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第1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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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米降生,對外稱是尉矢撿來的孩子。舒晉不肯瞧尉米,不為其他,隻為心裏頭那抹不去的陰影,現在他隻要聽到孩子的哭聲就心驚肉跳。尉矢還是十分謹慎地詢問了舒晉的意思,問他希望尉米字什麽。舒晉的答複更是不了了之——不舉,他不得不認為是尉矢的“舉鬧出了這個種,他意在詛咒並警告尉矢以後不能舉!
而他偏是如此,估計尉矢以後隻會變本加厲,恨不得再鬧出個小千金,然後取名不振。意在他甘願“香消玉殞、萎靡不振。
有魚同虞米糯在道觀為尉米求了一道平安福,回途中路過了常府。有魚頓了頓足,讓虞米糯先行回宮。
這是鹿城中有魚最熟悉的一座官邸,雖然他僅僅來過一次。如今官邸更改了名字,他猶記得它。
常府的大門開啟,走出一位白發老丈,手握著一根竹竿。有魚迎麵走上去,道:“大伯,這裏什麽時候換了主人?
老丈是府上的管家,介紹說這裏最初是將軍府,後來遭遇一次強拆,重建後成了尚書府,後來又變成了晏太尉的官府,蒼鸞敗走晏地後,舒晉將此宅歸還封氏,現在已人去樓空了。
老丈早在將軍府時期便是府上的傭人,天意弄人,幾經波折後他又回了這裏。
“將軍府?有魚詢問道,“曾是封源的家宅?
“正是。老丈流露出美滿的笑容,而後又在複雜的情緒中消失,“先生是來找誰?宅子的主人們都走了。
有魚:“不尋人,隻是故地重遊,想進去看看。
老丈:“故人?先生是哪位主人的故友?
有魚:“封將軍故友。
“先生到屋裏說話。老丈變得拘謹,進了大門。
有魚隨他進去,他緊緊掩上了大門,道:“封將軍現在頗受非議,敢前來相訪的人應是將軍的摯友,先生隨我來吧。
兩人路徑一片寬闊的池塘,有魚記得那年來時這裏還是條小溝渠,溝渠的東邊是一座高大的樓台,西邊是一道長長的畫廊,如今都成了池塘。水裏嬉遊有各色各樣的錦鯉,養得肥碩笨拙,疾眼看去不下千尾。
“我記得昔年不是這模樣的。
老丈熱情地解釋道:“封將軍喜歡養魚,魚多了,就把樓給拆了,改建成了池塘。
“我怎不記得他喜歡養魚。
“將軍曾經不喜歡養魚的,後來宸王北山歿了,將軍天天去城外垂釣消磨時間,一天總能釣上一兩條,都提了回來養在這裏。
“在河裏多好,養在這裏倒不自由了。
“養在府裏好,不會被別人逮了去,常太尉知道是封將軍養的,亦不敢把這些魚怎麽招。
院子裏雜草叢生,腐爛的樹葉爬滿階梯,屋梁上掛滿了蜘蛛網,幾處樓閣晦暗陰森,宅邸一派死氣沉沉,像鬧了鬼的凶宅,無人問津,連老丈身上都似乎發著屍臭。誰能想象這裏曾經鶯歌燕舞、金碧輝煌,路人經過時都會駐足讚揚歌頌。
老丈引有魚到了一處涼亭,用衣袖給有魚擦幹淨石凳石桌,禮貌道:“我去給先生沏一壺茶。
片刻之後老丈回來,摸索茶杯給有魚滿上一盞煮好的茶,遞到有魚側邊,看樣子他的眼睛已經半瞎半明了。
有魚接過茶杯嗅了嗅,茶香淡雅,與景象完全不同,一抹活活的花香迂回在杯口似有若無,杯盞也別致精美,與茶色相得益彰,一時間竟有論道的雅趣。
老丈道:“先生貴姓?
有魚一飲而盡,也不怕老丈笑話他不會喝茶。“鬱…姓餘,多餘的餘,前些年跟封將軍一同起義,後來我身負重傷便還了鄉。現在你一個人住在這?
“落地生根,不走了。老丈坐得筆直,一本正經像個修道的人。“替封將軍喂好這些魚,等他回來。
有魚不得不提醒他道:“諸侯正聯手對付封將軍,這一次他怕是回不來了。你可知封將軍在外闖了大禍?
老丈怔了怔,呼出封淡淼的名字像喚自己的孩子。“淡淼他極少闖禍,他第一次闖禍是邀請太子欣去郊外打獵,迷失了七天,第二次闖禍是叛刑歸黔,這是他第三次。他做事向來有分寸,如果他回不來了,我便等宸王來。
“噢?果不虛此行,有魚好奇道,“等他做什麽。
“等他來,問他去不去研兒那裏。
“段夫人?有魚知道,是封淡研,聽封淡淼說她已改嫁段鬥了。“何故要去見她。
老丈又露出笑容,道:“江南處有一世外水鄉,兩百年來與世無爭,鄰裏和睦,百姓友善。我們在那有一座染坊,研兒持家,生意做得不錯,日子辛苦倒也恬靜,還生了個白白胖胖的小俊娃。
問東答西,有魚重問:“何故要宸王去見她。
老丈並沒有要回答的意思,隻道:“封將軍會跟宸王說的,如果將軍來不及說,等宸王來,我親自跟他說。
看來是要變通一下了,有魚道:“宸王就在鹿州,我正要去投他麾下,先生不如把這個秘密告訴我,我好轉告宸王。
老丈欲言又止,本想請有魚帶他去見宸王,可想到宸王與諸侯在一處塊,怕諸侯見不得他這個封府舊人,隻好道:“也好,還請先生替封家問問宸王願不願意搬去跟研兒他們一塊住,自家人互相有個照應。淡淼跟酈王打回鹿州後回來過幾次,可再沒提起此事,想是改變了主意。如果淡淼逃不過這此劫,我會跟宸王說的,告訴他淡淼曾經有過這想法。
有魚怔住,忙問:“將軍什麽時候跟你說的。
“大概兩年前一天下午,他說他發現宸王還活著,第二天他就消失了,後來我才知道他去了北僚陪宸王。
“那你知道封將軍他殺了齊王嗎?
“鹿城傳得沸沸揚揚,自然是知道的。
“他為什麽要殺宸王的義弟?
“這豈是我能懂的,我相信將軍有他的苦衷。
這時牆外由遠而近傳來了鬧事的聲音,車輪聲交錯,鐵器聲交疊,估摸有七八百人。有魚恍恍惚惚聽見——“砸了封狗的家宅,替齊王出一口惡氣!“再拉十缸子油來,我要把封府燒得幹幹淨淨!“別讓我在裏麵逮住活人,我可不管他姓封還是姓常,一律剮千刀!
一定是諸侯派來抄家的士兵!老丈聽見凶悍的撞門聲,嚇得隻哆嗦。有魚托住老丈的胳膊就往身上背,道:“這裏留不住了,我們走。
“餘先生!餘先生放老夫下來!老丈慌張中冷靜了一瞬,“研兒在江南瀝城一處喚作唐家莊的地方,先生快走,別讓惡人發現了。
“您得了,摟緊了。有魚顛了顛老丈,走向一麵最近的牆,正準備翻出府去。隻見一大摞柴火從牆外扔進來,差點被砸個正著。
老丈蹭開了有魚:“先生莫管老夫了,再不逃就來不及了。
說時,隨一陣地動,整個大門被掀翻。一夥人破門而入,沿路亂砍亂砸。
有魚叮囑老丈道:“我來應付他們,你裝聾作啞不要出聲。
老丈不明就裏,聽從的點點頭。
有魚重新坐到石凳上,若無其事地倒了一杯茶,款款飲下,老丈站在他身後垂頭不語。隻見帶頭闖進來的人是魏王,這下封府要慘了,魏王定會把他的氣全撒到宅子上。
“好巧,宸王也在這呢!魏王看到有魚,果然臉色大衰,還故作驚喜。
眾人見是有魚,停下了莽撞的動作,麵麵相覷了一會,才跟有魚行禮。“參見宸王。
老丈一聽雙腿發軟,踉踉蹌蹌倒退了幾步,跌坐在身後的長椅上。有魚起身道:“魏王這是做什麽,過於興師動眾了吧。
“無他,替齊王報仇而已。宸王好雅致,故地重遊還喝起茶來了。魏王走上涼亭,喝盡壺裏的茶水,讚歎道:“好茶,若不是身在封府我都要以為這裏是哪家有名的茶坊了。他忽而走向老丈,話鋒一轉,“茶還熱著,你泡的?
有魚:“一丫頭泡的,遠遠聽見你們喊打喊殺,嚇跑了。
魏王依舊盯著老丈:“你是誰?
“我的人,魏王可別打這主意。
“小王哪敢動宸王的人呀?不過我得酈王默許,特來抄這宅子,宸王怕觸景傷情吧。喏,我騰出條道,宸王請吧。
眾人紛紛往兩邊靠,開出一條道通向大門。
“好。有魚微微轉頭向老丈道,“我們走。
魏王見有魚不動聲色,著實被氣了一把,狠狠踹了一腳石凳,疼得叫起來,看到池子裏遊魚戲水,厭屋及烏道:“把這池塘填平了!一條魚都不能活!
有魚走得不痛不癢,老丈卻不行了,聞聲立馬調頭跑了回去,跪在魏王跟前。“魏王行行好,放了這些魚吧,我喚人把它們挪走成不成?
“你回來,別礙了魏王的事。有魚叫住老丈,哀求隻會讓魏王變本加厲。
老丈冥頑不走,向魏王磕了幾下響頭。“求大王開恩!
魏王察覺異常,附下身有意問道:“這些魚是你養的?
老丈戰戰兢兢,搖搖頭。
魏王:“那關你什麽事?來人動手吧。
十幾個大漢挑來了幾十個籮筐的石灰,眼看就要往池塘裏倒。老丈嚇懵了,連忙道:“是…是小人養的,魏王手下留情!宸王你快來勸勸魏王,這可是封將軍精心喂養的魚呀!
“噢!封將軍。魏王陰冷的笑了笑,沒出聲,轉向請示有魚,恭恭敬敬道,“宸王,這些魚還留不留?全憑您一句話。
魏王無疑在示威,在眾目睽睽下,看有魚舍不舍得。
老丈顫顫顛顛地爬向有魚,像捉住了一線希望,臉上浮出單純無欺的笑容:“宸王,我們把這些魚轉走,成不成?
哪知有魚冷不丁地吐出一個字:“走!
“宸王?老丈錯愕,“宸王,你怎可…
“走!有魚又喝一聲,不容商量。
魏王笑咧咧的,尖酸刻薄道:“宸王,這老頭張口閉口封將軍,該不會是你的人吧?宸王,昨天是你承若要取封狗首級的,這封家的狗還處不處理?宸王不會餘情未了吧?
“你懂什麽,老頭是個誘餌,我帶走了,其他的你愛怎麽砸便怎麽砸,我忙得狠,這種瑣事以後就不必請示我了。有魚說完,拽起老丈就往外拖,身後立馬響起閑言碎語。
幾十筐石灰統統倒入了池塘,清冷的池水滿滿升溫,翻湧起白色水漿,白煙生起。
老丈遠遠望見,大哭起來,泣不成聲:“那池子裏每一條魚都代表著將軍每天對你的用心,宸王你教老夫好不心寒!為什麽隻一句反對您都不肯開口呢!
有魚徑直將老丈甩上馬車。“您老別淘氣,明天我叫人買幾萬隻魚任你玩。
“魏王說宸王要取將軍首級?將軍他定不是有心要殺齊王的,求宸王網開一麵啊!
有魚扯下衣袖,把老丈的嘴巴封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