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身前娶妻,身後逢亂
昊國都城,闕京。
手持玉圭的文武百官,肅立朝堂兩側。
金碧輝煌的大殿上,昊國皇帝洪千景正襟危坐,俯視群臣。
大鴻臚四品主簿賀逢春出班跪地,進言道:“啟稟皇上,鎮北侯世子宣秀武,昨日領迎親團入住大鴻臚,現已在皇城外等候。”
“竟這麽快。”洪千景沉思下,偏首問道:“胡相,你說說,孤究竟是見,還是不見呢?”
相國胡淳微微躬身,道:“鎮北侯世子此次入京,是為迎娶三公主。這件婚事,乃當年太後千歲親定,如今二人年已適婚,陛下自當要一力促成才是。”
該死的混賬!
你裝什麽糊塗?!
半年前把翎兒送去幻華宗的人,不就是你嗎?!
如今宣秀武來迎親,你讓孤如何交人?!
“嗯。”洪千景心中罵不停,麵上卻波瀾不驚,捋捋鬢角垂下的頭發,淡淡道:“聽聞胡相連日來瑣事纏身,想來是操勞過度,才會不假思量如此隨口一說吧。”
胡淳道:“陛下,繁瑣事雖擾臣不得清淨,但既然是陛下問詢,做臣子的豈會不假思量?允宣秀武覲見的想法,實為臣再三考慮、深思熟慮使然。”
你、你就是想看孤的笑話!
孤恁死你你信不?!
洪千景淡淡一笑,抬下左手。
身旁太監當即輕甩拂塵,高喝道:“允鎮北侯世子覲見!”
聲音傳出朝堂,經十餘人接連重複,一直去了皇城外。
少頃。
身著白袍鑲金邊的宣秀武,連呼帶喘從台階上來,來在朝堂門口站定。
“臣……呼呼……宣秀武……哈哈……覲見。”
從皇城外一路走過來,再上了二百多步的台階,令這位養尊處優的世子哥,很是疲累。
說完這一聲,他並未急著進去,待喘勻了後,才晃動虛弱無力的步伐,跪在堂下。
“平身。”
“謝陛下。”
宣秀武慢慢悠悠撐著地麵,才甚是費勁巴拉的站起身。
洪千景一瞅,直嘬牙花。
他堪堪弱冠,正是血氣方剛的時候,怎麽虛成這個德行?
比我古稀之年的三朝元老還過分呐!
雖說相貌倒還行,尤其眉宇間自帶一股英氣,有鎮北侯昔年的影子……
可身體如此羸弱,估計還沒元老能活!翎兒要嫁了他,還不得做好守寡準備?!
滿朝文武,此時也是這個想法,瞅著那張年輕卻無血色的臉,偷偷直樂。
鎮北侯世子宣秀武的事跡,皇帝不清楚,但這些文臣武將,可沒少聽到。
據說此子從八歲伊始,便彰顯出自己的不凡來。
如何不凡呢?
早熟!
有多早熟?
其八歲,就可偷溜出王府,獨自一人逛窯子,且把一眾窯姐逗的花枝亂顫,活像情場老手!
而從他十歲開始,王府女眷算是遭了罪,晚上也就罷了,白天也照禍禍不誤!為此,鎮北侯不得不遣散了王府女眷,下到六歲丫鬟,上到六十歲老媽子,統統攆了出去,再不敢留在府中,唯恐門風敗壞。
可以說,這小子從八歲到現在,完全就是混跡在女人堆裏,鎮北侯三處封郡的清館娼院,靠他一人之力就捧的甚是紅火!
難怪春荷公主會選擇入幻華宗避親,這熊玩意娶誰家閨女不是造孽啊!
“啟稟陛下。”宣秀武不倫不類的抱抱拳,用那忽高忽低氣力不足的詭異腔調,開口道:“臣奉父王之命,特來迎娶春荷公主。”
說著話,他從衣袖裏掏出禮單。
“呃,不著急、不著急。”洪千景沒敢讓太監去接,“那個,秀武啊,孤很久沒見到鎮北侯了,你給孤說說他最近的情況吧,從二十年前開始說起就行,記住要事無巨細一一道來!”
“啥?”宣秀武傻眼了。
相國胡淳更是聽的暗翻白眼,心說想拖延時間,也使個好招行不行?什麽叫從二十年前開始說,那會兒這小子還沒出生呢!
“陛下!”他上前兩步,從宣秀武手中接過禮單,親自捧在手中。“臣以為,好事不該多磨,需盡快操辦才是。林公公,還不快呈給陛下閱覽?”
手持拂塵的林公公,顯得有些為難。回頭瞅瞅皇帝,再轉過來看看相國,被夾在當中,別提多不得勁兒了!
“胡相說的對,還不快去?”洪千景麵無表情下了吩咐。
林公公鬆口氣,躬個身小步下了龍廷,將禮單呈上來。
說實話,望著遞過來的禮單,洪千景是抗拒的。
因為接下它,就意味著答應隨時可把公主嫁過去。
這該死的胡相!
你就不能私底下,把公主不在宮裏的事,去透漏給他?!
偏要孤當著文武百官的麵丟人嗎?!
“陛下?陛下?”林公公持著禮單往前進了進。
洪千景的脖頸,似乎在這時候癢了,於是他舉手去撓,並順勢向一旁避了避。
見其躲閃,林公公無奈,隻好又進一步,幾乎把紅色禮單貼上對方的臉。“請您閱覽!”
不!
我不要它!
你們這幫該死的!
丟人的不是你們,所以就不管了是不?!
信不信我找個由頭,恁死你們倆!
昊國皇帝的屁股似乎也癢了起來,於是欠欠身,又動了動,拉開距離。
林公公不耐煩了,眉毛一皺,拿著禮單,一下摁上對方的臉,低喝聲:“別找事!拿著吧你!”
嘿,你個死太監!
脾氣還是這麽暴躁!
若能再閹一次,孤立馬就給你降旨!
不情願又沒奈何的洪千景,隻好生無可戀的把禮單拿在手裏,不過他實在興不起看一眼的興致,便隨手丟上龍案。
見此,胡淳暗地偷笑,雙手抱著玉圭,微微躬身:“陛下,既已收禮,何不命欽天監挑出嫁吉日?”
你……你是一定要讓孤死這兒是不?!
洪千景恨恨看他,眼珠一轉,嘴角挑了挑:“欽天監監正何在?”
監正龐增當即出列跪地:“臣在。”
“公主出嫁,非同小可,你可得好生挑選時日!孤就覺著,五年後的黃曆不錯,該十分適合……”
這皇帝沒溜啊!
什麽就五年後的黃曆不錯了?!
宣秀武莫名其妙,心說為了娶這個媳婦,老爹足足讓我禁欲兩年之久,如今都快憋出毛病來,怎可能再等五年?!
不過沒等他出聲反對,就聽相國胡淳開口道:“五日就五日,陛下既然金口親定,依我看呐,監正你就不用再重新挑了。”
龐增原本正為‘五年’的事犯愁,額上都出了層汗,聽到此話,立馬了然於心,什麽吉日不吉日的,管它呐,跪那兒就道:“對對對,五日後正是出嫁吉日!陛下自是比臣更清楚!”
你、你們……
洪千景差點沒氣炸肚皮,若眼神能殺人,此時下麵早屍橫遍野了。
“好!”他咬牙切齒,“五日後便五日後!”
胡淳一聽,心說你還嘴硬呐?
不見黃河不死心還是怎麽著?
都到這個節骨眼了,還不把實情說出來,偏要等那日交不出人,再昭告天下嗎?!
“宣秀武聽旨。”
“臣在。”宣秀武知道媳婦的事就此板上釘釘,不由喜上眉梢,跪了下去。
“孤封你太仆寺丞,五日後加駙馬都尉,另賞黃金一千,白銀三千,織錦……”
“報!”
朝堂外有人高呼。
這要是在平日裏,有人敢打斷皇帝的話,那保準得吃些苦頭。
不過今日嘛,洪千景不僅不生氣,反還非常開心的揚聲回複:“誰啊?快進來,進來說!告訴孤,究竟是封地謀反,還是夏國入侵?亦或謀反、入侵一起來啦?!”
聽的滿朝文武表情都擰巴了。
古往今來,多少位皇帝,最不想聽到的事,就是這兩樣!
自己家這位陛下,為何就那麽另類?
怎麽還高興的盼上了?!
一名三品帶刀侍衛闊步而入,單膝跪地,言道:“剛接急報,漢隆、平章、拱嶺三郡,遭夏、蒼黎二國犯境。夏國出兵二十萬,蒼黎十萬,如今前線十分危急,鎮北侯請求陛下即可發兵支援!”
此話一出,滿朝嘩然。
身為鎮北侯世子的宣秀武,更是差點沒背過氣去。
什麽情況!
自己才出來一個月,好容易到了闕京,正想把老婆帶回家,結果家卻快沒了?!
老天!
不帶這麽玩兒的!
就在眾人議論紛紛,大覺不妙時,唯獨昊國皇帝洪千景,足足費了好大勁,才壓下鼓掌叫好的衝動。
“真真豈有此理!”
真是太他麽及時了!
“夏國與我昊國不和久矣,他犯境不出奇,隻是蒼黎一介蚊蠅小國,竟也敢來犯,真是找死!”
我謝謝你們!總算沒讓我今日死朝堂上!
“胡相,如今三郡遭難,你看孤該派誰平叛呐?”
胡淳抬頭看了一眼,發現這位皇帝高興的,眼角都是彎的,不由甚是無語。
“陛下,救急如救火,由闕京起兵至三郡,少說得二十日。臣主張,立即命虎威侯、蕩寇侯率先出兵,以解燃眉之急。”
洪千景點頭:“好,照此擬旨,速發二侯。順便告之鎮北侯,大軍轉瞬即至,好安他的心。”
“鎮北侯世子。”
宣秀武強打精神,蔫頭蔫腦應了聲:“臣在。”
“孤這樣安排,你可滿意?”
“臣…謝陛下出兵!”
“嗯。鎮北侯戎馬半生,與夏國打了半輩子交道,相互知根知底,你不需太過憂心他安危。隻不過如此一來,隻怕你與翎兒的婚事,就要等戰事平息之後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