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醜魚
曆足近半個月馬不停蹄的奔波,有魚終於遙望到中原關口的城門,感覺既熟悉又陌生,它是故鄉也是他的禁地。
有魚抬手示意大夥停下:“大家累了,且歇息一刻。”
望著城牆,大漢不禁感歎道:“中原的城牆真是高大,我算是大開眼界了,是巨石砌成的吧,不容易。”
穆朗:“不僅高,還很長,不僅是巨石砌成,說是用人血混著泥灰砌成也不為過,聽人說中原的城牆是官兵用鞭子刑具鞭笞著百姓建成的,城腳下不知躺著多少具白骨。”
大漢啞然失色,感到陰森可怕,憤慨不已:“中原的皇帝未免太冷血無情,簡直毫無人性,試問這樣的帝皇怎能統治天下。”
“武力征服,”有魚一邊不鹹不淡的說道,一邊掏出包裹裏攜帶的喬裝用品,“順昌逆亡,如果你不服從奴役,隻有等死。”
大漢更是不解:“什麽叫做‘奴役’?”
“就是沒有條件的當牛做馬,任統治者驅使。”
“那百姓為什麽不反他?”
“在沒有徹底完全激怒百姓之前,一切的百姓起義都是以卵擊石、自不量力。總之,進了中原後這些話少說,否則會被抓起來。記得我跟你們說過中原的刑罰吧,五馬分屍、淩遲處死……”
穆朗止住有魚:“你別說了,聽著都滲。”
“這段城牆不過是關口,到帝都鹿州還得走大半月,不瞞你們說,我是中原的通緝犯…”
這句話未免說得太遲,漢子們啞然失色。
有魚微微垂下了頭,本不想說出來讓大夥擔心,但總得讓大夥知道自己危險的身份做好戒備,“我需要喬裝打扮,斷不能讓朝廷的官員認出我,不然我就,咳咳,五馬分屍,淩遲處死…”
穆朗取過有魚手裏亂七八糟的粉脂,混了腳下的泥巴把有魚的臉抹成了包公臉,再用眉筆描了有魚唇跡,往臉上貼上狗皮膏藥,亂七八糟的糊弄了一通後,那模樣蠢得估計連魚媽都不認識。
穆朗忍俊不禁:“哈哈,這樣不就好了嗎,醜哭了誰還敢瞅你。”
透過穆朗的眼睛,有魚能看到自己黑漆漆的臉上有一對大眼異常明亮,忽然想起一首歌——夜空中最亮的星。有魚噗嗤一笑,噴了穆朗一臉的口水。這模樣簡直拉低了整個隊伍的顏值。
穆朗不爽地抹掉臉上的口水,看到有魚包裹裏還有一些曬幹的草葉,這是北僚特有的一種治療口瘡的草藥,隻要把它嚼在嘴裏一個時辰,口瘡就能痊愈,隻是牙齒嘛,可能要綠上十天半月。所以姑娘們寧可忍耐口瘡的疼痛,也不願挨十天綠色環保的微笑。
“哈哈,你想得周到,來,多嚼點。”穆朗幸災樂禍的捧了一把草葉給有魚。
有魚倒無所謂,反正又沒有偶像包袱,抓起一把草就啃起來,還吃得津津有味。(喂,主角包袱呢!)
“來,果坦浮,笑一個。”
有魚一個齜牙咧嘴,那兩排嵌著草葉的綠牙好似他剛啃食了大青蟲泌出了綠色血漿,惡心得直教人胃裏鬧騰。
穆朗緊皺了眉頭不堪直視的捂上眼睛:“夠了夠了,看得我心裏都留下陰影了。”
“哈哈哈哈……”有魚得意的仰天長嘯,“我無敵了!”
——
十多天後,有魚終於抵達了鹿州,以經商為由入城,經過審理後得到了批準。有魚“魔性”的麵目官兵們看了第一眼絕不願再看第二眼,嫌棄的叫有魚裹上麵紗,以免影響“市容”。
鹿城鼎盛繁華,漢子們看得目瞪口呆,特別是城中那幾尊如山一樣的銅人和大氣磅礴的宮宇,比他們想象中的要大上十倍,他們不願相信是人為所造,更願意相信是天神所賜。
大漢麵呈憨態:“中原人那個那麽小,真的有必要這麽大氣麽?”
有魚得意道:“跟你們說過中原人的強大不是用那個衡量的,是用心。”
穆朗:“大家別顧著看,先找一家客棧住下。”
有魚想了會兒說道:“定下住所後我們分頭打聽各藥鋪的大夫有沒有治療葭麻的方子,如果沒有,我們隻能想辦法從朝廷太醫那裏騙藥方,時間緊迫,別分心。”
漢子們異口同聲:“是。”
“唉喲喲~”大胡子隨從哭喪著臉跑了回來,皮青臉腫鼻流血,儼然是被暴打了一頓。“中原人蠻不講理,撒個尿都被揪著打。”
有魚看他樣子傷的不輕,連大胡子都打不過的人一定身手不凡,“你不會撒尿到人家頭上去了吧?”
“我才沒那麽賤,我撒在一顆柳樹下。”大胡子十分氣憤,但想了想問道,“中原是不是把柳樹視為聖物,不可褻瀆?”
有魚鬱悶的搖著頭:“沒有呀,柳樹雖然富有詩情畫意,但不至於撒尿在上頭就挨打吧。”
一旁買菜的大娘聽著大笑起來,問大胡子:“外來的年輕人,可是被一個釣魚的打了?”
“對對,就是一旁釣魚的,二話不說就衝來給了我一拳,大娘你可知他是什麽人,功夫如此了得。”
大娘哂笑:“你把尿撒到宸王塚上去了,他自然會打你。那顆柳樹下埋了宸王的衣冠塚,你呀,是被封尚書打了。”
封尚書!有魚心頭一陣,覺得渾身不自在,是一種無法形容的難受之感。有魚不由自主的想起封淡淼,但想象中的他身後跟著一個莫倚樓。
“封尚書?尚書是什麽人。”大胡子不解道。
“尚書就是朝廷管吃管住的官兒,姓封,所以稱為封尚書。”
大胡子驚歎:“一個管吃管住的官都如此厲害,大晏真是人才輩出,佩服佩服。”
大娘:“你敵不過他理所當然,他雖是管吃管住,卻是大晏的開國將軍,敗在他手下雖敗猶榮!”
有魚理了理思路,首先大胡子撒尿在宸王塚,然後挨封淡淼一頓打。封淡淼除了在戰場上平時幾乎不動手打人,宸王是誰,對他來說很重要麽,那莫倚樓呢,難道他朝秦暮楚,花心大蘿卜?
有魚晃了晃腦袋,克製自己不要想多。
大胡子好奇的問道:“宸王是封尚書親人麽,還是朋友?”
沒想大胡子替自己問了心中的疑惑,有魚臉上豪不在意,身子卻不自主的湊過去側耳傾聽。
“若說他和宸王的關係,嘖嘖,微妙…”大娘聲音變得細小,左顧右盼,生怕路人聽見。
有魚一夥人不得不湊到大娘跟前靜靜的聽。
“你們外族人不知,宸王死的那天,封尚書撞向了一顆大樹,從此腦子就不大好使了,成天傻乎乎的去城外河邊釣魚,鬱鬱寡歡…”大娘對於八卦很是津津樂道,但瞟見有魚令人喪失胃口的臉,渾身不好受,指著有魚,“你你你別在我眼前晃悠,掃了意境。”
有魚無辜躺槍,失落的撅了嘴,極不情願的背過麵去,卻被大漢們擠出了人群。有魚擠在人逢處,努力尋聽大娘的聲音。
大娘眼睛幹淨了,心也順了,繼續說道:“我認為封尚書跟宸王是斷袖,可惜呀,宸王有妻室。”
大胡子一聲吼:“大娘,斷袖是什麽東西?”
“哎,你們外族人怎麽這不懂那不懂,斷袖的就是兩個男人相愛的意思。”
穆朗笑噴了:“哈哈哈,兩個男人相愛?他可是開國大將軍,怎麽也得配個絕代佳人才對吧,哈哈!”
漢子們紛紛大笑起來。
“喂喂,你們別笑那麽大聲。”
大漢們克製著不笑,心裏頭一定是“喜極而泣”。
有魚憤懣的挨個揮了大漢們一拳,“趕緊找地方住下,笑什麽笑,大王還急著!”
漢子們頓時不笑了,變回一本正經。
有魚原本焦急的心情現在又多了一份磨人的煩躁,發覺在封淡淼眼裏,自己果然算不上一回事。自己剛走不足兩年,都不曾忘他,他竟為一個不知打哪裏冒出來的宸王撞傷成癡,傻得好,不傻不解恨。
有魚想著解氣,但心底卻是一片荒涼。
——
一天過去,漢子們問遍城裏所有的大夫,都沒有找到治療葭麻的藥方。聽得幾個大夫說方子隻朝廷才有,傳聞朝廷利用疫情打仗,可以不費一兵一卒攻取城池,所以不允方子流傳民間。
漢子們聽罷義憤填膺,這等吝嗇簡直是人性淪喪,毫無天理。看來隻能從太醫那裏下手了。
隨之有魚帶上財寶前去太醫府賄賂太醫,盡管妝畫得醜,但看起來到底是一個中原人,受賄私饋藥方,即使被查出來起碼不會扣上叛國投敵的罪名。所以大夥一致推薦有魚出麵。
然而太醫把財寶收下,藥方卻沒給,賴皮!
有魚兩手空空而歸,被漢子們奚落一頓,偷雞不成蝕把米賠了夫人又折兵。
穆朗憤憤不平的叉著腰:“軟的不吃,隻能來硬的了。”
有魚:“你有什麽辦法?”
穆朗陰冷的揚起了嘴角:“陸太醫有一獨子,我們——綁架勒索!跟中原人何須講什麽道理,我們必須用下流卑鄙的手段,他們吃這套。”
漢子們功夫了得,而太醫府都是些醫學文人,綁架勒索應該行得通。有魚提醒道:“記得蒙住臉,把太醫的公子綁來,然後留下勒索信。千萬不要讓太醫發現我們是北僚的人,以免引起戰爭。”
穆朗:“行,果坦浮你跟太醫見過麵不便去了,今晚我帶人去抓。”
有魚:“好。”
穆朗一夥人做事幹淨利落,暮色剛剛降臨,他們便把陸公子虜到了荒外的小破屋。穆朗拍拍手掌得意道:“大爺我厲害吧,不費九牛二虎之力就把太醫公子弄到手了。”
有魚看了麻袋裏掙紮的人,朝穆朗噓了一聲,使了眼色:“你小聲些,別讓他聽出口音。”
“放心,我已經塞住他的耳朵蒙住他的眼睛,他是聽不見的。”
有魚鬆了口氣:“你變得機靈了。”
穆朗:“哼哼,我已經留下勒索信,令太醫明日拿藥方來換人,不出意外的話明天我們就能拿到藥方回去。”
然而太醫府裏,太醫一家正其樂融融的準備用膳,太醫拾起桌麵上留下的信默念:令郎在我手裏,明早城外小茅屋交出葭麻藥方,不許驚動官兵,不許使詐,否則撕票。
太醫鬱悶的回頭看了啃著雞腿的兒子,不以為然地扔掉紙條,衝兒子走去狠狠敲打了他的腦袋,罵道:“蠢兒,你老大不小了還跟老子作戲。”
“爹…”陸公子不知所以,“幹嘛打我?”
“你小子還裝蒜,信是你寫的吧,以為故意寫醜字我就識不出是你的把戲了嗎?哼,告訴你,薑還是老的辣!”
陸公子欲哭無淚:“爹你在說什麽?”
“老子不跟你貧,怎麽不叫封尚書來吃飯?”
封淡淼最近頭痛,今晚特來找太醫看病。
侍女:“我喚過封尚書了,找不見他,可能他回去了。”
——“嘿,果坦圖,為什麽中原人的臉都長一個樣?”
有魚看著掙紮的麻袋,發著支支吾吾的聲音,心頭一涼:“穆朗你別逗我好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