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心若相知,愛為何困(二)
要麽這樣,你長大以後嫁給本皇子,如何?
這句話幾次在我耳邊回響不斷,心裏不禁泛起疑惑,難道宮裏皇子就是這樣的嗎?抬眼看了他一眼,他眼睛裏意味不明,神情似真似假,但我敢確定,他在說這話時,一定不是出自真心。
所以,我對他搖搖頭,沒有說話,拉著小宮女離開了這裏。
回去的路上,我問小宮女,七皇子是個什麽樣的人?
小宮女沉思了許久,才咬著唇,壓低了聲音小心翼翼開了口:七皇子很……風流吧,方才七皇子對小姐說的那句話,不知道對多少姑娘說過。
我點點頭,沒再言語,既然是風流,那隻希望在出宮之前,千萬不要再遇見他才好,我才不想長大以後嫁給一個這樣的人。
不過,這個心願,顯然沒有奏效。
如蕭蘇扶說得那般,皇上的頭疾在小半個月內恢複如初,皇上也給了他賞銀,並問他是否願意留在宮中當職?
蕭蘇扶自然是不願意的,無拘無束的日子已經習慣,哪裏受得了在宮中受人管製,思及至此,他直言拒絕著,“在宮裏倒不如在外麵自由,況且,蘇扶更喜歡行醫天下,四海為家。
皇上沒有強求什麽,聽了他的回答,反倒大笑起來,除了賞銀,並給了他一個特權,命令他日後見到自己可以不必行跪拜大禮,還一同封了他“鬼手神醫”這個稱號。
次日,皇上讓禦膳房備上了豐盛的午膳,在離開之前為我們踐行一番,不過此時,我卻見到了那日的七皇子。
他還是那種華貴的打扮,一雙桃花眼四處看了看,似乎是在尋找著誰,當他視線定格在我身上的那一刻,露出了一抹讓我心慌的笑容,很快,我這種心慌便得到了證實,他朝著皇上直直跪下身來,“父皇,兒臣想留下曲輕顏曲姑娘,日後長大娶她為妃。”
我不知他是如何得知了我的名字,聽到這句話,身形隨之一顫,繼而,衝著那顯然處於驚愕狀態中的皇上大聲說道,“皇上,民女不願意嫁給七皇子!”
不想,七皇子皺起眉頭,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般,對我控訴出聲,“曲姑娘,你怎麽能這般說呢?那日在本皇子的小花園,你不是告訴本皇子,讓本皇子日後娶你為妻嗎?怎麽當著父皇的麵,你便出爾反爾了,莫非還能是我堂堂七皇子,配不上你?”
我張大嘴巴,不可置信地瞪著他,我從沒有想過,一個人,竟然可以這般無恥,然而就在此時,我卻接收到了另外一個人視線,是蕭蘇扶,他看著我,眼睛裏有些濃濃的不理解,我不想被他誤會,心下一急,跪了下來,“七皇子,你這是汙蔑,民女幾時這樣說過?”
在我跪下之後,原本坐在那裏一直蹙眉沉思的風泊寒,也在此刻跪下,他抱了抱拳,一字一句說道,“不瞞皇上,泊寒兒時便與輕顏指腹為婚,雖現下爹娘去世,可婚約依然存在,故而,泊寒相信,輕顏是絕對不可能說出這種話的!還請皇上明查!”
我心底一震,想要出口辯解什麽,手卻是被他拉住,他看著我,眼睛深處有著我看不懂的情緒,長久靜寂之後,蕭蘇扶不知何時跪下身來,“皇上,蘇扶與風公子和曲姑娘自幼一起長大,婚約一事,蘇扶是知道的,而且,依照輕顏的性子,她決然不會說出這種話!”
皇上大抵也深知七皇子是個怎樣的人,此時聽過救命恩人的話後,麵上更是已然盛滿怒火,他雙眸淩厲,言辭之間不容拒絕,“燁兒,回去,不許再胡鬧!”
七皇子氣急敗壞,抬眼瞪了我一眼,但父皇在此,他也不敢多說其它,隻得怯怯應了一聲“是”,離開了。
皇上擺手讓我們起來,然這飯菜吃起來,卻不如剛才那樣有滋有味了。
坐在馬車裏,終究按耐不下心中疑惑,問風泊寒,“在大殿上,你為什麽要說我跟你指腹為婚?就算是為了擺脫七皇子的糾纏,你也沒必要這般說吧?”
他明明知道,我心裏一直放不下蕭蘇扶,卻還編出這種謊話,萬一要是皇上不相信,或者因為蘇扶的緣故,百般追起緣由,那結局,不就慘了。
萬萬沒想到的是,風泊寒卻是苦笑一聲,看著我,“輕顏,如果指腹為婚,是真的呢?你也知道,曲老爺和曲夫人生前很喜歡我,所以,指腹為婚,又怎麽不可能?”
“我不相信!”我搖頭,“倘若我爹娘真在我沒出生前就指給了你做妻子,那為什麽,還是有人上門提親?而且,我爹娘從未在我麵前提起過。”
風泊寒一愣,悠悠開口,“是嗎?那可能,曲老爺和曲夫人,隻是隨口說說吧。”
那一瞬間,他眼底的哀傷,仿若紮到了我心底,有著一個大膽的想法在我腦海之中慢慢形成,接著又不斷模糊,不斷清晰,從小到大,風泊寒都對我那麽好,那麽他,為什麽要對我那麽好?
就如同爹娘那般,他們寵我愛我,是因為我是他們唯一的孩子;那麽他對我那麽好,也是因為寵我愛我、喜歡我麽?
我突然不敢再想下去,馬車裏有著被褥,我將它翻過來蓋在身上,身子則是蜷縮在了角落裏。
醒來的時候,又回到了那個客棧,仿佛這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般,用了晚飯,我便睡不著覺,風泊寒走到我身邊,他的手裏捏著一片落葉,對我說,“小姐,你有好久都沒唱曲了,今夜月色如此好,不如,唱一曲怎樣?”
我仰頭,今夜的月色確實是極其應景,剛好睡不著覺,也罷,便應了他的要求吧,思及至此,口中哼唱出聲,而風泊寒,則是吹著那片落葉,眸中含笑看著我。
其實,我一直想問,那日他找蕭蘇扶出去,為什麽要同他打架,風泊寒可是習過武的練家子,而蘇扶,隻是醫術過硬而已,泊寒同蘇扶打,蘇扶一定吃了不少虧吧?
當然,這些話,我是不敢問出口的。
耳邊傳來雞鳴之聲,我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竟然正躺在風泊寒的肩膀之上,而他,則是身子依著一旁的柳樹,呼呼大睡著,習武之人警惕性一向很好,不知何時睡了過去,又擔心,我一動,便會將他吵醒。
雖然我們一起長大,從沒太過在意所謂男女授受不親這一說法,可是,如今這個姿勢,的確有點叫人難為情了。
我強忍下心裏那股不適之感,此時,門被人打開,聞聲望去,蕭蘇扶已然一襲黑衫,羽冠高束出現在我眼前,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他,此時此刻,眼底卻是分明印著鮮少的怒火。
心情又是莫名緊張,我站起身來,風泊寒因為我這一舉動,頭狠狠撞響了樹幹,倒抽了幾口冷氣之後,他抬起眼來,一臉哀怨的望著我,“你幹什麽啊?疼死我了……”
來不及說話,隻聽蕭蘇扶一聲冷哼,“你們可真是能耐,昨晚一起唱曲,折騰到那麽晚,也不回屋,竟就在這裏睡著了,吹了一夜冷風,怎麽就沒凍死你們呢!”
忽略我一臉錯愕,他又是一聲冷哼,從著我身邊走過,風泊寒起身,順便也將我拉了起來,皺起眉頭嘀咕一句,“蘇扶怎麽了?一大早的火氣那麽大?”
我搖搖頭,表示自己怎麽知道,蕭蘇扶那麽生氣,難道是昨天我們唱曲,打擾到他了?
洗漱完畢,風泊寒喊著去客棧用飯,那家我們常去的來福客棧裏,此時已經是客人滿座,老板與我們很熟絡,問著我們今天來點什麽,風泊寒回答他的同時,我的眼睛,卻是瞥見了窗子一角那熱鬧非凡的場景。
隻一刹那,身子便是僵住,風泊寒察覺出我的不適,順著我的目光看去,那個,正有著三三兩兩的女子,正圍著一個模樣俊逸的男子坐在那裏,她們口中時不時地傳出幾聲不受控製地笑語。
而那男子,是蕭蘇扶。
風泊寒皺眉看著我,小聲問道,“小姐,你無事吧?”
“哎呀,小寒,都說過多少次了,不要叫我小姐,你怎麽就是記不住呢!”
我不知道我那句話聲音有多大,很快,便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隻是卻獨獨沒有他,我輕笑一聲,拿著掌櫃的給的號牌,跟著風泊寒一起上了樓去,途徑蕭蘇扶,我第一次將他無視的如此徹底。
蕭蘇扶,我一直知道他很優秀,很招那些不常出門的閨閣女子喜歡,離開曲府的這麽長時間裏,也時常有著女子向他示好,可他的反應皆是一種,不理不睬,是的,我從沒想過,蘇扶,跟那些女子在一起,能夠如此開心。
風泊寒又一次讀懂了我的失落,他眸子裏有著深深的憐惜,說道,“輕顏,你想哭就哭出來吧,別憋在心中,會難受的?”
“哭?我為什麽要哭?”我抬眼,疑惑的看著他,仿若全然聽不懂他的話語。
長這麽大,除了為我爹我娘哭過一次,我還為誰哭過,所以如今,我為什麽要哭?為了蕭蘇扶嗎?嗬,難得那個悶葫蘆一般的男子終於有了開竅這一天,作為朋友,我應該替他開心才對!
風泊寒凝視了我許久,卻也沒說些什麽,末了,隻是歎息般道了一句:“輕顏,你該學會成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