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心悅君兮,浮塵空夢(三)
常常會問自己,與他相比,自己到底差了什麽?我同她相遇來得比他早,愛情卻比他遠了那麽多,就如同,同樣是無父無母,我成了她的侍衛,而他從一開始,便是她的朋友,至於我,同她之間,最多也隻能稱得上朋友二字吧。
……
冷意,在不知不覺間襲來,寒梅花開,寒梅花落,已然又是一個冬日過去,桃樹漸漸開出了嫩芽,曲輕顏小心翼翼地爬上去,耳邊卻是響起曲夫人的悅耳的呼喚,“輕顏,你快出來!”
什麽事?竟然讓娘親那麽高興?
曲輕顏很是不能理解,從著桃花樹上一躍而下,循著娘親的聲音走過去,曲府門前聚集了很多人,她在娘親的招手下,一步一步走了過去,每走一步,心下的忐忑皆會加深。
“小寒……”目光觸及到那個熟悉身影,曲輕顏在這一瞬間,所有的思念,皆是歸化成了淚水,聲音有著顫抖,她朝著那個身影跑了過來,緊緊把那少年抱住,“嗚嗚嗚,我以為你再也不會回來了呢!”
突如其來的舉動,讓風泊寒征愣許久,直至鼻尖有著一股思念許久的熟悉味道傳來,他才順了順曲輕顏身後的青絲,輕笑,“怎麽會呢,小姐?小寒已經錯過你一個生辰,可不想,再錯過第二次。”
生辰?曲輕顏有些不理解,曲夫人卻是恍然想起了什麽般,“我倒是忘了,明天是輕顏的生辰,也就隻有小寒,一直把輕顏放在心上。”
聽著曲夫人的話,讓曲輕顏迷茫了,真的是隻有小寒嗎?
不知道為什麽,一年多時間裏,明明同小寒相處時間更為長久一些,她更思念的卻是那個隻相處幾天的蕭蘇扶……因為什麽呢?她也想不明白。
猶記得前幾日娘親對自己說,今年,她已經整整十二歲了,雖還未及笄,可依著她女兒這般容貌,也該是時候考慮日後嫁給哪一位公子。
那個時候,曲輕顏心底晃出了一個名字,蕭蘇扶。
是了,是蕭蘇扶,她想嫁給他,嫁給那個隻認識幾天的少年,而且,這更是一種,特別特別強烈的念頭。
風泊寒今年已經是十五歲了,兩年的江湖行走,他更是明白了太多,就如同現在,曲輕顏注意力雖依舊在那些飯菜上麵,風泊寒卻是一眼看出,此刻,曲輕顏心思,已經不知道飄到了哪裏。
他隱隱猜到了什麽,歎息一聲,夾了菜放進曲輕顏碗裏,“小姐,你可要多吃點,我總覺得,你似乎瘦了呢。”
“瘦了?小寒,你眼花了吧!我爹我娘對我那麽好,恨不得把所有好吃的都分給我,我怎麽可能會瘦了!”曲輕顏冷哼一聲,仿若又回到了風泊寒所熟悉的那個她。
曲夫人則是無奈笑笑,跟曲老爺不知說著什麽,而後,隻見曲老爺捋著胡子,笑容滿麵地看著風泊寒,“小寒,你也不小了吧?有沒有喜歡的女子?改日,我或許可以替你上門提親。”
“老爺,你胡說什麽呢,我要說的可不是這個意思!”曲夫人嗔怪著瞪他一眼,“小寒呐,你別聽老爺胡說,我的意思是,你若是沒有中意的女子,便讓輕顏日後長大嫁給你吧,你們從小一起生活……”
“娘!”曲輕顏皺著眉頭,像是聽不懂她剛才所言話語,看也不看風泊寒一眼,徑直問道,“怎麽小寒回來了,蘇扶還不回來?難道那個大夫,他還能真把蘇扶當自己兒子看待?算了,反正也不餓,我先回房!”
“小姐……”
“小寒!”
風泊寒心下一急,正要追上去,衣袖卻是被曲夫人拉住,“你別管她,輕顏平時看起來任性天不怕地不怕的,實際上,一遇到事她就慌了,我看她這般表現,許是在害羞,小寒,你不必管她。”
“嗯,小寒知道了。”風泊寒隻得作罷,心底卻又是另一番思緒。
漸漸歸為平靜之後,曲輕顏才真正回到自己閨房,娘親說得無錯,她的確是一遇事就自亂陣腳了,可她不知道該怎麽辦,她不喜歡風泊寒,不想做他娘子,可他畢竟是她小侍衛,她不意思直接拒絕,隻能將蘇扶搬了出來。
隻是,蘇扶啊蘇扶,你在哪裏呢?什麽時候才會回來?
你又是否,像我思念你一樣,思念著我?
風泊寒回來了,一切又仿若恢複到了往日一般,曲輕顏的習慣仍舊未變,經常爬到那桃花樹上,隻不過如今,她等的隻有那一個人了,風泊寒不明白她每天為何爬樹,問她她也不說,可看她那般,卻也總是學著她的樣子,坐在樹上眺望院子外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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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時辰過去了,曲老爺和曲夫人還是未曾回來……
下人們說,他們今日本該是去寺廟祈福,順便祭拜那死去的蕭老頭,隻是,都這麽久時間過去,還未回來,也未免太過於詭異了一些。
“小寒,你說我爹我娘,他們該不會出什麽事吧?”曲輕顏一雙眼睛轉啊轉,聲音帶著後怕之感,嬌小的身子大抵也因為擔心而顫抖的厲害,記憶中,她從未有隔過如此長時間沒見過爹娘。
風泊寒深深望了她一眼,走過去將她抱在懷裏,輕聲安慰著,“不會的,老爺和夫人他們那麽好,怎麽會出事呢?何況,二夫人她早已經派下人去尋了,小姐,時候很晚,你就別再瞎想,睡覺吧!”
“嗯。”曲輕顏抱緊了胳膊,站起身來,向著閨房走去,一天未見到爹娘一麵,致使這夜,不意外的,她睡得很是不安穩。
次日一早,在耳邊隻傳來喧囂哭鬧聲,隱隱聽到了“老爺、夫人”這種字眼,曲輕顏渾身一個激靈,她連鞋子都忘了穿,屋內以及院外,不知何時,掛滿了白綾,曲府之內上上下下皆是充斥著一股死亡和絕望的氣息。
那一瞬,她似是明白了什麽般,小小身子向著大廳狂奔而去,她隻看到了棺木,除此之外,再也沒有什麽,因為風泊寒攔住她,不讓她進去。
“我爹我娘怎麽了。”她知道這是規矩,更知道生死有命,所以不強求,可是,聽到風泊寒的話語之時,仍舊失去了一切支撐,她爹娘死了,自她出生那天,便將她護在掌心中的爹娘就這麽離開她……
是因為昨天去寺廟時,乘船回來,是因為昨日夜間的那一場大雨……
爹娘下葬,她隻能在一旁看著,奈何淚水模糊了視線,她什麽也看不到,風泊寒一直陪在她身邊,生怕她做出什麽傻事出來。
曲輕顏回去之後,一句話也不吭,悶悶的,除了每天都會爬上那棵桃花樹之外,什麽也不說,甚至不讓風泊寒跟著。
她知道爹娘很是寵愛她,所以,她不會做出什麽傻事,下人們送上來的飯菜,她也有吃過,隻是,實在沒胃口,吃得很少罷了。
曲老爺和曲夫人生前熱情好客,因為做著生意,結識的朋友也多,故而這些日子,少不了登門拜訪的人,但時間一長,這事情,也便漸漸平息了過去。
直至有一天,經過二夫人的房門,聽到裏麵傳來奇怪的聲響,守在門外的丫鬟麵色通紅一片,曲輕顏看著,想起許久之前在花雨樓的那次,在她進去通報之前,先一步地推開了門。
屋內,春光旖旎,那二夫人赤裸著身子,若不是風在片刻後刮起,隻怕,她還是躺在床上微眯著雙眼,一臉陶醉之態。
“你們、你們怎麽可以這樣!”
曲輕顏身子退後了好幾步,不敢置信,平常溫柔善良的二夫人,竟然在爹爹走後,做出這種事情。
那男子慌亂之下穿好衣服之後,立刻跪倒在地,“小姐,您饒了我吧,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二夫人聽此,美眸一瞪,繼而在他身上狠狠踢了一腳,慢悠悠的說著,“我說,曲大小姐,你這好日子也過得夠多了吧?如今,你爹你娘都死了,而女子,又沒有繼承家產的道理,這挑起曲府的重擔一下子落到了我一介女流身上,我若是不找個男人依靠,那恐怕日後我們都隻有喝西北風的份了。”
二夫人神情自若地穿著衣衫,眉宇間儼然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末了,看到曲輕顏倔強而滿是氣恨的小臉,冷哼一聲道,“你要是心有什麽不甘,就滾出這裏,曲府不是青樓妓、院,可不養長得漂亮白吃閑飯的人!”
二夫人語氣嫌惡地說著,音落,命令著下人將曲輕顏小小的身軀拖了出去,剛從外麵回來的風泊寒正好看到這一幕,愣了愣,不停的敲門,可是卻無有一個人應答。
“沒用的,小寒,她不會開門的。”
想不到,平常把她當做自己親生孩子看待的二夫人,有一天,竟然將她趕走,什麽都沒有了,什麽都沒有了……
一天時間,曲府大小姐變成了無家可歸的可憐蟲,現在已是晚間,風聲越來越呼嘯,破廟裏,陣陣寒冷入骨,風泊寒幾次說要把外衫褪下給她穿,但都被曲輕顏給拒絕了。
習過武又怎樣?習過武就能不怕冷了嗎?隻不過,稍微好了那麽一點點而已。
意識漸漸模糊,風泊寒一咬牙齒剛要說上什麽,朦朦朧朧之間,隻聽得曲輕顏這麽一句話,“小寒,我不甘心,好不甘心,曲府的產業雖然不多,但都是我爹我娘辛苦攢下來的,憑什麽留給她們!小寒,你陪著我,我們去報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