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堂裏堂外
慕容澈目光幽深的看著蘇紗，蘇紗卻隻唱了這麽兩句，不再唱下去，看著沈梁璟的眼睛，“沈學士，你要快點好起來，等你好了，本宮把這首曲子唱完給你聽。”
沈梁璟臉色發白，似乎隨時就要咽氣的樣子，他原本一直強撐著不讓自己暈過去，此時聽了蘇紗的話，往後一倒，舒服的眯上眼睛，“娘娘，為臣想要偷懶多休息些日子都不行了。”
蘇紗嫣然一笑，一個人有執念，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沈梁璟在別的事情上怎樣，她不了解，可是，他對音樂的那種孜孜以求，簡直狂熱，她唱歌那麽難聽，虧了他竟然能忍受得住，這得是多大的意念呀。
“那你休息吧。”蘇紗想要說改日再來，一眼瞥見慕容澈虎視眈眈的，也不多說。
慕容澈跟著她一塊出來，一路無語，回到宮中，慕容澈看了看蔫了的蘇紗，“你就沒有什麽話要對我說嗎？”
蘇紗抬起眼，看了慕容澈一眼，隨即斂下眼瞼，慕容澈隻能見到她那微微顫動的脆弱如蝶翼的眼睫毛，“皇上想叫我說什麽？”
慕容澈審視的看著她，“你還要替他隱瞞嗎？”
沈梁璟逃回到宮裏，隻說了一句，王中道有問題，別的死死咬住不肯說，可他還是順著蛛絲馬跡，查到了蘇紗這裏。
他的胸口略堵，為什麽他剛要放下心結，就會發現蘇紗和慕容瀚有著剪不斷理還亂的牽扯。
他心裏認定了蘇紗是慕容瀚銷魂閣裏麵的人，不然實在無法解釋她和原本的蘇紗為什麽會相差那麽多。
他心裏也明白，蘇紗選擇了他，認定了他。
他可以不問她以前的事，可是她不該再和以前的一切有任何牽扯。
在帝池被慕容瀚劫持，可以說是一個巧合，菜市場可以說是因為他的緣故，可是，王中道是怎麽回事？
慕容澈從宮女們嘴裏打聽到的消息是含混不清的，可是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的，就是蘇紗知道王中道是有問題的，聯想到王中道曾經私自見過蘇紗很多次，他的心中越發沉重。
蘇紗抬起眼，一雙眸子水樣的清澈，唇譏諷的向上勾起，“皇上想知道什麽？”
她知道，她從來都知道，慕容澈就算多給了她一分信任，也不是滿分，他對她還是保留著戒心的。
慕容澈和她對視著，良久，轉移話題，“你今天吹奏的那首曲子，是你新做的？詞填的不錯。”
蘇紗靜靜地看著他，他總是這樣，其實心裏已經定了她的罪，偏偏旁敲側擊，想要聽她親口承認，可是，她能說些什麽？有想說的，不是他需要的答案，而且，她一張嘴，那邊慕容澈就自以為是的打斷她。
一副你想說什麽，其實我都知道，你不要再說了，我很受傷。
你知道什麽呀，蘇紗腹誹，和這樣的人生活在一起，是真的累。
慕容澈輕聲念著蘇紗唱出來的前半段歌詞。
“後麵的寫出來了嗎？”慕容澈問道。
蘇紗暗自歎了一口氣，就算是慕容澈逼問，她也打算咬死不鬆口的，要不然，就要說出來，她鋪就的路，還沒有展開就要被封死了。
“你想聽？”
“你這首曲子不就是為朕寫的嗎？”慕容澈自大的道。
其實他心裏還是有些耿耿於懷，她那歌不是應該唱給他聽得嗎？怎麽先唱給沈梁璟了。
“你總說是我的錯，可你總是太自我。”蘇紗伸手把手帕蓋在臉上，唱歌也是要講情緒的，就算是她原本有唱歌的欲望，也被慕容澈那句話給噎的不想唱了，什麽叫給他寫的，她得多瓊瑤呀，才能寫出那樣的歌詞。
慕容澈伸手扯下她的帕子，“唱給朕聽聽。”
“我很累了。”蘇紗翻個身，嘴裏含糊著。
“唱完再睡。”慕容澈固執地道。
慕容澈見蘇紗把眼睛眯起，伸出手去扒著她的眼睛，“給朕唱完再睡。”
蘇紗心中抓狂，她真的好困好不好，嘴裏含糊著唱著，慕容澈聽不真，湊到她的唇邊。
蘇紗咬住他的耳垂，輕輕吸吮著。
一陣酥麻的感覺傳遍全身，慕容澈身子一僵，等了好半天也不見蘇紗唱下去，嘴裏含著他的耳垂，也不動了。
慕容澈實驗著往外拉了一下，蘇紗張開嘴，他成功的脫離了蘇紗的魔口。
看著睡得香甜的蘇紗，他有些無奈，禦醫也說了，像是她這種非正常情況下流血的，基本上體質都不會很好，比較嗜睡，已經過了這麽久了，她的身體狀況還是不佳。
幫蘇紗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出神地看著她，他不喜歡她有所保留，這隻能說明她無法全身心的信賴他，依賴他。
雖然他知道，在這個後宮，她有防備心是好事，哪怕那個人是他，心裏還是不自在的，“你應該信任朕，伸手拂開她臉上的碎發。”悠悠吐了一口氣，她真正要防範的，恰恰是她幫著說情的那些人。
大臣們通過各種渠道，打聽的自己的姐妹女兒竟然被皇上給罰了，這心裏這個不痛快，奏折雪片似得飛上慕容澈的案頭。
慕容澈打開一個，還是老生常談的調調，明裏勸他不可聽信妖言惑眾，叫眾位出聲華貴的小姐受委屈，實則譴責問罪。
慕容澈薄唇微抿，他敢下旨，自然對這種情況也早就預料到了，“三順，磨墨。”
早朝下了沒有多久，蘇紗住的寢宮門前就吵吵嚷嚷的，蘇紗不緊不慢的打扮著，讓那些大臣等著是了。
蘇紗總算是理解了古人為什麽梳個妝就要那麽久，主要是這一天可以幹的事情太少了。
小清汗顏，娘娘是不是怕那些大臣呀，一張臉畫了洗，洗完畫，已經反反複複有三遍了吧。
“叫那些大臣等著就是，茶水上得勤快點。”蘇紗吩咐道。
“娘娘再不過去，那些大臣麽就要把我們這裏給掀起來了。”小淺從外麵探聽狀況回來道。
“有什麽可著急的，現在是他們著急，不是我著急。”蘇紗伸出手去，小清趕緊幫她擦幹手上的水分。
蘇紗就這麽在千呼萬喚中不緊不慢的出場，眾位大臣再見到蘇紗的第一眼就被吸引住，過了片刻才回過神來，匆忙給蘇紗見禮。
“難得眾位臣工還想著本宮。”蘇紗含笑道，手指虛抬了一下。
大臣們沉默，今天來的不止那幾個受罰，家裏有人被選作秀女的，其實都來了，他們自然知道人多好辦事的道理，沒想到蘇紗不問他們來意，直接說他們是來看她的。
顯得他們很有人情味，可是，來的目的卻不好說出口了。
蘇紗雖然打扮的端莊凝重，可是，大臣們見到她，不知為什麽，總覺得她臉色有些蒼白，眼底有些烏青，就連臉也瘦了一圈。
眾人麵麵相覷，半天，一個人被眾人的目光擁戴了出來，“娘娘，臣等聽聞昨日後宮懲罰了幾個秀女？”
那人硬著頭皮道。
“哎，說起這事，你們真該勸勸皇上，眾位妹子們細皮嫩肉的，就算是說本宮與人有染，說皇上戴綠帽子好看，也不該叫眾位妹子受委屈，妹子們到了皇宮，不說好好照管，還受這等委屈，皇上實在是太不近人情了。”
蘇紗說完，拿著手帕輕咳了幾聲，虛弱的仿佛一陣風就能把她給刮跑。
大臣們沒有想到蘇紗竟然口沒遮攔，竟然就這麽直白的說出昨天發生的事情，他們的臉色變了。
人都有趨吉避凶的本能，秀女們往家裏麵捎話，言辭自然都是對自己有利的，眾位大臣先入為主，自然就覺得自己的孩子受了天大的委屈，沒想到，這其中還另有隱情。
大臣們目光斜瞟著那幾個受罰的秀女家人，心中暗暗惱恨，要不是他們煽風點火，他們絕不會聽信了他們一麵之詞，跟著過來，現在好了，該想個什麽法子支吾過去才好。
“不過，妹子們畢竟是第一次離家在外，也許是因為想家了，情緒不好。”蘇紗話鋒一轉。
她知道自己的性子，這樣子不給別人留有餘地，雖然言語上占了上風，其實最是容易得罪人。
好在她地位高，原本氣勢上就該壓住這些人，打一巴掌在給揉揉好了。
她為了裝作弱不禁風，特地畫了個憔悴妝，聲音在有氣無力一些，簡直就是比小白兔還要無辜可憐，可是她的身份到底擺在那裏，誰也不敢小覷了她。
“哎，小女性子最是天真直爽，就怕有人存心挑撥，她又是個仗義的，要是言語間有得罪娘娘的地方，還望娘娘看在老臣的麵子上，多擔待些。”一個大臣老奸巨猾，蘇紗給他個台階，他就順著台階下來了，搶先開口賠笑道。
不過，也算是從蘇紗這裏知道了事情的另一個版本。
這些不懂事的孩子，這哪裏是不認得娘娘，開口衝撞了她，娘娘就挑唆皇上懲罰她們。
這哪裏是衝撞，這是把全家都放在火上烤。
別的大臣聽了，暗罵一聲老狐狸，她的女兒被別人挑唆，那麽他們的女兒是挑唆的人嗎？
“我那女兒最是沒有主意的，別人說什麽就聽什麽，娘娘寬宏大量，自然是不肯跟她計較的。”
“我那妹妹，是父母老來得子，珍愛非常，從小被寵壞了，也就是遇見娘娘這般體恤的，要不然，還不知成什麽樣呢。”
原本怒氣衝衝來興師問罪的秀女家人，紛紛替自家人檢討。
蘇紗歎了一口氣，“本宮自打天狗食月之後，身子一直欠佳，皇上體恤，不叫本宮管這些後宮之事，沒有想到各位妹妹都已經進宮了。”
她是真的很悵然，時光飛逝，她這出宮的路卻還沒有鋪好呢。
大臣們聽了，默默無語，亦妃娘娘對皇上的犧牲，對這個國家的犧牲，他們都知道，可人總是自私的，國家利益在個人利益麵前，大多數人想到的首先都是自己的利益，此時被蘇紗提醒，他們終於考慮到了，蘇紗還是“病人”，還是為了所有人病的，這個時候，自家孩子不說趁機討好，端茶送藥，反倒落井下石，實在是他們教育的太成功了，哎。
蘇紗緩緩地伸手取茶，大臣們一看，這是要送客呀，索性，他們都表明立場了，也不能逼著娘娘表態，心裏多少還對今日這逼宮有些慚愧，既然這樣，該告辭就告辭吧，紛紛告辭離開。
蘇紗愣愣地看著手裏的茶，“哎，說了這麽多，口渴難道還不能喝口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