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她的歇斯底裏
“坐。”溫如夢吃力的想要坐起來，隻是自己的手腕似乎被勒的時間很久了，此時竟然使不上力。
袁紹琪看著已經出了一身冷汗的她，隻是站在那裏，一動沒有動，沒有上前幫她，也沒有坐下。
溫如夢很冷靜，這是袁紹琪的第一感覺，不是那種情緒上的冷靜，而是……整個人給人一種死氣沉沉的感覺，這種感覺，就像是一個垂死之人的回光返照一般，沒有任何的生命的喜悅，有的，隻是沉靜。
溫如夢用手肘支撐著自己坐了起來，而後看著依舊站著的袁紹琪一眼：“你還在恨我吧。”聲音很肯定，沒有一絲的猶豫。
袁紹琪沒有說話，恨？恨一個人太累了，她真的沒有多餘的精力分給自己恨得人。
想到這裏，袁紹琪輕輕的搖搖頭：“我誰都不恨了。”
“誰都不恨了？”溫如夢似乎不可置信一般重複了一邊袁紹琪的話，突然嘲諷的笑了出來，隻是那笑聲，有些尖銳，“當初如果有人在我身邊告訴我，告訴我恨一個人什麽都得不到，我會淪落到這種地步嗎？”
袁紹琪依舊麵無表情的看著此時麵貌有些癲狂了的溫如夢，終於知道了他們口中精神失常的她是什麽樣子的了。
溫如夢笑了好久，而後輕輕的咳嗽，最後轉變為吃力的咳嗽起來，似乎要把自己的肺葉都咳出來一般。
終於，咳嗽的聲音已經漸漸低了下來，溫如夢似乎也恢複了平靜，隻是坐在那裏，靜靜的看著前方不知名的位置，而後輕輕的歎息了一聲：“當初我隻不過收下了支票，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事情，可是老天欠了我太多的東西。”
“那時候，高子棋在哪？”袁紹琪終於忍不住出聲。
“我和阿敘在一起的時候，子棋是知道的……他不同意我們，可是……後來，我為了前拋棄了阿敘，又怎麽可能告訴子棋呢？我怎麽會告訴他呢？”溫如夢最後一句話竟然有些喃喃自語了。
袁紹琪沉默了，當時的溫如夢，孩子沒了，舞台沒了，夢想沒了，甚至……深愛的人都沒有了，難怪……她會這樣恨，可是這種恨，卻被她轉移到了自己的身上。
她同情溫如夢，但不代表就可以大度的包容這個女人對自己的傷害。
“你也可憐我了？”溫如夢突然笑了笑。
袁紹琪沒有說話，站在那裏俯視著她，此時竟不知道自己究竟該說什麽好了，似乎說什麽，都表達不出來自己的本意。
“為什麽不讓陸敘來看你。”似乎過了很長時間，又似乎根本就是一會兒，袁紹琪隻聽見整個病房裏回蕩著自己的聲音。
溫如夢的眼神隻有在聽見陸敘的名字的時候微微閃亮了一下，而後便是無邊無際的暗淡：“見阿敘做什麽？讓他看見我現在的樣子有多醜？還是讓他因為同情重新接受這麽可憐的我？”
“我即便再卑鄙，也不會這樣做的，即使我非常想。”
把自己最美好的樣子留在陸敘的記憶中，袁紹琪有些唏噓，如果她早一點這樣想的話，又怎麽會有之前發生的那些事件呢。
“你為什麽要見我。”似乎一見到溫如夢，袁紹琪就處於一種質問的態度，她做不到和善的和她說話，裝作的也不可以。
溫如夢倒是不在意她的態度，隻是微微笑了笑，從自己的枕頭下麵拿出一張B超的照片，遞給袁紹琪。
袁紹琪低頭，一眼看見的竟然不是那張黑白照片，而是溫如夢那隻手，此時已經骨瘦如柴，那張照片在她的手中都顯得那般沉重。
輕輕的接過B超照片，袁紹琪疑惑的看了一眼，而後皺了皺眉：“你的……孩子？”原本不想說話的，隻是看著B超中孩子的照片，心裏終究還是一陣溫暖，自己也照過，這是孩子的第一張照片，她原本想要好好保存的，可是後來，便找不到了，如今發生了這樣的一件事，找到了也隻不過讓自己再痛苦一次。
“不是，”溫如夢輕輕的搖了搖頭，而後抬頭有些似笑非笑的看著袁紹琪的方向，沒有說話。
袁紹琪突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眼皮微微跳動，猛然間不可思議的低下頭仔細的看著手中的這張照片，照片的中那個孩子還像個小黃豆一般大小，根本看不出來孩子的形狀，緩緩的看著坐下的那個小小的“袁”字，袁紹琪隻感覺自己的心被一陣陣的煎炸，很痛，卻又像是突然被拿進冰箱一般，很冷。
“是你的孩子。”溫如夢的聲音突然傳來，此時聽在袁紹琪的耳中竟是說不出的怪異。
“你為什麽會有……”袁紹琪不可思議的看著麵前的照片，這張照片自己一直放在自己臥室的床頭櫃上，這幾乎是自己所有的喜悅，她想等孩子出生之後親口告訴他，這個小黃豆，就是你。
可是如今她等不到了，甚至照片，都落到了溫如夢的手中。
“那天晚上，你沒回家，我在陸家別墅……”
溫如夢隻是簡單的說了一下，袁紹琪便想起來了，在自己出事的前一天，溫如夢的微、博上便發了她在別墅的照片，也是自己絕望的前夕。
隻是……為什麽……為什麽要拿這張照片出來？難道她還嫌害自己害的不夠嗎？
或許是看出了袁紹琪此時的疑惑，溫如夢竟然笑了出來：“你該感謝這張照片，如果不是這張照片的話，你或許還在和阿敘扮演著恩愛夫妻的假象。”
“你什麽意思？”
“你憑什麽！”溫如夢的聲音陡然尖銳起來，嘴角的笑容已經消失，雙眸大睜的看著袁紹琪，“你憑什麽可以把孩子生下來，可以有自己的幸福，而我隻能夠在陰暗的角落中抱著自己孩子的照片絕望的哭，我那時自己一個人在醫院裏是什麽樣子你能想得到嗎？我沒有了孩子，甚至不能下床走路，住在最低等的病房裏，看著別人一家人和和氣氣，我自己一個人拄著拐杖去食堂吃飯，然後拄著拐杖回來，忍受病房裏所有人的不良氣息！”
“你呢？一出生就已經注定是天之驕子，嫁給了我最愛的男人，還懷孕了，得到了我最想要的孩子，你憑什麽？！”
袁紹琪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會在這裏聽一個瘋子抱怨，重重的將手中的照片扔在溫如夢的身上：“你睜大眼睛看清楚，你的孩子？我的孩子就不是孩子了嗎？他也是一個生命！”
“生命？”溫如夢的聲音突然低落了下來，拿起袁紹琪扔在自己身上的照片，靜靜的看著，而後竟然輕輕的伸出手撫摸著照片中小黃豆的位置，眼神似乎都柔和了下來，“是啊，這也是一條小生命……可是當初……為什麽沒有人說我肚子裏懷的也是一個生命呢？”
袁紹琪沉默了，她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和麵前的這個女人說話了，她仿佛永遠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聽見身旁的動靜便草木皆兵的環顧四周，而後又重新縮回到自己的殼中，誰的話都聽不進去了。
想到這裏，袁紹琪走上前，將溫如夢手中的照片拿了過來，而後放在自己的口袋：“這張照片，我知道你的用意，不過是希望我痛苦嗎？溫如夢，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你做到了，我很痛苦，這樣你滿意了嗎？”
說完這句話，袁紹琪轉身便朝著病房門口的方向走去，隻是自己還沒有走到門口，便聽見身後一聲花瓶碎掉的聲音，就在自己的身後。
袁紹琪不可思議的回頭，花瓶的碎片正雖在自己的腳下，若是偏離一點，或許砸到的，會是自己。
“怎麽，之前的車沒有傷害我，現在又要這樣？”嘲諷的一笑，袁紹琪看著門口突然出現的身影，突然更覺得諷刺了，誰能告訴她，此時高子棋用一種憤怒的眼光看著自己是怎麽回事，自己的親人什麽情況自己都不知道嗎？
高子棋隻是皺眉看了一眼地上的花瓶，竟是一句話也沒有說，直接越過袁紹琪走到溫如夢的病床前，小心翼翼的將溫如夢攬在自己懷中，讓她找到一個舒適的地方躺好，口中還安慰著：“如夢，已經沒事了，好好休息一下，睜開眼睛就什麽都沒有發生。”
這麽溫柔的高子棋，袁紹琪從來都沒有見過，突然覺得眼前一陣身影，袁紹琪偏頭，許扁舟此時正一臉蒼白的站在病房門口看著高子棋和溫如夢的樣子，沒有說話，什麽都沒有。
而高子棋，像是什麽都沒有察覺到一般，隻是輕輕的安慰著溫如夢，溫如夢的情緒似乎瞬間從剛才的激動中慢慢的平靜下來，轉頭看了一眼袁紹琪的方向：“下一次……我不一定會輸給你。”
這是溫如夢對她說的……袁紹琪知道……隻是聽著袁紹琪的話，竟覺得心中一陣寒意。
對著門口的許扁舟微微點點頭，袁紹琪靜靜的歎了一口氣，雖然昨天扁舟已經做出了選擇，隻是……
拍了拍她的肩膀，袁紹琪將手放在口袋中走出病房，背影看起來很是瀟灑的樣子，隻是手卻早已經攥緊了口袋中的照片。
如果隻是想要提醒自己她曾受過的傷害，那麽溫如夢，是真的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