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守寡魚
經過兩天的相處,有魚發現北僚是個純粹的民族,人們一見如故,沒有懷疑,沒有勾心鬥角,是一個完全信任的國度。有魚願意呆在這裏過無憂無慮、閑雲野鶴的生活。北僚王賜予有魚一個北僚族的名字——果坦浮,是誌存高遠的意思。
今日,北僚的宮牆掛滿了彩色綢帶,路徑兩旁擺滿長桌,桌上盛放著果實和奶酒。喜帖前日已貼在了城門公告處,邀請了全城百姓,宮廷樂師環城吹鑼打鼓,已一天一夜,宣告著北僚唯一的公主念莎出嫁,不對,是宣告中原駙馬入贅北僚。
宮門大開,歡迎百姓們前來祝福,北僚宮門隻在新年之夜和王子公主婚嫁時打開,熱鬧非凡。
這是有魚第二次閃婚,第一次是利益交換,第二次是成全願景。
有魚穿著北僚花俏誇張的婚服站在宮門處,北僚沒有收紅包的習俗,但有獻酒的習俗。百姓們帶上自家釀造的奶酒前來,每人給駙馬敬上一小杯。喝下這“百家酒”,有魚就是無可爭議、名副其實的北僚族人。
又見那位慈祥的大娘,大娘給有魚敬了酒,說了幾句彩話,看有魚手上的凍瘡好了許多,欣慰道:“手好些了吧?”
“已消腫不痛了,謝謝大娘。”有魚感謝的回敬大娘一杯,“大娘請喝酒。”
“好好,”大娘歡喜的喝下酒,寄予厚望道,“娶了公主你就是我們北僚族的親人了,當了駙馬任重道遠,得多為大王分憂才是。”
“是是,我一定會協助大王。”有魚認為處理一些經濟事務,自己還是力所能及的。
來賓到齊後,一襲盛裝的新娘在左右兩個侍女的攙扶下吃力的走上了高台,她的妝容淡雅,首飾古樸卻很精致,淺淺的胭脂掩蓋了她病態的衰容,顯得俏麗可愛。百姓們愛戴著念莎,默默為她祝福,希望她早日康複。今天是她的大喜之日,是她幻想中的慶典,看到自己的子民為自己高興,她開心而滿足。
大娘拍著看呆的有魚:“還不去扶公主拜天地。”
“噢噢,失禮了。”
有魚跑上高台,按之前老宮人教的禮儀,跟念莎拜堂成親。有魚不得不承認念莎的笑容是他來到兩千年前見過的最幹淨的笑容,就像飄蕩著白雲的晴空美好而澄澈。有魚被她的笑容感染,略微靦腆的揚起了嘴角。
念莎看見有魚傻乎乎的模樣,噗嗤地笑開了,但病疾纏身,念莎體力不支的坐倒在椅子上,好在儀式完畢,宮人們要把她抬回公主殿歇息。
念莎無奈的回頭凝著有魚,做了個類似拉勾的手勢,有些小急迫,“果坦浮,你陪完客人快些回來給我講故事哦。”
“好。”有魚給念莎豎了個大拇指,“我會的。”
為表示北僚國的誠意,北僚王在宴會上親自彈奏了一首本民族古老的歌曲,將士們也打武助興。北僚人民顯然對中原的駙馬很滿意,個個爭相敬酒,有魚盛情難卻,喝下了數百杯,在酒席上逗留了許久,幸好奶酒不烈,不然他早已醉倒。
但也並不是所有人都喜歡有魚,比如角落裏喝悶酒的穆朗,聽大漢們說他愛慕念莎十年,至今沒有追到手,他不服自己輸給了國籍。不過有魚感到很安慰,因為穆朗沒有揍自己而是選擇了祝福。
宴席散去後,有魚噌噌的跑回公主殿。念莎已脫下了婚服,虛弱的躺在床上喝藥,看到有魚回來本能的露出笑意,挪了身子給有魚騰出床位,聲音溫婉特貼:“你回來了,沒喝多吧?來坐下。”
有魚坐上床去,看得出念莎迫不及待,故整出一副說書先生的姿態,問道:“中原的傳說吧,你想先聽牛郎織女還是嫦娥奔月,或者霸王別姬、孔雀東南飛?如果你想聽西方童話故事,我推薦美人魚,灰姑娘…”
“嗯…”念莎像個孩子窩在母親懷裏一般摟住有魚的腰,倚在有魚的胸膛,“都想聽,把你知道的都說給我聽聽。”
在說故事之前有魚有一個疑問:“你們北僚族的女生是不是都喜歡聽故事?”
有魚觀察到的不僅是念莎,其他的女孩聽到有故事可說都特來勁,譬如念莎的侍女,她們已經在床前鋪好了毯子,乖巧的坐在上麵等待有魚開講。
念莎的雙眸炯炯有神,像天宮的星辰閃爍:“父王說北僚是天底下唯一還能幻想的國家,我們喜歡幻想。”
幻想?有魚意會的點點頭,那的確是個美好的東西,它給了每個人美好的童年、美好的青春。可它何足短暫珍貴,因為成長後,它會漸漸被現實磨碎、取代。如果把國比作人生階段,北僚就像沒有煩惱的懵懂少年,它無知卻無慮著;而紛亂不休的中原已成長為無利不牟又年輕氣盛的壯年,它智慧卻殘酷著。
有魚的思緒忽然間飄得太遠,念莎忙把有魚扯回了神,“果坦浮,你怎麽了?”
“額…沒什麽,”有魚下了床,躺在床上講故事多沒意思,女孩們那麽想聽,有魚打算邊講邊演,勵誌做到繪聲繪色。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能征善戰的大英雄叫做後羿,當時天空有八個太陽,大地寸草不生,百姓們苦不堪言,於是後羿用箭射掉了七個太陽,太陽們隨後掉進了湖裏,一個叫董永的孝子路過湖邊,發現太陽們正在湖裏洗澡,他的牛開口告訴他隻要偷走岸上紫色的衣裳就能結一段美好的姻緣,不料被湖底的美人魚窺見,美人魚對他一見傾心,魂不守舍,想要嫁給他。於是美人魚爬呀爬爬上了岸,滾了一身的泥變成了灰姑娘嫁給了力能扛鼎的西楚霸王…”
女孩們聽得一頭霧水,念莎耷拉著腦袋,像看魔術一樣認真又疑惑的凝著有魚,問道:“太陽掉進了湖裏,怎麽會在湖裏洗澡呢?”
侍女跟著不解的問道:“太陽怎麽會穿衣服呢?”
“中原的傳說好奇怪呀!”
這不能怪有魚,誰讓他是隻單身汪,不夠看開的小心眼使他對美好的愛情故事避而遠之。可看見她們渴望知識一樣的看著自己,有魚有些過意不去,怕辜負了她們的熱忱。心想不如給她們講一些自己耳熟能詳、倒背如流的故事,起碼自己能保證表述清楚,而且細致入微。
“好吧,從前一個賣燒餅的矮子娶了一個貌若天仙的名叫潘金蓮的美女…”
有魚說著,忽然意識到一個挺嚴重的問題,閉住了嘴。
“然後呢?”念莎咳嗽了一下,她的雙眼充滿了童真…
有魚心底湧出一股沉重的罪惡感,念莎她才十七歲,不能顛倒三觀!有魚咽了咽喉,改口道:“然後潘金蓮和賣燒餅的過上了幸福快樂的生活,白頭偕老,兒孫滿堂…”
女孩子們一臉麻木,竟無言以對。故事很敷衍,姑娘們很不歡愉。
無奈,有魚隻好選擇講一些狗血古裝電視劇,結果卻把少女們感動得痛哭流涕。有魚能想象尉矢開講是怎樣一副場景,定能虜獲全部少女的芳心,不僅是少女,簡直老少皆宜。
念莎聽得津津有味,一個勁聽到了三更還不肯入眠,看她容易動情,有魚罷了悲劇專挑喜劇來說,終於在五更的時候,念莎含著微笑滿足的合上了雙眼。
有魚長吐了口氣,孩子終於睡著了。侍女們起身給念莎合好被子,卻發現她睡得很沉,或者說睡得很死,她臉色白青,雙唇也沒了血跡。侍女膽寒的愣住了,不好預感彌上心頭,不知進退。
有魚看到侍女震驚的表情和麵如死灰的念莎,下意識的跑過去,微微搖撼念莎的身子,呼喚道:“念莎?念莎!”
有魚的聲音很大聲,但念莎完全沒有了反應。有魚顫抖著手伸到她鼻前,發現她已沒有了呼吸。有魚驚恐的瞪大了雙眼,他已經不是第一次目睹死人,但念莎是最不該死去的人,她才十七歲!有魚崩潰的癱坐在地上,眼角滑落同情的淚水。他慶幸自己答應了這門親事,讓她沒有了遺憾。
“公主她,她走了!”
侍女悲痛的跑去稟報北僚王,喜事轉眼間就成了喪事,有魚也從一個新郎官淪為了寡夫。
北僚王和穆朗連夜趕來,盡管男兒有淚不輕彈,但見到念莎的屍體,倆人還是忍不住落淚。
有魚心神未定的跪在床前默哀,穆朗哭紅著雙眼走來傍住有魚的肩膀,聲音哽咽的感激道:“謝謝你讓她含著笑走,她一定在幻想著,好兄弟。”
有魚顫動著眼珠,抬頭正視著誠懇的穆朗,他喚自己兄弟,他居然喚自己兄弟!有魚沉重的心裏多了一份可喜的慰藉,緊緊擁抱了穆朗。那是溫暖人心的稱呼,有魚欣慰道:“好哥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