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把靈芝收好以後,步清善又和妖皇一起去了皇宮。


  新皇竟然不是宇文皇族的人,這一點其實挺不可思議的。不過,雖然靈芝的精神狀態看上去有點不正常,但在新皇的身份上,步清善相信靈芝的判斷。因為,靈芝不受新皇控製,而且曆任皇帝的私庫被靈芝搬空了,但是新皇似乎一直都沒有發現什麽不對。很顯然,這位新皇應該是進不了私庫的。


  在這個中世界裏,妖皇憑著自己的修為完全可以橫著走。因他打算把這件事情速戰速決,好盡快帶著步清善回家結婚,於是直接把新皇和國師控製了。在絕對的力量麵前,一切陰謀都是紙老虎。


  於是,事情的真相變得非常明顯。


  新皇名義上是前任皇帝的六弟,但其實這個身份是假的,他在自己當初的那幫兄弟中應該排名第七,名為宇文正誠。因母妃身份低微,不過是個普通的宮人,所以宇文正誠出生後就被選為了聖子。


  皇室的聖子,這身份聽上去很高大上,其實不過是可憐的祭品而已。


  修士逆天而行,而天道偏愛凡人,別看修士往往瞧不起凡人,但在三千世界中真正生生不息的卻隻有凡人而已。所以,對於宇文皇室這種既能修真又做了凡人皇帝偷了凡人氣運的事情,他們是必須要付出代價的。宇文族的先輩們在當年做了什麽暫且不提,便是現在,宇文皇室中的也不是人人都是天子驕子。事實上,每一代孩子中都必定會有幾位可憐蟲被犧牲掉,他們被迫用生命來進行血祭。


  當然,這一點就不足為外人道了。


  到了宇文正誠這一代,生母身份低微本人又無甚天賦的他,就是被選中注定要犧牲的那個。


  在他七歲的時候,他身上被畫上符咒,然後被送進了皇族禁地血池。進入血池就意味著死亡,但宇文正誠名義上是皇子,實則沒有皇族血脈,他其實是他宮人母親偷偷和一位極陰門弟子生下的,於是不符合獻祭條件的他偏偏就成為了千萬年來唯一在血池裏活下來的人。他竟然從地獄中爬了回來。


  不過,他僅僅是活下來了而已,其實活得非常痛苦。


  因為,宇文正誠成為了活死人。


  他的內髒隨時都在腐爛,但他的靈魂卻被禁錮在了身體裏。


  宇文正誠卻咬牙活了下來。他逃離了皇城,打算去極陰門尋找生父,想要求得修真功法。他想得很好,待修煉有成後,他會再來找宇文族報仇。不過,他的生父也是個無情的人,當初不過是路過皇宮找了女人春風一度而已,根本就沒有把這個女人放在心裏,更別提一個已經成了廢人的兒子了。


  也是在這個時候,宇文正誠遇到了當年還不是國師的國師,很狗血的,他們相愛了。於是,在國師的幫助下,宇文正誠這個名義上的死人殺掉並取代了他向來低調的六哥,重新成為了皇族中一個不起眼的王爺。再後來,國師慢慢有了實權,就殺了很多凡人,抽取他們的生命力用來蘊養宇文正誠。


  起初,國師隻讓底下進貢童男童女,漸漸童年童女不夠用了,就開始屠殺偏遠地區的村民。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宇文正誠需要的生命力越來越多,再加上宇文正誠想要複仇,於是他們精心謀劃了一場驚天之變。他們殺掉了宇文族人為宇文正誠所用,並且還打算繼續殺掉更多的凡人。


  也許宇文正誠的身世足夠可憐,但他已經為了一己之私害死了無數人,所以步清善根本就不會同情他。宇文正誠的情況甚至和陳艾不一樣,陳艾化魔以後雖然也弄死了一些人,但那都是別人對他出手後,他才會出手以自保。他無甚同情心,卻不會濫殺無辜。宇文正誠弄死的卻全部是無辜的人。


  弄清楚了這其中的緣由,步清善還不等宇文正誠開始賣苦情戲,就直接弄死了他。


  已經拿好了“我有悲慘的童年我有悲慘的少年我原本也是個好孩子,我雖然是個壞人但是社會對不起我國家對不起我天下都對不起我都是迫不得已”劇本的宇文正誠死不瞑目:這套路不對啊。


  看著宇文正誠和國師的屍體,步清善歎了一口氣,說:“這事情應該沒有這麽簡單,名義上隻是他們兩個自私自利,但因國師原本就是極陰門的弟子,所以整件事情背後自然還有極陰門的影子。”


  宇文皇族中的這場謀逆看似隻是宇文正誠和國師一起犯下的,極陰門不過是稍稍提供了幫助,但很明顯幕後有人推動著他們展開行動。這幕後之人或許忌憚著天劍宗的那位化神期的宇文長老,所以才打定主意要用宇文皇族中人對付宇文皇族中人。雖然,被他們用作棋子的宇文正誠是個冒牌貨。


  妖皇卷著步清善離開了皇宮。很快,新皇和國師的死就會被人發現了。


  步清善仍覺得疑惑未消,說:“還有當初吸引了衡康的那個魔修傳承,散修們還源源不斷趕過去……這一環扣一環的,也許極陰門也隻是明麵上的棋子而已。天劍宗內部或許真的有那麽一點問題。”


  這當然都是步清善的猜想。不過,按照懸疑小說的定義,越不可能成為凶手的人偏偏就是凶手;越是正義凜然的組織極有可能會是幕後黑手。天劍宗是圖開洲上最大的修真勢力,原本還有一個宇文世家在,現在宇文世家散了,除去內部永遠不會和諧的各大魔道門派,天劍宗已經徹底一家獨大了。


  看著步清善皺眉思索的樣子,妖皇忍不住笑了起來。


  步清善“幽怨”地看著妖皇。


  妖皇並沒有順著步清善的話繼續說下去,轉而提起了另一件事情:“你該給衡康傳消息了。”


  衡康已經打入了前任皇帝的舊部中。現在新皇和國師都死了,雖說新皇的勢力還在,但前任皇帝的舊部完全可以趁著這股勢力群龍無首之際,把宇文公主推上皇位,這樣事情就算了解了。至於幕後的黑手會不會繼續跳出來搗亂,宇文公主到底能不能坐穩皇位,這些就都不是步清善願意操心的了。


  反正,宇文皇族還有一個大靠山,就是天劍宗的那位長老。


  皇室內亂本無可避免,畢竟每一任皇帝的登基都伴隨著血雨腥風,那位長老不會管。但是,隻要宇文公主給那位長老傳了消息,把內亂真相都告知他,這位長老肯定是要出關把諸多事情理一理的。


  “希望皇位能在那位長老的幹涉下平穩過度,不在凡人中多起戰亂。”步清善又是歎了一口氣。


  妖皇忍不住揉了揉步清善的頭發,那手法就和當初他還是小貓的時候被步清善揉肚子的手法一樣。他一點都沒有步清善那種“興,百姓苦;亡,百姓苦”的感慨,忽然說:“禦妖門中按照慣例一直設有十位長老,你在禦妖門見過幾位?或者說,你最多的時候同時見過他們中的幾位?”


  這話題轉得太突然了。步清善卻仍是仔細地想了一下,說:“我入門之後,大部分時間都耗在修煉上,除了和門內所有的弟子一樣去求是峰上待過一段時間,其餘時候都並不怎麽會離開青陽峰的。所以,我暫且隻見過四位長老,最多時隻見過三位長老在同一時間出現。怎麽了?有什麽問題?”


  這當然是一點問題都沒有的,但妖皇眼中透露出來的意思卻表明著他根本不是這麽想的。


  “你說得也是。你年歲還小,雖是在禦妖門中長大的,但其實在門中待得時間還不算長久。見的少了,想的自然也就少了,怪不得你心裏從未有過懷疑。”妖皇的臉上掛著一種雲淡風輕的微笑。


  步清善警惕地問:“懷疑什麽?”


  “那株小靈芝說的話……你該知,空穴來風,非是無因。”妖皇語氣很淡,隨時都能散在風裏。


  步清善的耳邊卻好似響起了驚雷:“等等,你的意思啊……”


  妖皇微微頷首:“至少,禦妖門中的妖修數量肯定遠遠大於人修的數量。”而這一點其實是不符合修真界中的眾人認知的。在大部分人看來,禦妖門內的每個人修都應該隻對應著一個妖修,這數量在理論上是持平的。要是碰上像掌門這種一直都契約不到妖寵的,那麽人修的數量還應該更多一點。


  步清善想了想,想到那些隱居的老祖宗們,遲疑地說:“妖修的壽命更長……”


  妖皇搖了搖頭,說:“你並沒有明白我的意思。妖修數量多其實也不能代表什麽,若天劍宗真的劍指禦妖門,你猜他們的理由會是什麽?在他們看來,禦妖門內真正做主的不是人修,而是妖修。”


  在妖修的生活如此艱難時,禦妖門之所以還能長長久久地存在於景興世界,是因為大家都覺得這是一個人修門派。就算有了妖修又如何?妖修都是人修的妖寵。在外人看來,妖修還是低了一等。


  但如果禦妖門內做主的其實是妖修呢?如果掌門和長老都是妖修們推出來的名義上的掌權人呢?所謂非我一族其心必異,再加上人修的貪婪,到時候整個禦妖門必定會站在修真/世界的對立麵。


  “你準備好了麽?”妖皇看著步清善,眼中壓下了某些翻湧的情緒,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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