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驅魚出境
王陽連忙撿起藥瓶取出解藥給蒼鸞服下,蒼鸞沉重的咽著氣,體力漸漸恢複過來。他臉上的傷痕上滴流著刺眼的鮮血,但他的表情似乎感覺不到疼。他氣急敗壞的握起劍轉身徑直朝有魚走去,雙目裏的情緒複雜,有憤怒有鄙夷有不忍。
有魚見狀忙躲到馬後,他知道蒼鸞不是恩將仇報的人,但自己似乎惹怒了他。他是個文韜武略的強者,他一定是恥於自己救了他。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有魚的神經一直緊繃,他惶惶不安的搖擺著頭:“你別殺我,我跟他們沒幹係。”
蒼鸞毫不遲疑的手起刀落,斬斷了有魚發尾處象征著他身份的黃毛。他把劍抵在有魚喉嚨處,取下腰間的玉佩扔向有魚,“你給我立馬消失在中原,把這玉佩交給邊關守門的士卒,證明你出了境,若兩月之內他們沒有交還給我,我定派人殺掉你的老丈人。”
他不曾想驅逐有魚,可那些刺客擁護有魚做皇!到底有多少人期盼著他做皇帝?!
他多麽想一刀割破有魚的喉嚨,讓那些心念他做皇帝的人死了那份心。他已經不能留有魚在身邊,因為他怕自己隨時會殺了他。可自己不能殺他,一個舍身救了自己性命的人,若殺了他,莫說世人會看不起自己,自己也會一輩子抬不起頭。他現在隻想他永遠的離開中原,離開大晏的土地,這是他唯一能給他的最寬容的選擇。
“我到底做錯了什麽你要殺我!”有魚已心力交瘁,崩潰得喪失了理智,嘶吼著,“你為什麽不直說你不希望我做什麽,你們為什麽非得勾心鬥角!”
“因為人的*是可怕的,因為一山不能容二虎,離開中原是你最好的選擇,不然我會親手葬送你。”蒼鸞雙手勒住有魚的衣領,骨子裏透出的怒火直燒有魚的眉心,攻入有魚心頭。
有魚凝著蒼鸞空洞的雙眼,那是懷疑,是不信任,是一汪凍結的死水尋不到一絲柔容。有魚感到諷刺,一個沒有信任的國度誰會依戀。
有魚第一次敢正視蒼鸞的眼神,他是隻沒有感情的生物,是權欲之下一個沒有自由的奴隸、是一座長滿荊棘的花園裏的一隻可憐蟲。有魚推開他的手撿起玉佩,眼角滑落一滴訣別的淚水,沒有留戀隻有厭惡,“我走,我根本不屑回來。”
王陽指了遠處一顆突兀的大樹,“往那顆樹的方向走,盡頭是一座山崖,爬下山崖就出了獵場,你好自為之。”
有魚騎上馬,背離蒼鸞的視線離去,有魚用他最後的尊嚴告訴蒼鸞,他沒有被他的武力征服,天下也不會被他的武力征服。
蒼鸞無力的癱跪在地上,第一次切身體會到別人的鄙夷。他妄圖斬斷有魚的頭發以抹滅他的身份,但又發覺自己已可笑到自欺欺人的地步。
不說蒼鸞無力殺死他,王陽也自覺無恥,他們眼睜睜的看著有魚消失在叢林裏,乞求上蒼別讓他回來。
——“鬱有魚,你若敢回頭,朕定殺光你的親族。”
“蠢貨,北山在這邊!”尉矢催著跑偏的封淡淼。
昨晚兩人喝了一夜的悶酒,倒在酒家裏睡了一個晚上,醒來時已日上三竿。倆人懵懵懂懂的聽見小二說有魚隨蒼鸞去北山打獵,一個鯉魚打挺瞬間驚醒。
這是天賜的良機,隻要有魚身陷險境,封淡淼隻需衝鋒陷陣、英勇殺“獸”,便可重獲“芳”心,重歸於好。
兩人連忙出了酒樓策馬揚鞭,不知封淡淼是路癡還是酒醉未醒,居然背道而馳。
事實上封淡淼不是路癡也不是醉酒,而是心急,忙調轉了馬頭:“失誤。”
兩人趕到北山時太陽已經偏西,問過的士兵全不知有魚去向,封淡淼心裏發矛,荒山野嶺怎麽不令大批人馬護他。
這時蒼鸞和王陽心事重重的歸來,封淡淼看到蒼鸞臉頰上滴血的傷口和他深鎖的眉頭,心情愈發緊張,下馬行禮後問道:“陛下,鬱禦史可是跟您一道?”
蒼鸞心神未定,滯愣著一言不發,他的沉默隱隱約約告訴了封淡淼,他們遇到了大凶之事。
王陽下了馬,淚濕眼眶,畢恭畢敬向封淡淼深深躬了身,抱歉而沉重的答複道:“鬱禦史遭遇不測,回不來了。”
封淡淼眼眸微微顫動,一時間竟沒了反應,他不願相信,可蒼鸞不整的衣冠使他不得不信剛才發生了一場惡鬥。封淡淼腦海裏所有與有魚冰釋前嫌的幻想全部覆滅,取而代之的是有魚遇害的情景,他接受不了,昨天有魚還抱怨的把自己拒之門外,他昨天還是好端端的,他昨天還是愛恨分明的,今天怎麽…怎麽忽然沒了…
他的心似一尊銅鼎裂開一道深長的裂痕,將鼎裏所盛的醇酒傾灑無餘,最後隻剩下苦澀的沼。
“不,不會是真的。”封淡淼聲音發顫,雙眼裹上了鮮紅的血絲,神智恍惚的衝進叢林深處。
“你冷靜些!”尉矢連忙追上去,唯恐他誤入虎穴。
封淡淼此刻像頭發了瘋的蠻牛橫衝直撞,誰也攔不下他。眾人都以為鬱禦史的喪命使他痛心疾首失去了鎮定,但事實上有魚的離去使他的內心完全透徹地展現在他眼前。
他在時,他以為他沒那麽重要,他走了,他才發現他不可或缺。
他耳邊是呼呼的風聲,但他隻聽見一句話在重複不斷,像一個恐怖的詛咒——“我不想欠你的,我不會再相信你們了……”
是的,不會再有人在自己最落魄的時候“討好”自己,不會再有人違著軍法偷偷摸摸給自己送膳,不會再有人一次又一次的相信自己……
封淡淼的心髒仿佛炸裂開來隨有魚淪亡,意識全在麻/痹當中,他獨獨知道有魚正在別離,他拚命的追趕他,欲挽回他…
然而他眼前赫然出現一顆挺拔的大樹,他卻沒有一絲多餘的心力去判斷,竟生生的猛撞上去,頭破血流。
他的視線忽明忽暗,千愁萬緒漸漸消失,不再那麽沉也不再那麽痛,四周與心境都安靜了下來。
尉矢忙扶起封淡淼的身體,“你醒醒…快醒醒,來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