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送走隋染，屋裏又隻剩下顧久修和姚瑤二人。
姚瑤好奇地跟在顧久修身後，踮起腳尖，越過顧久修的肩頭去瞧他手裏的錦囊，問道：“這是什麽好東西呀？”
顧久修回頭看了姚瑤一眼，一時沉默。他心中動起一番思量：現下他無法離開這間屋子半步，即使血淚玉握在他的手上，他卻連紅骷髏身處何處都不知道，即使知道了，也無法及時親手把血淚玉拿去救治紅骷髏。
“怎麽啦？”
顧久修心頭思緒萬千，沉默不語，視線卻一直落在姚瑤身上。
姚瑤被顧久修看得心裏毛毛的，徒生怪異，不得不出口打斷顧久修的沉思：“嘿？”
“姚瑤。”
晃過神來的顧久修，抿著嘴唇，異常鄭重地開口對她說道：“我有件事情要拜托你。”
姚瑤雙手微微握在胸前，問道：“幹嘛突然這麽客氣，什麽事你說。”
顧久修深深地看了姚瑤一眼，心中下定決心，他伸出手，在姚瑤麵前攤開手掌，輕輕拉開掌心中的錦囊的金絲結。
姚瑤垂眸看去，疑惑道：“這是……”
待到顧久修拉開錦囊的袋子口，從囊中掏出一枚精致小巧，通體紅潤剔透的玉石。
姚瑤難以置信地抬頭看看顧久修，又低頭看著顧久修掌心中的玉石，驚訝道：“這就是血淚玉？！”
顧久修點頭應道：“嗯，這就是血淚玉。”
“可是……”
姚瑤眨了眨眼睛，追問道：“為什麽……血淚玉不是極其珍貴的東西嗎，為何隋大術士手中會有血淚玉，而且……她竟然願意轉贈於你？”
對於姚瑤的疑問，顧久修心中也存有很大的懷疑。
譬如說：隋染拿到血淚玉之後，僅僅隻是想要換取堯媚兒的貼身香囊，既為顧久修保守秘密，也沒有將血淚玉上繳給洛予天。
顧久修再如何百思不得其解，終究也是不得解，說到底隻能歸結為隋染對於堯媚兒的執念頗深，說不定比起他對小爵爺的執念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感情這種事，又有誰能說得準，又如何能用天秤來衡量。
顧久修在自己的衣袖中拿出另一個香囊，伴隨一聲清脆的叮玲聲。
姚瑤一見，眼睛抬起來看了看顧久修，晶瑩透亮的眼睛倒映出顧久修的身影，她麵帶笑靨道：“這個香囊……”
顧久修將香囊中的鈴鐺掏出來，又將手掌心裏的血淚玉放入其中收好，隨即，顧久修把這個裝著血淚玉的香囊遞給姚瑤。
姚瑤難以置信地盯著顧久修，道：“你就……這麽放心地把血淚玉交給我？你要知道，這麽個小玩意兒可是價值連城喲。”
顧久修微微一笑，看著姚瑤溫聲道：“我一直好好保管著你贈送於我的鈴鐺，你也要幫我保管好血淚玉，照顧好紅骷髏，好嗎？”
“……”
姚瑤兩頰上微微泛紅，一雙圓圓的大眼睛望著顧久修，輕聲嘟噥道：“怎麽感覺我虧了……”
顧久修道：“我現在無法離開這間屋子，即使我拿著血淚玉，對於危在旦夕的紅骷髏也是無濟於事。何況，隻要你拿著血淚玉離開洛予天管製的範圍，找到鍾雲傾，把血淚玉交給他就好了，想必他也不會貪我這顆珠子而將紅骷髏棄之不顧。
“我必須得安安份份地留在這裏，洛予天才會對我們放鬆警惕，現在也隻有你能幫我了，你可不能拒絕我。”
姚瑤接過顧久修手裏的香囊，攥緊在手裏，輕聲哼哼，抿著嘴道：“嗯……”
顧久修拿出當年成為國民小鮮肉大男神的偶像做派，抬起手揉了揉姚瑤的腦袋瓜，溫柔笑著說道：“謝謝你了。”
姚瑤本就是矮矮小小的萌妹子，站在顧久修麵前矮了半個肩，她這會兒低垂著頭，更是顯得萌萌的很小隻。
顧久修低垂眼眸看著她，眼裏不經意地含著笑。
沉默須臾——
姚瑤忽然抬起頭，又一把將顧久修給她的血淚玉塞回顧久修懷裏，微微皺眉，改變主意道：“這麽貴重的東西，還是你自己保管吧，我不能接手……”
“……”
姚瑤突如其來的態度轉變，完全在顧久修的意料之外，甚至戳傷到顧久修作為偶像的小小玻璃心——想他釋放男神魅力，竟然還搞不定姚瑤一個小女孩兒。
姚瑤無情拒絕完顧久修的請求之後，還當麵嗔道：“你是真的傻呢，還是裝傻！”
顧久修：“……”
為什麽他被姚瑤毫無理由地罵完，還無力反駁？他傻得搞不懂為什麽自己會挨罵。
姚瑤罵過顧久修之後，扭頭就轉進臥房那邊，繼續鋪床去了。
饒是姚瑤發這麽大的脾氣，顧久修無可奈何歸無可奈何，還是得屁顛屁顛地跟著姚瑤屁股後麵，走進裏屋。
當前唯一能夠在洛予天的別院裏進出，又和鍾雲傾有關聯的人物，除了姚瑤，再無她人。
所以，此時唯一能夠幫顧久修的，隻有姚瑤一人，顧久修別無選擇。
顧久修無奈地追上姚瑤，低聲下氣地哄道：“姚瑤，方才是我哪裏招惹你了嗎，隻要你跟我指出來，我一定痛改前非，但是……還請你一定要幫我這個忙啊。”
姚瑤置若罔聞，自顧自地幫顧久修整理好被子。
顧久修張了張嘴，無話可說。
隻見姚瑤轉身去挑床頭香薰的燈芯，等一切準備妥當，她這才轉過身來，抿著嘴唇看了顧久修一眼，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對顧久修說：“我會幫你偷偷把紅骷髏帶回來的，你就在這裏安心等著吧。”
顧久修一聽姚瑤這句話，當即就懵了：“啊？”
姚瑤深呼吸一口氣，伸出手指，踮起腳尖就直往顧久修腦門上戳去，奈何她身高太矮，隻能戳在顧久修的臉頰上。
臉頰軟軟的有彈性，手感倒是比戳額頭還要好。
姚瑤繃著臉兒道：“我說，你怎麽就能這麽輕易地相信別人呢，要是我把血淚玉拿出去賣了，或者我把血淚玉帶回去被其他人搶了去，你的妖獸可怎麽辦？”
顧久修不是沒有想過這些問題，但是他現在被困於此，隻能依托姚瑤幫他把血淚玉帶出去，他堅信順著劇情的發展，一切因由都是有理可循的。
姚瑤撇開目光，垂落在地上，又道：“反正救治你的妖獸，也是我家主人的本意……隻要不危及我家主人，不傷及他的利益，我就可以幫你。”
顧久修張了張嘴巴，很想告訴姚瑤，紅骷髏本就是鍾雲傾用來要挾他的資本……但是出於私心，他沒有多話。
姚瑤轉過頭來，香薰燈下的臉龐被溫暖的火光照亮，她抬起手，豎起食指和中指比了個“v”，她對顧久修保證道：“兩天，最遲兩天，我一定將紅骷髏帶來還給你。”
顧久修輕輕點了點頭，微笑道：“謝謝你。”
姚瑤歎了口氣，道：“你不必謝我，我也是一時好心，淨為你瞎操心！日後你遇事要多用點腦子，也好讓我省省心啊知道不。而且啊，在我離開的這一兩天裏，你自己也要抹好香膏，洛予天說不定明晚就過來了……”
“……”
姚瑤再次被顧久修連推帶扛地趕出屋外去。
“萬事小心。”
顧久修隔著門扉對姚瑤說，隻怕姚瑤已經聽不清了。
***
當天晚上，顧久修在夢中再次經曆了姚瑤慘死在他懷裏的場景——
眼前的大地被血色洗刷，漫天的晚霞紅如山花，又似潑墨的鮮血。
天與地被細細密密的雨絲連接在一起，原本透明的雨絲被染上殷紅。
姚瑤躺在“王霸氣”懷裏，胸前被捅出一個血窟窿，鮮血混雜著雨水，分不清是血，是雨，還是“王霸氣”的淚。
瑤瑤麵目猙獰，死相淒慘。
“王霸氣”癱坐在地上，低垂著頭，看不清他的臉，唯有肩膀微微抽動……
熟悉的場景，卻是截然不同的心情。
若說第一次，在顧久修初遇姚瑤的時候，係統在他腦海裏播放了那一段片段，顧久修隻是愣愣地作為一個旁觀者，置身事外地冷眼看著，可能他對於那血腥的場麵會心悸，會震驚，但是除此之外，再無他感。
可是這一次，顧久修在夢裏再次經曆了姚瑤慘死在他懷中的那一幕，顧久修覺得胸口撕心裂肺地疼，疼得一抽一抽的，似乎要窒息一般——
次日清晨，顧久修是哭著醒過來的。
隻有當你和劇中的其他人物是真實接觸過的，一起生活過的，你才能投入自己的真實情感去為他們哭，為他們笑。
這句話是某位導演跟顧久修說過的話。
顧久修呆呆地躺在床上，睜著眼睛，眼神渙散，漫無目的地盯著床幃飄動……
一片死寂之中，忽覺臉頰邊有活物蹭過，顧久修扭頭去看，隻見小黑蛇的一雙小紅豆眼兒盯著他，頂著三角尖的腦袋蹭掉他的眼淚。
黑頭蛇近兩日又開始不定期的休眠，過著修身養息的生活。
顧久修微微笑著，暫時淡忘了夢境中縈繞心頭的悲傷和擔憂，伸出手指摸了摸小黑蛇的小腦袋，輕聲道：“小紅馬上就回來了，想它了嗎？”
小黑蛇一聽就高興得扭動尾巴，跳起不知名的舞蹈來。
***
整整兩天，轉瞬即逝。
姚瑤說要顧久修給她一些時間，兩天內一定把紅骷髏帶回來還給他。
不僅姚瑤還未回來，就連洛予天也不曾踏入這間屋子，每日進出的隻有送來三餐飲食的婢女，和每晚踩點扛來木桶洗浴的侍從。
無法與外界接觸的顧久修，隻能通過這些下人來了解外頭的情況，然而無論顧久修問起他們什麽話兒，他們一概緘口不答。
小爵爺去哪兒了？伯爵府四大高手也不在？隋大術士回來了嗎？叫趙進過來陪我聊聊天……對於這些話題，他們也是一問三不知。
顧久修問得火起，索性也就不再問了。
好在這兩日還有小黑蛇陪著他解悶兒，顧久修也便渾渾噩噩地度過兩天。
這兩天，鑄劍山莊外卻是鬧得沸沸揚揚，不可開交。
由於洛予天以尋找失物為由，強製楊岩峰封鎖鑄劍山莊的各個下山出口，許進不許出，被困山莊之內的各位小爵爺各是憋了一肚子火氣，奈何洛予天已不再是當日被暗地裏恥笑的草包，劍尊中階的修為震煞眾人，誰也沒敢當麵叫囂。
山莊內困著數十個小爵爺，楊岩峰也是心頭苦。要知道這些小爵爺均是各地伯爵子嗣，雖說楊岩峰的出身地位也不低，但是麵對眾多小爵爺的投訴，楊岩峰每天被吵得一個頭兩個大。
……
洛予天與鍾雲傾的一戰，雖然二人及時收手，但是此次交鋒不僅在鑄劍山莊裏裏外外都傳開了，還驚擾了劍神峰上的三大劍神——這次驚動也是給三位在位者提了個醒兒，屬於出世開化的年輕劍修一年一度的劍林試劍，再度落幕了，隻不過……這場落幕儀式還未召開，卻徒生一點小插曲。
居高位者，日理萬機，本是無心關注小輩之間的小吵小鬧，然而鑄劍山莊傳來消息說，此事還引來了各位護犢的侯爵大人。
不遠千裏趕來的兩位侯爵大人，正是此次風波的兩位主角至親——
鍾雲傾之母聽說鍾雲傾闖了禍，當即不遠千裏趕了過來維護兒子，鍾侯爵不放心愛妻獨往，跟著追過來。
而遠在炎城的姬侯爵，一聽洛予天爆發了劍尊中階的修為，還在鑄劍山莊折騰起大風波，愛孫如命的姬侯爵當即動身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