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我是誰?
“生命體征已穩定,應該很快會醒來,隻是真要那麽趕麽?”
“放心,很快就好,竹館特批,隻是問兩句話,不會驚擾到傷者的。”
“這樣最好,不過傷者還有些輕微腦震蕩,可能記憶方麵會有些問題……”
……
意識仿佛從深海裏上浮。
耳畔回響著的人聲越發清晰。
盡管隔著眼皮,光線也逐漸亮得也有些刺眼。
突然!
一種窒息感襲遍全身,令他本能地渴求著氧氣!
終於,伴隨著一陣急促的喘息。
“活著”的概念重新回歸肉體。
虞央緩緩地睜開了雙眼,看到了蒼白的天花板。
這是……哪?
還不等虞央回過神來。
一個沉穩的中年男子聲音已經響起。
“傷者醒了,喬醫生,方便的話,能否配合回避一下。”
“可是,呃……好吧,十分鍾後傷者還要做一次全檢。”
“我知道,不會耽擱的,謝謝配合。”
一陣腳步聲逐漸遠去。
虞央有些費力地扭過頭,企圖看向聲音的來源。
“你現在才剛醒,醫生建議,暫時不要有太大幅度的動作。”
話音剛落,虞央扭到一半的頭就這樣停住了。
“我叫鄭毅,禦天府太微垣鎮撫使,你現在可以說話麽?”
禦天府?
太微垣?
鎮撫使?
這三個生澀的名詞一度令虞央有種穿越了的錯覺。
但是就在剛剛,虞央隱隱聽見了“竹館特批”四個字,想來這禦天府和陽明竹館定然有某種聯係,立即準備答話,但是喉結才剛開始滾動,從頸部傳來的劇烈疼痛頃刻間蔓延至全身,最終隻能發出無意義的呻吟。
“鎮撫使,他咽喉受過傷,估計不行。”
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傳來。
片刻後,鄭毅雙手撐著床架,那張刀削斧鑿般的臉出現在虞央的視野裏,俯視著他。
“那這樣,接下來我問的問題,如果是就眨一下眼睛,不是就眨兩下,煩請配合。”
一股不怒自威的壓抑感襲遍虞央全身,強迫他眨了一下眼睛。
“你還記得8月29日那天發生的事情麽?”
8月29日?
這不就是陽明竹館圍獵熄湮會,收網行動的那天麽?
虞央眨了一下眼睛。
他當然記得。
“那天你是不是參加了西山中學18屆二班的同學會?”
西山中學?
同學會?
這是什麽情況?
哪跟哪啊?
虞央忙不迭眨了兩下眼睛,表示自己一無所知。
鎮撫使大人明顯不快地皺起了眉頭。
“不記得了麽?那天晚上,你和你的高中同學,在你們曾經上學的教室裏……”
虞央再次眨了兩下眼睛。
什麽高中?
什麽教室?
我已經大學畢業快七年了。
夏海市更是一次都沒來過!
鄭毅直起身,脫離了虞央的視野。
“小趙,你把關於卷宗的情景推論和他念一下。”
“鎮撫使,這……不好吧?”
“念。”鄭毅的聲音很是堅決。
“好,好吧……2022年8月29日,當日晚至次日清晨,夏海派出所陸續接到數起人口失蹤報案,均是本地的大學生,且都曾就讀於夏海市西山中學18屆二班。
“根據家屬口述,這17位學生於當晚自發組織了高中同學會,經過視頻監控取證,具體時間如下——
“18點05分,17人在西山中學東門外‘百裏香’餐館聚餐。
“19點37分,聚餐結束,17人通過操場外圍北側矮牆,相繼翻入西山中學廢棄校區,來到原18屆二班教室。
“發現失蹤者行蹤後,當地派出所於30日淩晨3點42分,趕到事發現場。
“此時,17人中,15人已經死亡,1人輕傷,1人……重傷。
“傷口均是柴刀狀利刃揮砍所致。
“目前凶犯不明,疑似在逃。以上。”
鄭毅再次彎下身來,銳利的眼芒逼視著虞央:“現在知道了吧?你就是那個輕傷的幸存者。關於剛剛聽到的這些事,你還有什麽印象麽?”
麵對著鄭毅的詢問。
虞央的眼裏盡是一片迷茫之色。
他昏迷前最後的記憶,還停留在竹館收網行動那一刻,根本不記得什麽同學會,更不知道有什麽屠殺!
再一次,虞央眨了兩下眼睛。
鄭毅盯著虞央看了良久,方才長出了一口氣,直起身,像是放棄了這無意義的詢問。
“喊喬醫生他們進來吧。腦震蕩可能部分影響了傷者當時的記憶功能,建議馬上做個顱骨CT掃描,我先去隔壁看下另一個,有結果了通知我。”
說完,鄭毅便匆匆離開了。
片刻之後,病房裏再次湧入一群醫生和護士,把虞央從床上轉移到擔架,一路推向放射科。
——
接下來的半天,虞央就像是一個活標本,輾轉於各種大型儀器之間,被迫接受著各種射線的洗禮。
但這段時間,也給了虞央冷靜下來,思考前因後果的機會。
他,虞央,男,29歲,江南省處州市蕈城縣人,處州大學體育係畢業,自由搏擊愛好者,畢業後聽從父母的安排,應聘縣城裏的小學做個體育老師,渡過了平凡的五年。
如果世界上沒有“陽明竹館”的話,相信這樣的日子可能還會繼續下去。
直到兩年前的一次奇遇,使他親眼見證了神秘的存在。
這次奇遇點燃了虞央心底的那一團火苗!
此後,虞央不顧家人反對,毅然辭去了工作,四處打探“陽明竹館”的消息,終於讓他得知了通過完成“試煉任務”就能加入竹館的秘辛。
一年前,他暗中接受了竹館發布的“臥底熄湮會”的乙級試煉任務,一直到8月29日,竹館認為時機已到,是時候將熄湮會在處州的秘密分布徹底根除,才發動了收網行動。
與此同時,仍在潛伏的虞央卻意外發現熄湮會竟早已得知音訊,準備沿密道逃往南明山,這才冒死脫出報訊,從而遭到一名成員的追堵,身受重傷……
此後的記憶,便有些模糊不清。
隻是在被渦輪碾碎的最後時刻,虞央來不及識破柳囂飛的真實身份,因此烙印在他心口的,反而是另一個人的名字——
“陳天風!”
陽明竹館,玄牛宿,漸台星主!
這個虞央曾經最為憧憬的存在!
卻在收官時刻,給了虞央最後致命的一擊!
他不僅徹底斷送了虞央加入竹館的希望,更讓虞央此人落得個屍骨無存、行蹤不明的下場!
從此虞央的父母親朋,都以為他是一個盲目投機的瘋子!
這得遭到多少人的白眼?!
臥薪嚐膽的痛苦,加入竹館的信念,都隨著陳天風的背叛化作烏有!
曾經的希望之火頃刻間轉為複仇的怒火,徹底點燃了虞央的整個思緒!
盡管這一切都發生得太急太快,快得讓人難以置信,但常年臥底所培養出的冷靜和克製,令虞央絕不會輕易迷失自我。
為了複仇,他還需要借助現在的這副軀體。
那麽最重要的一個前提就是——
“我,是誰?”
——
“張飲夢!你醒了!”
一個歡快跳脫的聲音,在孤寂枯燥的病房裏響起。
失神的虞央被這句話召回了思緒。
此時,夕陽的餘暉已經透過窗戶,將半張病床染成金紅色。
循聲望去,隻見一個紮著高馬尾、嬌俏可愛的少女正在病房外頭拚命朝內招著手。
張飲夢?
是我現在的名字麽?
虞央有些愣神,看樣子好像是熟人。
他現在的確急需一個能夠說清楚他此刻身份的人。
“李護士……能否……讓她……進來?”
一天的治療下來,虞央已經可以開口說話了。
來自咽喉的痛楚也減輕了不少。
原本攔著少女的,名叫李霜的護士見虞央這麽說,也隻好放行,隻是又囑咐了一次不要大聲喧嘩。
少女穿著簡單的白色T恤和牛仔熱褲,更顯得活潑靚麗,小跑著蹦到了虞央床前,揀了張折椅坐下。
“喂喂,張飲夢,你想我沒?”
她笑著,向前探出身子,雙手抵著椅麵,兩條白皙的小腿閑不住似得淩空晃蕩。
少女給人的感覺,就像是山間新采的明前龍井,配上清冽爽口的溪澗泉水衝成的新茶。
開水未涼,葉尖兒還在漩渦裏不住地打著轉兒。
但虞央卻想不起她的名字。
“你……是誰?”
“你問我是誰?你……你失憶了?不記得我了?”
少女的眼眶立馬紅了!
變臉速度堪比夏海市的晴雨表。
“我是許小茶啊!張飲夢!我是你女朋友啊!”
女朋友???
虞央一時沒回過神來。
有些為難地抬起手想撫住自己的額頭。
“等一下!張飲夢,你的頭上擦破了好大一塊!徹底破相了!”
說完,許小茶水靈靈的大眼睛就湊了上來。
過於親昵的舉動,令母胎單身的虞央不由地有些緊張,向後仰去……
“鏡……鏡子給我……我自己看。”
虞央還不適應被一個陌生的少女如此關注。
許小茶坐了回去,帶著一副氣鼓鼓的包子臉,心不甘情不願地從床頭櫃上拽了麵鏡子。
“哼!給你!自己看!”
虞央有些尷尬地接過鏡子。
翻過麵來,鏡麵上倒映著一張頗為秀氣的年輕麵龐。
因為失血而有些蒼白的皮膚,纏著厚厚的繃帶的脖頸,以及右側額頭已經結了痂的一道擦傷……
隻是這張臉,虞央似乎有些眼熟。
好像是,在哪裏見過。
先前被遺忘的一幕幕場景,突然走馬燈似地在虞央腦海中逐一閃過。
同學會、學校、教室、血夜、僧人……
畫麵最終,定格在了一把滴血的柴刀上。
順著柴刀向上,虞央看到了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
和此時此刻,鏡子裏看到的一模一樣——
這個凶手……
不就是
我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