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偷襲
誰道西風獨自涼,蕭蕭黃葉閉疏窗,不知不覺,秋日已步入佳境。堂下的銀杏樹葉落了滿地,鋪在院子裏的碎石小路上,風一吹,洋洋灑灑,像極了伽洛影揮毫時的大氣筆法,滿地碎金,亮的讓人睜不開眼睛。影沉秋水,天高雲淡,湖上荷葉羅裙一色裁,芙蓉向臉兩邊開。正是晴天,天空呈現出難得一見的高遠湛藍,幾縷薄雲似吹過來的棉絮,勾扯在碧藍的天空上,向晚的陽光柔和地鋪散下來,半空裏沒有一絲燥熱,實在是難得的好天氣。自九月來伽絡影似乎比往常時候忙了些,偶爾一出門就是幾天,原來偶然露麵作一回死的瀾迴大人出現的頻率也高了不少,整天就跟沒事似的,三天兩頭來找伽絡影下棋,差不多都快長在園子裏了,這人天生的絕色雍容,一個笑容就能顛倒眾生,直接導致沒有見過大世麵的金昭小姑娘淪為了他的忠實跟班。我對金昭這種寧可花下死做鬼也風流的行為感到痛心疾首。其間我還有幸見過一次那位傳說中的織霞神女,當真是嫵媚豔絕,完全同茭柔仙子的柔弱淒婉不一樣的十分潑辣熱烈的女子,雖然隻有幸見了一麵,但我著實覺得,這姑娘,著實是個好姑娘。瀾迴此人不僅酷愛作死,眼光也不怎麽高明。荷花凋盡,枯敗殘荷之間蓮蓬們卻一個個飽滿地很是精神可愛,伽絡影身上就是那件我做給他的袍子,手裏悠閑地端了把青瓷藍釉的茶壺,邊上擱了根紫竹的釣竿,就那麽隨隨便便地倚在白蓬小船的船頭上,身影在斜陽的光影中猶如籠著一層微微的白霧,夕陽向晚,他身後一碧如洗的天青色的蒼穹被鍍上了絲絲縷縷的金光,遠處山巒黛青的蒼翠在煙雨過後升騰起嫋嫋的輕煙,越發襯得他如綢緞般鋪散在船舷上的長發像浸了水一樣漆黑。從我這個角度看過去真是十足的仙姿飄渺,賞心悅目。我在離他不遠的叢叢荷葉裏劃著小船穿行,徹徹底底地享受了一把漁家女的滋味,船頭已經堆滿了蓮蓬和荷花,我還意猶未盡。見此情景,我不禁由衷地覺得跟瀾迴比起來我的眼光真是不錯,不由得心又跳了兩跳。看我小心翼翼地把船靠攏,又瞥了一眼船頭上幾乎要把小船壓得翹起來的密密麻麻的蓮蓬山,伽絡影眯了眯眼睛,直等到我跟一團雪球似的滾進他懷裏,才揶揄道:“整天就知道吃,哪天吃成了球,我可去找別人啦。”我親昵地在他胸口上蹭了蹭,不以為然地小聲道:“口是心非,明明就喜歡我喜歡的不得了。”伽絡影似笑非笑地一眯眼眸:“哦,是麽?”我不服氣地抬起頭來正想辯駁,卻正見伽絡影不露痕跡地往後靠了靠,神色間有些倦怠。見我抬起頭來,卻又恢複了剛才的模樣,笑意盈盈地低聲問了句:“怎麽了?”是我的錯覺?我又仔細瞧了瞧他的臉,卻絲毫沒見又任何疲憊模樣,但想來是最近他公事繁忙,而那位活力旺盛的瀾迴大神又太過叫人操心,所以才叫他覺得有些累吧。我往他懷中又靠了靠,伸手撫上他的眉心,關切地問:“你最近都在做些什麽?怎麽你……”想了想,換了個用詞,“……你近來氣色不大好?”伽絡影拉下我的手:“是麽?可能是你最近吃的太多,眼睛不好的緣故吧……”我:“……”伽絡影望了望船邊擱著的幾枝還沒有凋謝的荷花,饒有興致地思忖道:“再過幾日就是重陽,你們人間不是喜歡放燈許願麽?咱們回去用這花製一盞燈,到時候點上放進水裏,你看可好?”我正要接下他的話,卻見一隻尾羽雪白,頭頂卻有一撮靛藍羽毛的傳聲炙鳥落在船頭,向伽絡影低頭啄了三下船舷,開口卻是瀾迴的聲音:“絡影,你約我未時相見,如今已過了兩個時辰,你托我的東西想必是不需要了吧?”伽絡影的眼神微微一變,掃向傳聲的炙鳥,隻見完成了傳話的炙鳥撲騰了兩下翅膀,便倏忽燃起一團藍色的火焰,熄滅在光滑如鏡的湖麵上。他輕歎了一口氣站起身來,揉了揉我的額發,不以為然道:“我忘記了與瀾迴還有約。小蓮兒,你就先和墨玉回去罷,別玩太久了,小心著涼。”他又轉過身對船尾的墨玉說:“你要好生照看著小蓮兒,天晚霧大,別在外麵留太久。”墨玉一疊聲應了,伽絡影便在船頭上站起身來,周身薄霧漸起,他的衣袂如灌了風般飛揚而起,轉眼間便騰空在耀眼的暮色裏。一直看到伽絡影的月白身影同鑲了金邊的碧藍天邊融為一體,我才又坐回去,俯下身子伸手去撥了撥水,百無聊賴地玩了一會子水,便覺得伽絡影不在真是做什麽都索然無味,便怏怏地招呼墨玉回去。墨玉歡快地應了一聲,伸手便執起手邊的篙,朝我笑道:“夫人也別不開心,您也該早些回去,不然等大人回來時候您可吃不上好吃的啦。”“哦?”被他這一提,我立刻來了興致:“那你說,這荷花你能做出幾樣菜?”墨玉挑了挑了眉,得意道:“您別不信,這荷花可難不住我,就拿荷酥雞來說吧,就是把山雞給洗淨了,裹上——”我正聽的津津有味,墨玉突然聲音一滯,手中的篙“咕咚”一聲掉在了船舷上,帶得船身一晃,我驚得抬頭時,他已“噗通”歪倒在艙邊。“蓮霧姑娘,茭柔冒犯了。”一個非常好聽的溫柔和婉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我一驚,陡然回頭,竟然看見茭柔仙子站在離我三步開外的地方,盈盈立於一片荷葉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