一個啊,哈哈哈,很高興認識你,值得喝一杯。”說罷,顧了月自斟自酌了起來。
當舜華喝到第六壇的時候,她終於徹底站不住了,整個人往後倒了下去,視線中的景物已經模糊了,旋轉不停。
熱淚從通紅的眼眶滑落,滴落耳垂。
哽咽不止。
“舜英,是我對不起你,都是姐姐不好,姐姐沒有保護好你,剩你孤零零一個人,你還那麽小就要去那麽遠的地方,你該多害怕,多無助啊。”
顧了月神情黯然地站了起來,望著躺地上痛哭的舜華,靜靜地問道:“你真的後悔過嗎?”
“悔,自從我醒過來,每一天都在悔,為什麽當初識人不清,為什麽當初沒有保護好你,不該這樣的,事情不該這樣的。我的好妹妹,你應該和別的小姑娘一樣在庭院中無憂無慮,笑靨如花地長大…”
顧了月蹲了下來,望著淚流不止的舜華,神情動容地說道:“可惜,一切都晚了,沒人能改變已發生的事實,正如本姑娘不能把賣掉的草藥,轉賣給你。”
舜華怔了怔,迷迷糊糊地問道:“你把…藥草給賣了嗎?”
“嗯,賣了,有一位江湖人士相中了錦盒裏的東西,花高價賣了那一株破藥草,說是要當作壽禮送給當今武林盟主,那株藥草已經不在本姑娘手上了。”
“哈哈哈…”舜華忽然大笑了起來。
笑聲混在眼淚裏,似乎有股淡淡苦味。
“沒關係了,能找到你就行,無所謂了。”當說完最後一個字,舜華沉沉地合上了眼皮,睡了過去。
“喂,喂?醒醒啊你…”顧了月大力地搖了搖地上的舜華,旁邊的泠人緊張地湊了過來,問道:“老板娘,怎麽辦啊?要
不要安排一間廂房,讓她睡下?”
“不用了,和她同行的男子應該就在附近,你們去查一下他的行蹤,把她送回去吧。”
顧了月低眸,眼神複雜地看著醉倒的舜華,自言自語道:“可惜,本姑娘可不是你的妹妹,舜英。你也,沒她說得那麽討厭嘛。”
一炷香前,傅木槿好不容易找到一家有空房的客棧,放下包袱,正欲出門,回到方才那座小樓等舜英。
數發金錢鏢從窗外飛來,傅木槿微微側身,金錢鏢穩穩釘在床柱上。
這手法,似曾相識。
和上次在樓月山莊投擲的飛鏢手法,如出一撤,應是同一夥人。
傅木槿警惕地望著窗外,喊道:“傅某不知閣下是何方前輩,可是傅某與閣下無冤無仇,不知閣下為何三番四次狠下殺手?”
“……”
見無人回應,傅木槿轉身開門,腳剛踏出門檻,數枚金錢鏢再次襲來,幸虧他身手矯捷,後仰及時,否則一定會躲避不及。
未幾,隱藏在黑夜裏的神秘人終於現身了。
他的聲音很古怪,聽起來很不真實,“你果然會武功,那天就是你把她帶出房門的吧?”
麵無表情的傅木槿冷冷地看著來人,眼神中閃過一絲詫異。
果然,就是那次在樓月山莊襲擊他們的黑衣人。
那個最後潛入房間的高手。
未免過早暴露身份,傅木槿裝傻,“傅某不知你想說什麽?傅某與你素不相識,總不可能結下什麽深仇大恨,兄台,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神秘人沒有回答,不有分手地出手了。
他衝上去就是一掌,沒想到的是,傅木槿並沒還手,而是硬生生接下他這一掌,坐倒在地上。
神秘人疑惑地望著嘴角流血的傅木槿。
“你為何不還手?這時候才隱藏武功,會不會太晚了?”
“傅某是真的不知道,兄台在說什麽。”傅木槿眼神冷冽地望著眼前人,雲淡風輕地否認道。
“那就抱歉了,主子說過,生死不論。”
話音未完,那隻來勢洶洶的‘龍爪’潛入門中,把房門打破了。
此時,傅木槿已經躲到桌子對麵了,笑道,“兄台,傅某的確不會武功,可是,也沒想過坐以待斃,硬生生被你殺掉。”
“看你能躲過幾回。”
咬牙切齒的無容從身後拔出雙刀向傅木槿擲去,輕身踏過凳子,躍上半空,淩空抬腿,往傅木槿的天靈蓋踢去。
堅持不出手的傅木槿,瞬間蹲下,他拉起桌子往後退,無容的腿硬生生踢破四方桌,插進桌子中,散落一地的木塊。
傅木槿站直身子,身後的雙刀穩穩地嵌入牆身,發出嗡嗡聲。
無容竟有些生氣了,他抽回自己的腿,抬過頭頂,若無其事
地拍著褲子上的木屑。
“你是在羞辱我嗎?想說你就算不用武功,我也殺不了你?”
“非也,在下隻是想保全性命,並沒想過與閣下為敵。”
況且,他早已答應過親娘,不到萬不得已,不能使用武功。
上幾次,為了救言兄,已是破例。
此時,自然是瞞得一時是一時。
“可惜了,對殺手來說,沒有敵人,隻有死人。”
無容拋出一句冷冰冰的話,用盡全力,出拳打去,門剛巧被打開,兩個泠人扛著舜華的手臂,剛要把醉酒熏熏的舜華抬過門檻。
舜華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著有人向傅木槿出手,當場睜大眼睛,推開身邊兩個人,大喊道:“何方妖物,竟敢對我家傅神醫出手!”
無容錯愕地望去,不好,駙馬爺回來了,得速戰速決。
舜華轉身,抓起路過小二端著的花生米,準確無誤地砸中了無容的肩膀,打算衝上去和對方‘廝殺’。
傅木槿錯愕地喊出聲:“言兄小心。”
話音未完,舜華踩著散落在地的花生米,整個人滑了過去,把窗邊的無容直接推了下去。
怔愣半刻,舜華蒙了,回頭喊道:“完了完了,傅兄,我殺人了。”
舜華錯愕地望著自己的小胖手,仿佛自己已經是個滿手血腥,罪惡滿盈的殺人凶手。
抬她回來的泠人目瞪口呆地望著剛才那一幕,到現在還沒反應過來剛剛發生了什麽。
傅木槿快步上前,湊近窗口往外看,隻見跌倒在大街上的無容,拐著腿,一拐一拐地離開了。
他大鬆一氣,回道:“放心吧,言兄,你沒殺人。他還沒死,不過從二樓摔下去,腿好像受了點傷。”
“真的?你沒騙我?”舜華緊張地往外看去,差點也跟著摔下去了,幸虧傅木槿及時拉住了她。
“言兄,你喝醉了?”
傅木槿聞著滿身酒氣的舜華,不滿地蹙了蹙眉。
“沒有,也就…”腳步浮浮的舜華,轉過身,向著傅木槿,神氣地比了一個六。
“六壇…女兒紅,我更厲害。”
“言兄,莫不是想著解藥拿到手了,便盡情放肆了?”傅木槿一手將她摟入懷裏,眼神溫怒地低頭望著她。
怎知,她淚光盈盈地說道:“沒有,沒有解藥了。”
“怎麽回事?”他不解地問道。
兩個泠人看了看彼此,忐忑不安地上前,稟告道:“鄙人已將人送回,要趕回去向老板娘複命了,告辭。”
傅木槿點了點頭,狐疑地望著離開的泠人。
“剛剛究竟發生了什麽事,言兄怎麽喝的爛醉如泥?”
“來,上來!”
舜華突然蹲了下來,大力地拍著自己的肩膀,興致頗高的樣子。
不明所以的傅木
槿皺了皺眉。
“什麽?”
舜華回過頭,隻見那張紅彤彤的胖臉蛋,一臉認真地說道:“快上來啊,你不上來,本小爺怎麽玩豬八戒背媳婦啊?”
“豬?豬什麽?”
“豬八戒背媳婦,快上來,豬八戒都準備好了,你這個小媳婦怎麽還害臊呢?”
傅木槿哭笑不得地望著舜華,“言兄…”
你怎麽說自己是豬八戒呢?
“快,快點,要不然豬八戒可要背別人了。”
她一臉就真的樣子,又野蠻又可愛。
“哦,好。”
於是,舜華一把背起傅木槿,嘴裏嘀咕道:“你到底是不是男人,怎麽這麽輕啊?”
傅木槿臉色一沉,心想,行,明天開始吃多一點。
“抱歉啊,言兄。”
“好咯,坐穩了,豬八戒要背著小媳婦出去轉轉了。”舜華開心地笑了笑,便背著傅木槿衝了出去。
“出去轉…轉?”
傅木槿震驚得結巴了,又不敢低頭,眼睜睜地看著舜華背著他,滿客棧的轉,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嘲笑聲不斷。
“看著年紀這麽大了,怎麽還要人背啊?”老大叔拿著個菜包子,調笑道。
“你別管,這是人家兩口子的情趣,吃你的包子吧。”
她老伴夾起一個蓮蓉包,就塞老大叔嘴裏,甜絲絲地望著胡鬧的兩人。
聞言,傅木槿耳根一紅,有些害羞了。
連忙抱緊舜華的胳膊,別過頭。
兩人一路走在大街上,在人群中穿行,忽略行人訝異的目光,開心地笑著。
傅木槿忐忑地抿了抿唇,忍不住湊耳問道:“言兄,方才那對老夫婦的話,你怎麽想?”
“什麽話?”
“就是…兩口子,他們說…我和言兄是兩口子,言兄是怎麽想的?”
“像嗎?”腦袋暈乎乎的舜華很認真地想了想,忽而,她回眸一笑道:“挺好的。”
在她回眸的瞬間,嘴唇輕輕磨過溫熱的柔軟,傅木槿眨了眨眼,怔愣地看著舜華的唇上沾了自己嘴角未幹的血,嘴裏還有點鹹鹹的血腥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