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手捧遺像的老嫗
“跟蹤？怎麽會？”
展昕桐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張飲夢從昨天到今天根本就沒有出過病房。
僅憑著一條朋友圈和幾句問話，就知道她被人跟蹤了？
甚至連展昕桐自己都沒察覺到。
“研究過犯罪心理學就該知道，如果罪犯正打算在你身上做壞事，心裏一般都會處於極度緊張狀態，一旦被你察覺或者懷疑，那麽他總是會找一些拙劣的借口來掩蓋緊張和化解異常……”
虞央按照偵探小說裏樣子，頭頭是道地分析了起來：“最簡單的，就是假裝上來問時間，或者……問路。”
“你是說，那兩個和尚，打算綁架我？”
虞央苦笑了一聲：“大小姐，你是不是得被害妄想症了……
“我隻是說，有可能的情況，是你被他們跟蹤了。
“原本按照你這樣蠢萌蠢萌的性格，他倆一直遠遠跟著也就罷了，誰叫你突然中途折返，人家畢竟心虛，隻好向你問路來緩解尷尬了……
“更何況天氣那麽熱，往青龍鎮的方向又是與火車站背道而馳，他倆跟了你老半天，難道就是為了問個路？
“即便要問為什麽不早問？剛剛路過便利店不進去問店員？現在看你個路人回頭了才問？
“他隻是想讓你覺得，就算他剛才一直在關注你，隻是為了問個路而已。
“再者說了，灰撲撲的外地和尚，來夏海十有八九就是坐動車的，你就這麽天真地以為他們會不知道動車站在哪個方向？”
被張飲夢一頓劈頭蓋臉的分析下來，展昕桐低著頭，用手撚著連衣裙不肯放開。
半晌，她才用蚊子般的聲音反駁了一句：
“人家……人家才沒有蠢萌蠢萌呢……”
虞央無力地扶了扶額頭。
女施主，您的關注點完全不在正題上啊！
“不過既是出家人，多少總是慈悲為懷，應該不會對你有什麽加害之心。
“之所以跟蹤你，恐怕還是因為什麽緣由不得已而為之。
“如果真的是心懷鬼胎的家夥，就衝我家那城鄉結合部的地頭，兩個成年男人隨時可以把你敲暈套麻袋扛走……”
展昕桐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胸脯。
這不禁令她想起了那天晚上發生的搶包事件。
“那今天，他們不會再跟來吧？”
“今天去市區，穿成那樣跟來未免也太顯眼了，大概率不會……”
虞央又道：“更何況，這不是還有我麽？”
說著，虞央就開始脫病號服。
脫到一半，看著展昕桐依然呆呆地站在原地。
“看什麽？還不回避一下？”
展昕桐仿佛剛回過神一樣，臉猛變得通紅，逃難似地跑出了病房。
——
十分鍾後，虞央換上了展昕桐從張飲夢家裏帶來的衣服。
上身白色T恤，下身破洞牛仔褲，腳上一雙大號涼鞋。
下了床，虞央原地跳了跳，感受著張飲夢這具即將恢複完全的軀體。
“有些太瘦了……比我大學時還瘦……”
虞央皺了皺眉，張飲夢周身的膚色呈現出略微病態的蒼白，給人的感覺並不算陽光。
四肢較平常男生也稍顯纖細，一看就很少參加體育運動。
這讓習慣了大塊肌肉的虞央很不適應。
有種從成年人退化到嬰幼兒的錯覺。
“進來吧。”虞央開口道。
病房門應聲而開，展昕桐似乎已經從剛剛的一驚一乍中恢複過來，仿佛無事發生過一般，用眼神掃了掃張飲夢的這套行頭：“你換身衣服總算帥氣多了，顏值還是很能打的嘛。”
虞央很好奇，要是展昕桐知道他小鮮肉的外表下藏的是一顆大叔心會是什麽表情。
“你有墨鏡麽？”
展昕桐點了點頭。
“一會出門時戴上，沒我的命令，不要摘。”
“為什麽？”
“顯得不那麽蠢萌……”
說著，虞央提起手提包往外走。
展昕桐氣鼓鼓地，像個河豚似地跟在後麵。
路過529號病房時，虞央還刻意敲了敲門。
“這些天謝謝各位鎮撫司的兄弟照顧，退房了哈，可別再給我另算錢了。”
門裏靜悄悄的，一點動靜都沒有。
虞央的這句話回蕩在空寂的走廊裏，莫名有種嚇人的意味。
乘著電梯下了樓，虞央仿佛臨時意識到了什麽，問道：“你的墨鏡呢？”
展昕桐在挎包裏翻了一會兒，拿出一副大號深色墨鏡，正要給自己戴上。
“先借我用用。”
虞央止住了展昕桐的動作，先一步把墨鏡帶在自己的眼睛上。
“叮咚。”
墨鏡剛剛戴上，電梯門就向兩側打開。
門外頭，一陣涼意襲來。
一位頭發斑白、滿手皺紋的老婦人，抱著一個黑白相框，木然地站在兩步開外，呆呆地朝電梯裏望著。
由於是背著光，這個老婦人的麵容一時間令人看不清楚。
展昕桐被這個有些滲人的場景嚇了一跳，正要叫出聲。
虞央順勢抓住展昕桐的手，用處州的方言對老婦人嘟囔道：“老幸弄，肖行挨謔……”
說完就拉著展昕桐一路出了醫院。
這時，老婦人才有些遲滯地回頭看了他倆一眼，又慢慢地降頭轉回去，繼續盯著那部已經合上了門葉的電梯……
——
虞央拉著展昕桐，一路出了西山醫院，直到兩人跑到了街上，沐浴在早晨溫暖的陽光下。
張飲夢的身體的確是虛到不行，才走了這麽幾步，就累得氣喘籲籲。
展昕桐連忙抽回了被抓住的手，退開好幾步。
“你……你你！剛剛幹嘛啊？拽得我好疼！”
虞央一邊喘氣一邊往前走：“她是特地來找我的……要是被纏上，今天咱倆一個都走不了。”
“找你？”
“對……我認得那張遺像，就是在829案中被殺的周超。”
展昕桐倒吸了一口涼氣：“就是騙你說住在529病房的那個周超？”
虞央點點頭。
“所以你才要戴眼鏡，就是怕被她認出來？”
“走快些，附近哪裏有公交車站？”虞央邊走邊道。
“我記得前麵就有一個。對了，你剛剛說的那句話是什麽意思？什麽‘老幸弄’……”
“那是江南省西NS區的方言，配合墨鏡，一起糊弄她的。”
“那是什麽意思？”
“你問題怎麽這麽多？”虞央一邊朝著公交站台快步走去，一邊頻頻回頭，隨口解釋道，“老人家，注意安全。”
“哦，這發音還挺好聽……”
展昕桐話音未落，虞央見著一輛公交車正好靠站，也不看是哪一路，立馬拉著展昕桐上了車！
車門很快關閉，虞央這才長舒了一口氣……
“你……你打算去哪？？？”
虞央向她比劃了一個“噓”的手勢，指了指公交車的後車窗。
展昕桐順著那個方向望去，隻見車窗外，四五十米的地方，方才那個抱著遺像的老婦人居然跌跌撞撞地追了過來！
看著已經開走的公交車，她突然跪在地上，一雙渾濁的眼睛死死地盯著車子不放。
“哐當——”
一把菜刀從黑白相框背後掉了出來，落在了水泥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