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五章 關於馮庭
李鬆不知道父親和母親曾經的那一段,冰島對於他而言,隻是一個陌生的國家而已,但是此刻,當袁紹琪說出冰島這個名字的時候,他卻感覺到,一旁的李智,似乎身軀都僵住了。
這是他們曾經的約定吧。
李鬆心中靜靜的想著,曾經的約定,李智都忘記的一幹二淨,心中,竟然生出了對李智的怨懟。
隻是見李智沒有接著問下去,李鬆方才緩緩的開口問道:“冰島哪裏?”
袁紹琪微微停頓了一下,而後終於與李鬆對視,視線中太多的意味分明,讓李鬆竟然一陣心慌。
李鬆是了解袁紹琪的,可是他此刻,都竟然有些看不透袁紹琪眼中的意味,心中,突然一種莫名其妙的害怕,席卷了他的全身。
應該……不會是自己想的那樣的。
可是,李智找了這麽多年,連音訊都沒有,不也說明了這些問題了嗎?
“馮伯母,在冰島塞爾福斯的墓園。”袁紹琪的聲音,在空曠的大廳,聽得心中更加發慌。
她不由得偏頭,不忍心看李鬆此刻的神情,甚至,餘光都感覺,李鬆的身軀緊接著一震,似乎早就知道了,卻還是被她親口說出的話,驚到了。
“是嗎,原來她已經去世了。”李鬆的聲音很輕,就好像沒有一點情緒一般,在訴說了一個陌生人去世的消息,可是袁紹琪卻還是感覺心中一陣酸澀。
以前,李鬆還可以裝作自己母親依舊躲在某個角落,等著他去尋找,但是現在,似乎不行了。
“咳咳咳——”身邊,突然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
眾人頓時將視線放在李智身上,他此刻正吃力的用手,掩著自己的唇,似乎在極力壓製著想要咳嗽的欲、望,可是咳嗽聲,還是從指縫中溜了出來。
那一瞬間,袁紹琪甚至感覺,曾經那個意氣風發的李智,一瞬間蒼老了很多。
等了一生,等到了這樣的後果,怕是誰,都沒有辦法承受吧。
袁紹琪最終什麽也沒有說,轉頭,看向身邊的陸敘,對著他點點頭,陸敘頓時了解過來,伸手攬著她離開了這裏。
陸敘一走,身後跟著的一眾人,井然有序的離開了,偌大的主廳,隻剩下李智和李鬆父子,以及身後的一些黑衣人。
李鬆在原地停頓了好一會兒,方才緩緩的走到李智麵前,對著那幾個黑衣人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出去。
此刻,隻剩下了兩個人了。
李智隱隱還泛著陣陣的咳嗽聲,臉色順便變得紅潤了很多。
最終,李鬆拿起一旁的茶盞,倒了一杯水,放在李智的麵前:“沒事吧。”最終,問了出來,這一句話,自己二十多年來,從來沒有問過。
李智似乎同樣被李鬆這樣的動作驚到了,怔怔的看了水杯良久,才緩緩的拿起來,啜飲了幾口便放在桌麵上。
“怎麽,你都想看我的笑話?”一出口,李智的聲音中便是慢慢的諷刺。
“我沒必要看您的笑話。”李鬆抿抿唇,扭頭說道。
“找一個人找了半生,最後才被人告訴那人已經死了,是我自己的話,我都要忍不住笑話自己了。”說著,李智像是想到了什麽好笑的事情一般,竟然輕笑出聲,隻是緊接著到來的,便是更加撕心裂肺的咳嗽。
李鬆心中微微一酸,看著麵前的男人,似乎一瞬間蒼老了很多,這個時候,他猛然明白過來,其實當初,誰都不應該追求李智愛不愛馮庭的,因為一個人若是希望那個女人被困在自己一輩子的話,是不是愛,已經不重要了。
李智愛馮庭嗎?其實現在問李智這個問題,李智都不一定能夠回答上來,隻是如果人生一定要找一個人共度的話,那麽在李智的心中,便隻有馮庭,別人,都不行。
所以當初,李豔用計成功將馮庭擠走之後,她以為一向不喜歡馮庭、但是十分疼愛自己的哥哥不會對自己怎樣,可是李豔怎麽也沒有想到,李智最後,會不顧所有人的勸阻,將李豔趕出李家,並且不準她對任何人說出和李家的關係,否則,他會親自出手,讓李豔徹底離開A城。
沒有人懷疑李智話中的真實性,包括李豔,所以那些年,李豔想要從新開始,想要獲得李智的認同,卻也隻得甘心從零做起,因為李豔自己也相信,李智,說到做到。
可是這麽多年過去了,馮庭一天沒有找到,李智便一天不認李豔,甚至……在李豔進監獄的時候,都隻是看著電視微微楞了一下神而已。
“過幾天,我去一趟冰島。”李鬆聽見李智的聲音,“公司的事情,我已經全權交給你了。”
“我陪你去。”李鬆靜靜的開口。
“公司不能離開你。”
“我也去冰島。”李鬆像是沒有聽見李智的話一般,隻是固執的重複著自己說的話。
李智沒有在說話,隻是輕輕的歎了一口氣,良久,他的嘴角突然一彎:“你母親,會不會很寂寞。”
這句話說完,兩個人似乎都僵住了。
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打破此時的沉默,李鬆隻是靜靜的看著麵前的父親,這麽多年來,他忤逆過他無數次,他讓他往東,他偏偏往西。
他以為,父親愛的隻是金錢與權力,可是現在,李鬆似乎才明白,原來,父親可以為了母親,將這一切都拋在身後的。
就好像,多年以前,當他得知母親要和衛晨結婚的時候,他看見李智神情疲憊的大鬧了婚禮現場,直到最後,母親蒼白著臉,將李智叫到一個房間,再出來的時候,那時候的李智,隻能夠用渾渾噩噩來形容了。
甚至於李鬆,都從來沒有見過那樣頹然的父親,以後的日子,也再也沒有見過。
近十五個小時的轉機飛行,當李鬆攙扶著李智,真的站到塞爾福斯這個城市的時候,李鬆覺得自己像是感受到了當初母親站在這裏的感受。
茫然四顧,卻發現舉目無親。
李智沒有帶其他人來,隻有他們父子,李鬆不知道為什麽,卻還是同意了。
最終二人還是到了墓園,墓園裏麵很幹淨,處處都是灰白色的石碑,石碑前的照片,似乎都在訴說著一個個的故事。
最終,李鬆和李智,在墓園的一個角落裏,找到了一個熟悉的臉龐。
在一眾西方人的臉龐眾,那個東方人的笑臉,似乎顯得異常的突兀。
所有的人,幾乎都是麵無表情的照片,到了這裏,有了特殊。
照片上的女人,看起來也就是三十幾歲的樣子,臉色蒼白,頭上戴著一個紅色的帽子,臉上是經過精心修飾過得,眉眼如畫,嘴角的笑容更是燦爛的過分,仿佛自己接下來麵對的不是死亡一般。
如果,這是母親生前的樣子,那麽那個時候,她是不是已經知道自己的生命走到了盡頭。
李鬆看著照片中的女人,良久嘴角突然笑了出來。
因為知道自己活不長久了,所以才會把他送到李智身邊,不是嫌棄他是累贅,不是拋棄他。
身邊,一個黑影慢慢的蹲下去。李鬆偏頭,正好看見李智伸手,似乎想要撫摸照片上的女人,隻是在最後,才堪堪停住。
轉過頭,李鬆不忍再看,李智的周圍,似乎都籠罩著一層淡淡的悲傷,映襯著,照片上的女人,笑容似乎更加燦爛了。
“一聲不吭的就離開,馮庭,你是不是想讓我瘋掉。”李智的聲音依舊李智,他說著這些話的時候,神情冷漠的像是麵對這一個陌生人。
或許真是父子連心吧,李鬆甚至感受到李智的絕望。馮庭臨走之前,好好的囑咐了李鬆,可是留給李智的,隻有一句“別找我”而已。
遠處,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沒有人注意,隻是那腳步聲,卻停在了二人的身邊。
李智依舊沒有反應,李鬆回頭,看向身邊那人,一個穿著黑色西裝的人,手中拿著一個黑色的盒子。
“我聽墓園的老伯說,今天有人來看庭。”那人,是當地人,卻用著蹩腳的中文說著。
李鬆點點頭沒有說話,目光卻看向了那人手中的盒子,直覺告訴他,這是馮庭留下來的。
果然,那人微微一笑:“這是庭臨走之前說留給一個叫李鬆的人的,不知道二位誰是?”
李鬆的手指微微僵硬了一下,而後看向麵前的男人,緩緩的開口:“我是。”聲音喑啞。
“這個盒子,庭說一定要親手交到你的手上,”說著,那人將盒子放在了李鬆的手上,而後對著他又是一笑,“如今,我的任務終於完成了。”
李鬆看了看手中的盒子,又看了一眼麵前的男人:“你……是……”
那人似乎很喜歡笑一般,看了看李鬆,又看了看一旁馮庭的照片:“馮庭二十年前出錢,說讓我帶著她去看極光以及冰洞,她出手很大方。最後臨終之前,她又給了我一筆錢,說以後讓我抽時間多看看她,如果正好看見一個年輕俊朗的男人,就把盒子交給他,現在,我總算完成任務了。”
那人說著,又轉頭看了一眼一旁的馮庭的照片,笑了笑,轉身離開。
一個誓言,奉行了二十年。
李鬆拖著手中的盒子,隻覺得像是萬噸沉重一般,最終,卻還是輕輕的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