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9章
以黑狗之血混以原主一滴鮮血,用以澆淋石蛋的方法實在太駭人聽聞,又因為顧久修當初進入萬獸窟並未宣揚,所以顧久修和謝停每日“孵蛋”都是在保密中進行的。
孵蛋時所需的黑狗之血,是經由大馴獸師謝停手下的得力助將,李三、張四二人負責提供的。
顧久修是見過李三的,“當年”顧久修在馬廄遭黑鬃馬調戲,李三還曾對他見死不救,全程圍觀並哈哈大笑。
光陰荏苒,已逝的七年時光沒讓李三變得穩重,反倒比七年前更多了幾分痞氣。
隻見李三提著封蓋嚴實的木桶走進屋,一見顧久修就吹起流裏流氣的口哨,仍不忘調侃顧久修一句:“嘖嘖,人人都說勾欄院的小狐狸精妖眼媚人,隻稍一眼就能迷了人的心智,需得潑狗血避邪……”
李三辦事利索,絕無過問二話,但就是改不了嘴賤調侃人的毛病。
顧久修轉頭便甩給李三一個白眼,懶懶地開口道:“想必你每日都是事先潑了黑狗血才過來的,否則怎麽不見你被我迷住?”
李三嘻哈一笑,聳了聳肩膀,彎下腰將手中裝著新鮮黑狗血的木桶往地上一放,顧久修這才看到,從他身後走出一個一臉憨厚的青年男子。
李三在前,張四隨後。
出場的這人便是張四。
隻見他麵色凝重地審視了顧久修一番,幽幽開口道:“潑黑狗血本就是治標不治本的做法,殺盡天底下的無辜黑狗,卻留著始作俑者的狐狸精逍遙法外,豈不笑話。”
“……”
顧久修一時無言:聽這張四的意思,還真是來者不善。
李三嬉鬧,張四沉穩,一動一靜,竟也合拍。
作為李三張四的頂頭上司,大馴獸師謝停不耐煩地對二人揮手道:“行了,這裏沒你們什麽事了,都退下吧。”
李三憋著笑,趕緊推著張四退了出去。
大門闔上。
屋內隻剩顧久修和謝停二人。
謝停這才走到屋後,將置放於木盆中等待投喂的石蛋取來。
顧久修一見謝停將石蛋放在他麵前的矮桌上,輕歎一口氣,認命地取起桌旁的小刀。
一刀劃下,擠出鮮血,混入狗血,澆淋石蛋。
這一係列動作,顧久修已經做得嫻熟。
經過幾日的血祭,石蛋殼上多了幾道細微的裂縫,汲取鮮血的速度變化尤為顯著,通常一桶黑狗血見了底,石蛋表麵如同貧瘠幹土的蛋殼才稍微濕潤一些。
瞅著這顆依舊堅硬無比的石蛋,顧久修有些發愁地蹙起眉頭,屈指敲了敲石蛋的蛋殼,扭頭去問謝停道:“你說這石蛋,究竟何時才能破殼?”
幾日下來,顧久修問這個問題已經問了無數遍。
而謝停,最怕聽到的就是顧久修問他這個問題——因為就連名聲遠揚的大馴獸師,也被眼前這顆石蛋難住了。
通常來說,石蛋澆淋鮮血數日,變化巨大,日有所長。
但是麵前這顆石蛋,打破了大馴獸師所認知的所有“通常來說”。
謝停沒有直接回答顧久修的問題,而是轉移話題道:“小爵爺很看重這顆石蛋,他至今還沒有確定下前往鑄劍山莊的日期,想必石蛋破殼之日,便是起程之時。”
顧久修一聽謝停提起小爵爺,順勢問道:“謝停,你知不知道小爵爺這幾日去了哪裏?”
自從顧久修和小爵爺“約法一章”那日起,小爵爺交代謝停留在府上協助顧久修孵蛋之後,便不再露麵。
顧久修雖然每晚都留宿在小爵爺的寢室裏,卻沒再見過小爵爺回來。
想他第一晚還心懷忐忑,不知該如何和小爵爺同床共枕,哪知道空守了一宿冷床,也不見小爵爺回來。
本該心存僥幸的顧久修,如今卻更加在意小爵爺的去向。
謝停抬眸瞥了顧久修一眼,應道:“小爵爺這幾日吃住都在訓練營裏,你不知道嗎?”
顧久修清咳一聲,不言知道或是不知道,而是問:“小爵爺去訓練營幹啥?去鑄劍山莊之前的集訓嗎?”
謝停懶得再看顧久修一眼,頗有幾分“我們家小爵爺還需要集訓”的不屑,敷衍應道:“不過是做做樣子罷了。”
“唔,說的也是。”
顧久修點點頭。
憑借小爵爺的真正實力,區區一個鑄劍山莊又能奈他何,不過是做樣子給外界那些盯著看他笑話的人看看罷了。
雖然顧久修覺得現在應該跟小爵爺保持距離,但是為了顧全大局,顧久修想了想,還是忍不住詢問大馴獸師的意見:“大馴獸師,你說,小爵爺連續數日呆在訓練營,然而我連日來卻呆在伯爵府足不出戶,外界莫不是要傳出我被小爵爺打入冷宮的謠言了?”
謝停頭也不抬道:“小爵爺將‘假顧九’帶去訓練營了。”
顧久修:“!!!”
臥槽,顧久修突然就覺得正房的地位岌岌可危!
謝停回頭瞥了顧久修一眼,解釋道:“外界沒有傳出小爵爺跟你二人關係不合的謠言,都以為你們二人在訓練營裏同出同入,如膠似漆,不少人都在嘲諷小爵爺說是在訓練營操練,實則換個地方荒淫度日罷了。”
顧久修:“……”
謝停又道:“你隻需呆在伯爵府孵出石蛋,其他事情無需你操心。”
“……”
顧久修瞬間便從“小爵爺的貼身侍從”降級為“石蛋的全職奶媽”,職責所在是“孵蛋”,伺候小爵爺的事情皆有她人接手。
孵蛋雖然聽起來荒誕可笑,卻也不是什麽容易的差事——可憐他的小拇指,每天都是舊傷添新傷,而“假顧九”卻在小爵爺身邊出盡風頭。
顧久修當即心裏便不平衡了。
即使大藥師趙進的醫術高超,替他愈合傷口也不過分分鍾的事情,卻依舊治愈不了顧久修每日下手劃破自己那剛長出嫩皮的小拇指的銳痛。
***
當晚。
孤月當空,冷風襲人。
就在顧久修心煩意亂之際,寒姑娘幫顧久修治愈好小拇指傷口,帶領顧久修回到小爵爺的寢室。
橘色柔和的燈火懸浮在大門之內,映出一室暖光。
寒姑娘停在大門口,並未轉身離去,而是對顧久修說:“小爵爺今日傳來消息,吩咐我要安排好你的寢食衣行。”
顧久修聞言,心想小爵爺還是惦記著他的,微笑回道:“還請寒姐姐,替我謝過小爵爺的關心。”
寒姑娘再無多言,應聲退下。
若是顧久修知道小爵爺的關心,是讓寒姑娘陰錯陽差地作出安排,將姚瑤調到他身邊當作貼身婢女,顧久修昨晚一定會在寒姑娘麵前闔上大門,敬謝不敏。
次日。
當顧久修一覺睡醒睜開雙眼,看到一片淺粉色紗裙隨著紗帳飄動的時候,他還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以為自己看花眼。
“你醒啦?”
一聲輕輕柔柔的女聲傳入顧久修的耳朵裏。
隨即,輕紗帳被一雙素手輕輕挽起,別至床頭的純銀掛鉤。
一身裹胸淺粉色紗裙的婢女出現在顧久修的床前,白玉般白皙的笑臉宛如冬日暖陽。
顧久修見過七年前的姚瑤,她無意撞見顧久修的裸||體而尖叫;而今站在他麵前的是七年後的姚瑤,一身裹胸輕紗裙如同昨日,明豔動人。
姚瑤微微低胸,挽起拖地的被褥。
一對豐胸緊裹,在顧久修眼前晃來晃去。
而顧久修眼中看到的卻不是美人酥胸,而是姚瑤的胸口被洛予天一劍穿心的血窟窿。
*洛予天冷若冰霜的聲音仿佛仍在天際回蕩:“背叛我的下場,就如同那個女人一樣。”
顧久修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姚瑤卻沒有注意到顧久修的臉色變化,她的臉蛋白裏透紅,唇角始終浮現一絲淺淺的笑意。
她的聲音如同垂柳拂麵般輕柔,目光隨著輕紗帳飄渺,輕聲道:“寒姑娘吩咐我過來伺候你的飲食寢居,今後你有什麽事情隻管吩咐我來做。”
顧久修坐起身,捏著鼻梁揉了揉,婉言謝絕:“多謝寒姑娘好意,但是……你我同是下人,大家都是留在小爵爺身邊伺候混飯吃的奴才,豈有要姑娘反來伺候我的道理?”
姚瑤聞言抿嘴笑道:“這說明小爵爺看重你呀,怎麽就沒有道理了。就像謝大馴獸師和隋大術士他們,府中當差的人歸他們管轄的,可也不少。”
想那謝大馴獸師手下有李三張四,隋大術士手下有堯大堯二,趙大藥師和魏大劍師的手下自然也少不了直轄的下屬。
但是,謝停、隋染、趙進、魏衛,作為伯爵府四大高手,地位豈容質疑,又豈是顧九這名不正言不順的“貼身侍從”可以相提並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