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推演星圖
聽到“鎮國之寶”四個字,李鐸不禁一愣。他轉首望向徐成淼,而徐成淼也疑惑的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並不知情。
李鐸思索一下,吩咐道:“宣密使覲見。”
門外的衛兵應了聲是,領著一個身穿玄色朝服的官員走進房間。
李鐸和徐成淼一見此人,都略微感到有些訝然。因為這個所謂的密使,他們認識。
此人名叫商逸雲,官拜欽天監的監正,主司觀察天象、推算節氣、製定曆法等事宜。商逸雲曾在終南山修過道,所以在朝中又被戲稱為“商道長”。他今年將近七十的高齡,乃是三朝元老,雖然職位不高,但是也頗為受人敬重。
太子李鐸眼見是他,不禁問道:“原來是商司天,你怎麽會來到幽州呢?”
商逸雲先是顫顫巍巍的施過叩拜之禮,然後才慢悠悠的起身答道:“啟稟殿下,老臣奉陛下之命,特將國寶護送至此地,呈交殿下收管。”
“哦?竟有此事?”李鐸好奇的問他:“究竟是什麽鎮國之寶,不隨朝廷遷移西蜀,反而要急著送到本宮這裏?”
不僅僅是他,房間裏所有的人心中都有此疑問。
隻聽商逸雲耐心解釋:“殿下您有所不知。此寶乃是高祖皇帝傳承下來,叫做渾天觀象授時儀。它不僅可以校準星位、觀測天象節氣的變化,而且還能通過內部的機關運轉來推演曆法,可謂是社稷重器。更重要的是……”
商逸雲稍微停頓了一下,著意強調道:“之前老臣也不知道,還是陛下親口講的。此寶在推演到大唐立國後第三百年時,會顯示出一副星圖,而它所對應的山川地形,埋有高祖皇帝留下的巨大寶藏。據說那裏麵存放的,都是前朝隋煬帝搜刮天下得來的財寶,金山銀山多得數都數不清。”
李鐸吃驚的瞪大眼睛:“你不是在說笑吧?居然會有這樣的事?”
“老臣惶恐!”商逸雲嚇得倒頭跪拜:“老臣膽子再大,也不敢欺君罔上啊。這個消息是陛下在前些日子告訴老臣的,絕無半點虛假篡改。正是因為這個緣故,所以陛下才沒讓老臣隨秘書省一起遷往益州,而是喬裝改扮,護送渾天觀象授時儀到殿下這裏。”
李鐸趕忙說道:“商司天不必如此緊張,本宮也是無心之語。此寶現在何處?”
“就在外麵的馬車裏。”
李鐸吩咐道:“那好,抬進來讓本宮看看。”
商逸雲正要向外麵傳令,徐成淼突然道:“且慢!殿下,寶物搬進來之前,請允許微臣先去驗看一番。”
李鐸知道他性格謹慎,擔心其中有詐,所以要親自檢查商逸雲帶來的寶物和隨員,以便確定安全無虞。
於是他點點頭,示意徐成淼自便。
約莫過去一柱香的功夫,徐成淼自外麵回來,身後還跟著八名士兵,抬著一個三尺見方的銅質器具。
粗略端瞧,這座近似於球形的銅器之上,密密麻麻的刻滿了星座和文字,數條帶有刻度的軌道框架,交錯環繞在銅器四周。
也許是因為曆時久遠的關係,整個器具到處都是斑斑鏽跡。
商逸雲不好意思的介紹道:“殿下恕罪。臣等原先不知此寶竟然蘊含著天大秘密,還當是跟其他尋常渾天儀一樣,隻是觀測星象的工具,所以疏於保養。倘若因為鏽蝕損壞,耽誤了朝廷大事,那可真是罪該萬死了。”
李鐸心道,想必曆代先帝早已經將寶藏星圖推演拓印下來了,這才會把渾天觀象授時儀交由欽天監保管,否則怎麽能任由這關係驚天財富的寶貝在外麵日曬雨淋?
估計皇叔是怕將地圖直接送來,難免在半路上發生什麽意外,所以便幹脆命商逸雲把原始器具直接運到幽州,好讓自己利用巨大的寶藏興兵救國。
如此說來,這商逸雲也不愧是修為有道的三朝元老。放著如此誘人的富貴,他沒有在途中攜寶潛逃,而是仍然不辭辛勞的跋涉千裏,忠誠履行自己的使命。
想到這,李鐸欣然道:“商愛卿,你送寶有功!來日本宮驅除胡虜,多半還要靠這份先祖傳下來的寶藏呢!”
商逸雲也老懷欣慰的說:“殿下折殺老臣了。能夠為國盡忠,那是臣的榮耀,哪裏敢稱半點功勞。若是能為陛下和殿下稍作分憂,老臣就是死也瞑目了。隻不過……”
“不過什麽?”李鐸好奇道。
“不過……這渾天觀象授時儀是否真能推演三百載寶藏星圖,老臣也沒有把握。”商逸雲略顯擔憂的說:“接到陛下的旨意,老臣便匆匆上路,至今也未曾專門驗證過。”
李鐸表示理解的點點頭:“這個本宮明白。畢竟事情緊急,突厥人圍城在即,你們也不敢有半點耽擱。而且這一路上還要避開叛軍耳目,能把寶物完好無損的送給本宮就非常不易了,又怎麽可能有機會推演呢?”
他稍微沉吟片刻,接著說:“不如這樣吧,你就在此操作寶器,給本宮當麵演示。”
“這……”商逸雲猶豫道:“殿下,如此機密之事……”
“沒關係!這裏全都是本宮信得過的人。”李鐸毫不在意的說:“他們絕不會有丁點覬覦財寶之心,親眼看到也無妨。再說,日後還要靠他們去給本宮把金山銀山搬回來呢。”
商逸雲點點頭:“殿下說的是。既然如此,那麽老臣便在這裏當場推演,也算真正的完成聖命。”
說著,他轉身對徐成淼道:“少卿大人,推演曆法,還得讓我那些徒兒來協助。”
徐成淼剛才出去檢查時,全部心思都用在了渾天觀象授時儀上,對商逸雲的隨員並未太過留心。現在聽他這麽說,也不好再專門跑出去又把那些人過濾一遍,隻好說:“既然殿下有旨,請商大人自行安排吧。”
商逸雲微微頷首,向旁邊衛兵交代了幾句。
那名衛兵轉身離去,片刻功夫便將商逸雲的十二名徒弟領了進來。
徐成淼掃視一眼,這些既是徒弟又是欽天監司員的人,個個身披黑紗袍服,頭戴風帽,看上去神秘兮兮,還有一絲詭異莫測的味道。
他不禁提高警覺,將身體緩緩移動至靠近李鐸身前的位置。
幾乎是與徐成淼同時動作,夏侯凝寒也看似毫不經意的,緩步踱到李鐸前邊。
商逸雲並沒有留意二人的細微舉動,朗聲吩咐手下徒弟,按照先天八卦的方位,分列渾天觀象授時儀四周,準備開始推演曆法。
眾人準備停當,有的手扶器具機關,有的平端校驗星盤,有的拿著用來記錄的紙筆,還有的肅立陣位負責護法,大家都默然不語,靜靜等待商逸雲下達指令。
商逸雲向李鐸拱手道:“殿下,一切準備完畢,懇請諭旨。”
李鐸點點頭:“好,開始吧。”
隨著他一聲令下,商逸雲的徒弟們推動渾天觀象授時儀的機關,銅質球體緩緩轉動起來,周遭的刻度軌道也隨著一起流轉。
球體轉動稍快,而軌道刻度則是一格一格的逐步變化。
整個器具不斷發出喀拉喀拉的聲響,站在旁邊的幾個徒弟則緊盯著手中的星盤,仔細校驗球體和刻度的演進情況,並有節奏的報出星位數據,以供其他人比對記錄。
“二十一年夏至,虛宿日鼠,四五;翼宿火蛇,一九。準——”
“六十五年歲末,角宿木蛟,六七;心宿月狐,二八。準——”
“一百七十三年立秋,奎宿木狼,一四;昴宿日雞,五九;鬼宿金羊,三六。準——”
“二百零八年春分,室宿火豬,三三;柳宿土獐,二七。準——”
隨著商逸雲的徒弟們高聲報出一個個年份時間和推演星位,距離大唐立國三百年的那副星圖越來越近,房間裏麵的人們也都禁不住緊張起來。
包括李鐸在內的官員將軍,都把目光牢牢盯在不停轉動的渾天觀象授時儀上,生怕錯過任何細節。
而商逸雲則閉著雙眼,兩手掐捏指訣,口中念念有詞,仿佛在計算著什麽。
就連徐成淼也不免開始有些在意,目不轉睛的看著器具刻度的變化。
此時,屋裏隻有一個人沒被星圖推演所吸引。
那就是擋在太子身前的夏侯凝寒。
從剛才開始,她的目光便始終停留在兩個負責護法的徒弟身上,片刻未離。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飛仙宗主眼裏的寒光越來越重。
當負責報時的徒弟讀到“二百八十九年正旦”的時候,商逸雲忽然睜開眼睛,幾乎是與夏侯凝寒同時嗬斥了一聲。
商逸雲喊的是“動手!”
而夏侯凝寒喊的是“小心!”
異變突起,把房間裏全神貫注的眾人都嚇了一跳。
接到商逸雲指令的徒弟們,本應該立即行動,偷襲在場的太子和諸位官員。沒成想,他們卻被夏侯凝寒突如其來,且帶有先天罡氣的嗬斥聲震懾了心神,動作比預想的全都放慢了半拍。
待他們反應過來,開始出手行刺時,徐成淼、慧顛、楊興泰和薛威等人也紛紛回過神,及時對突然襲擊做出反應。
一時間,屋內陷入一片混戰。
商逸雲雙手彎曲成爪,狀若瘋虎一般,朝目瞪口呆的李鐸飛身撲殺,堪堪被夏侯凝寒擋住去路。
夏侯凝寒的武功遠在商逸雲之上,轉眼十幾招下來,沒讓對方能夠靠近半步。
但是,她此時的目光並不在麵前的這個對手身上,而是遠在二十步開外的那兩個神秘司員。
這個時候,寬敞的房間已經化作廝殺戰場。無論是慧顛、徐成淼,還是楊興泰、薛威和柴靖斌,他們的戰力都遠勝刺客,往往幾個照麵便能夠將對方擊斃或重傷。
盡管門外的大隊衛兵因為場地局限,一時還難以衝進屋裏增援,但是場麵似乎已經被自己一方牢牢控製。
唯獨那兩個家夥。
他們始終垂首肅立,對眼前發生的一切都無動於衷。
依照夏侯凝寒的判斷,這兩個人才是敵方真正的殺手鐧。
安東大都護薛威的鐵掌拍在一名刺客前胸,隨著骨頭碎裂的清脆聲響,那個刺客橫飛兩丈開外,還未落地就氣絕身亡。
薛威毫不停留,箭步衝到那兩個呆站在旁邊的人麵前,一記剛猛重拳,直奔其中一人的太陽穴。
隻聽砰的一聲,拳頭重重砸在那人的腦袋上。
按照常理說,薛大都護的拳腳功夫,乃是名震江湖的絕學。天下間恐怕沒有幾個人能如此硬挨他的攻擊。即便不會被打的飛起,至少也得是當場暴斃。
可是那名被打的司員,卻仿佛毫無損傷。他緩緩的抬起頭來,露出一直遮掩在風帽下的麵龐。
站在他跟前的薛威愣了一下,驚恐的喊道:“鬼!鬼!有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