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心歌紅顏，隻羨鴛鴦（四）
不得不感歎，蕭蘇扶有時候說話真的是一針見血，他明知我不是這個意思，更明白我的驕傲，所以，也就篤定了我會被他逼得啞口無言，承認也不是，不承認也不是。
風泊寒走上前來，墨色的瞳孔直直盯著蕭蘇扶，蕭蘇扶坐下來，似是口渴，到了一杯水自顧自飲著，整個過程，他未抬起眼眸，但無形之中，卻又有著兩股力量在對峙著。
我不知道這種感覺為何會有，不過心裏，第一次對蕭蘇扶有了除喜歡之外的感覺，我有點討厭他，討厭他不喜歡我，還總愛管我的事情；討厭他把懷茵帶了過來，現在懷茵跑走，他卻不負責任不去追她。
思及此心中原先的恐懼全化成了與她對抗的倔強，我走到風泊寒身邊，抬起眼，對蕭蘇扶冷聲道，“蕭蘇扶，我的事情不需要你過問，真正需要你關心的是懷茵，人是你帶來的，現在離開了，你都不需要去找她嗎！”
“小寒，我們走！”
我看清風泊寒眼中的錯愕，不顧身後人是怎樣一般神情，拉著風泊寒走了出去。
蕭蘇扶，我曲輕顏發誓，從今天起，再也不喜歡你了！
當年蘇扶落難，若非爹娘惦念與他祖父之間的交情，將蘇扶帶回家來，他現在是死是活還另當別論呢！
故而，自己沒必要怕他，沒必要。
這裏是一個比較大而且比較空的院落，沒有固定的招牌，然每至申時，客人必定會擠滿院子，其中表演除了同我一樣唱曲之外，還有唱戲、雜耍之類的，表演過程中客人若覺得精彩，便會給些銀錢。
有著一位撫琴的姐姐，長得很是漂亮，也很受客人喜歡，不過，卻不討那些人喜歡，我因著好奇，有一次便去問她是何緣故。
哪知，她卻瞬間便是梨花帶雨，哭著告訴了我實情。
原來，她並不同這裏其他人一樣，她不僅有家人，相反還是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因為不滿爹娘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在成親當日跳下花轎，躲來了這裏棲身，一開始，大家都對她百般照顧，卻不想，在得知她的事情之後，便對她敬而遠之，無人同她說話，見了她也躲得遠遠的，仿佛，她身上有什麽瘟疫會傳染到自己身上一般。
我聽後，不理解的同時更是憤怒，便去找這裏的老大理論，老大是個男人，還有著一位夫人，常與自己夫人一同表演雜耍，我找到他跟他說了這件事之後，他卻麵色一紅搖頭直道不是這樣的。
是他夫人，誤會他與那女子之間有著什麽不可告人的關係，便讓這裏的人都不理她，而這些人，本就不喜歡那些所謂大戶人家，聽到他夫人的話，自然也就不會理她了。
後來我將這些話告訴了那女子，並讓她親自找夫人去談談，結果幾日後，大家對她態度果然有了好轉。
而我也因著這件事，漸漸與他們熟知，相處的很是融洽，除了每日都去唱一首或是兩首曲子之外，偶爾也會逗留片刻，與一些年齡相仿之人說長道短。
……
“蘇扶哥哥，你當真不會娶我麽？”懷茵的聲音很低，不同於往日撒嬌一般的口吻，更沒有那些囂張的氣焰，透著絲絲害怕。
她自知是自己有錯在先，也不敢祈求蘇扶哥哥能夠原諒自己，但是，隻要一想到蘇扶哥哥或許會同曲輕顏朝夕相對，她一顆心，怎麽樣都是不甘的。
蕭蘇扶起身，看著院中的樹木，仿佛想起那日在桃花樹下，那個小小身影同她說得那些話，哪怕，眼前並非桃樹。
那日那句話，於蕭蘇扶來說，心裏，是不排斥的，反而伴隨著一些驚喜，由著這些驚喜，瞬間，他便如同失去了說話能力一般，隻是，後來，那個小小身影卻對他說，不過一句玩笑之言。
玩笑麽？在那一刻，他分明看清了她眼底的那一抹受傷，他心知，她是因為驕傲，擔心自己拒絕，更知，她等了自己許久。
所以，他怎麽會負了她？
即便現在，她在疏遠自己。
懷茵久久聽不到他的回答，又一次問道，“蘇扶哥哥，你當真不願意娶我嗎？”
如果那個身影，也有同懷茵一般勇氣，肯再問他一遍，他一定會毫不猶豫的回答“願意”。
緩緩收回思緒，蕭蘇扶輕聲一歎，“懷茵，你於我，隻是師父的女兒，你若讓我照顧你，哪怕一生，我也絕不言半個不字，可娶你，我做不到。”
懷茵臉上瞬間血色盡褪，緊咬著蒼白的嘴唇，即便眼淚已經在眼眶深處打轉，她卻是不曾閉眼，她也是個驕傲的女子，她需要的，不是蕭蘇扶的照顧，她需要的，是那個可以與蕭蘇扶攜手一生的人。
“蕭蘇扶，我好恨！”一句話，她幾乎吼著出聲，語氣雖然發狠，臉上卻是笑了，“我恨自己放不下你，恨自己對你無能為力，更甚至恨爹爹，為什麽當初要救下你！”
話末，她忽而變了一種語氣，一雙美目緊緊注視著他，緩緩道，“蕭蘇扶，我獨獨不恨你，你知道為什麽嗎？”
這個問題，蕭蘇扶當然不明白，懷茵也似乎不期盼他能有所回答，低低輕笑一聲，“蕭蘇扶，我不需要你照顧我一生，我不需要別人的照顧，她曲輕顏沒爹沒娘，現在也是過得好好的，所以，我一樣也能。至於剛才那個問題，我要你用一生時間來想明白這個答案。”
“好了，我要離開了，蘇扶哥哥，你送我一段路吧。”懷茵沒等他回答，徑直走上前挽住了他的胳膊，而蕭蘇扶，也不曾拒絕。
“終於到了。”
看到匾額上“三仙齋”那三個大字，仿若瞬間得到了解脫一般，卻是未曾預料，會在這裏與蕭蘇扶和懷茵碰麵，那摟著蕭蘇扶胳膊的手臂不覺有些刺眼，我努力別開目光，沒有理會他們。
曲輕顏，這與你無關！
若不是風泊寒今日又去教那尚書大人家的千金小姐習武，我才不會往他們的位置看上一眼呢，不過，懷茵怎麽背著個包袱？
我忍住不看，卻忍不住好奇之心，回頭望去，懷茵確確實實是背著包袱的，而且，她摟著蕭蘇扶胳膊的手臂，明顯已經鬆開。
真是的，幹嘛要鬆開？如果是我，我就絕對不會鬆開！
她們是要去做什麽？背著包袱？蕭蘇扶那人向來喜歡自由、無拘無束，該不會是帶著他未來小娘子遊走江湖了吧？
我勾起唇角，走進三仙齋，聞著那飯菜香味，肚子也有些餓了，於是讓小二給我來些飯菜送到我房間裏。
打開窗戶，街道之上人來人往，這世間，繁華一片，此刻像我一般心境的，又有幾人。
敲門聲響起，估計是小二，我心裏感歎著小二今日的動作怎麽如此迅速，一邊也打開了門，見到門外的人，片刻征然之後，才試圖找著話題，“怎麽就隻有你一個人，懷茵呢？”
心中的無措和緊張，讓此刻的我笑起來如同個傻子一般，蕭蘇扶沒有說話，定定的看著我，眸子深沉如海，有著一股我所看不懂的情緒，思及前幾日對他的態度，驚覺自己現在對他確實態度反常了點，不聽他回答，便要關上門。
隻是，他卻伸出手來扣住我的手腕，我心中不滿，語氣更是衝得厲害，“蕭蘇扶，你發什麽神經？有話快說，沒話你就趕緊走，我沒時間跟你浪費！”
小二此時走上樓來，大概也聽到我所說，又看我同蕭蘇扶近乎兩兩對峙的狀態，摸了摸後腦勺，神情看似尷尬，“曲姑娘，這飯菜你還吃麽？”
“當然要了，你放在那裏吧。”我對小二點點頭，小二進屋放好了飯菜，也不逗留，蕭蘇扶也在此刻進了屋子，小二關門之際，臨末，不忘丟給蕭蘇扶一個眼神，而且，怎麽看怎麽曖昧。
當然，我在一旁，也是看清了的。
有那麽一會兒，我的視線不知該往哪放，直至蕭蘇扶坐了下來，拿起筷子，我才恍然意識到現下的狀況，走到他跟前，一把將筷子多了過來，“蕭蘇扶，你有沒有搞錯！你要是餓了，大可自己去叫飯菜上來！”
蕭蘇扶起身的動作明顯一僵，隨即又緩緩坐了下來，“不過是想吃幾口而已，又不花你的錢，也至於那麽小氣？”
那委屈神情，像極了所謂的深宮怨婦。
不對，他哪是深宮怨婦，哦，我知道了，懷茵離開了，他心裏不好受，所以，便跑過來折騰我了？
“蕭蘇扶，我承認我是喜歡你，那日在桃花樹下跟你說過的話也絕非玩笑話，可那又怎樣，這麽久時間過去，我對你的那份喜歡也早就消失殆盡！蕭蘇扶，你應該很討厭我對吧？我一直驕傲任性，不懂規矩，初見你時還嘲笑你……隻是，何必呢，舍不得懷茵離開，你就去找她啊，何必在一個你討厭的人麵前裝模作樣。”
裝模作樣……這個詞語，似乎，我之前用它形容過我遇到的另一個人。
蕭蘇扶被一番控訴吼得有些發愣，但也僅僅隻有一瞬間而已，尤其他漸變的臉色，更是讓我升起了一股後怕之感，我退後幾步，他卻在此刻走上前來，再次用一隻手扣住我的手腕，“不喜歡我了，是麽？所以呢，你現在喜歡的人，是風泊寒？”
風泊寒？
聞聲，我難免又一次征愣，蕭蘇扶以為我喜歡風泊寒，難道一直以來，他皆是這樣以為的嗎？
兩年的等待，一年的癡心，在這一刻，瞬間成了莫大的笑話一般，心情跌落穀底，我喜歡他，喜歡的那麽明顯，他非但看不出來絲毫，反而誤以為我喜歡小寒。
小寒，我雖然依賴他，可與喜歡不同，他於我隻是知己、大哥哥。
蕭蘇扶，我看錯你的，真的看錯你了。
我吃吃笑出了聲，蕭蘇扶原本一臉厲色也在這一瞬變了變，神色間的擔憂，我看在眼裏，又是那般的可笑，看出他想要開口，我驀然甩開他的手腕，冷聲道，“蕭蘇扶，我喜歡誰是我的事，與你無關，而且，此生此世，我曲輕顏與你蕭蘇扶，注定以後隻能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