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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 身份之疑

  聽皇帝說出“不行”兩個字,徐成淼不禁一愣。


  北衙向來是曆代帝王的皇家私兵,其忠君的信念可謂無人能出其右。在這種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陛下為何會拒絕明鑒長史請戰的要求呢?

  徐成淼的不解,全都看在李坤的眼裏,他耐心道:“成淼,你的忠心,朕相信。北衙明鑒司的探員們,也都是朕最得力、最放心的將士。不過,你等畢竟不是戰場廝殺的軍旅,若論起打仗的本事,比不過同樣身為禁軍的南衙、金吾衛和禦林軍。與其讓你們這些人才陪朕留在帝都,白白戰死,不如去發揮更大的作用。”


  李坤拿起龍案上的兩個黃帛卷軸,說:“朕還有更重要的任務托付於你。”


  徐成淼趕忙起身,拱手道:“請陛下盡管吩咐。微臣定當全力以赴,哪怕搭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這個我相信。你們都是死士,也隻有死士才擔得起接下來的重任。”李坤神色凝重的講道:“朕命你將這兩份密詔隨身攜帶,率領明鑒司全部力量,還有朕專門指派給你的五百禦林軍精銳,前去保護太子。其中的一份詔書,是授予鐸兒兵馬指揮之權,可征調號令安北都護府、安東都護府以及河北道、河南道、河東道、淮南道、江南道的各路府兵。其中也包括銳親王的部隊。”


  徐成淼心中一緊。這道詔書,意味著將天下大半的軍權都交到太子手上,其中的分量絕對非同小可。


  他略帶疑惑的問:“陛下,是要微臣將太子護送到益州,與朝臣們匯合嗎?”


  李坤搖搖頭:“不,不去益州,就叫他留在中原。朕和胡老將軍商議過,此次朝廷各官署遷往益州,是考慮到劍南道地勢險要,蜀道有利於防禦,而巴蜀地區物產豐饒,是暫避敵軍鋒芒,保存有生力量的最佳選擇。但是,西南乃是偏安之所,保命有餘,進取不足。有朝一日若要發動反擊,收複我大唐江山,則會因為遠離中原,而失去戰略上的優勢。”


  徐成淼同意道:“陛下所言甚是。自古以來都是西打東、北征南,未曾見過由西南巴蜀奪取中華的例子。即便是當年的諸葛武侯,自西蜀出兵,也難有尺寸之功。”


  “是啊,所以朕把朝廷的官員們安置在益州,不過是為了將來天下恢複安寧後,能夠讓他們出川理政,不至於令國家無才可用。但是,若想保境抗敵,還是要有逐鹿中原的決心和勇氣才行。朕把兵權交給鐸兒,就是要讓他在北方站穩腳跟,匯集力量平定亂局。”


  李坤目光中閃現著罕見的堅定神色,繼續道:“這份密詔,再加上虎符,有膽敢抗命不遵者,形同反叛。明鑒司該如何處置,不用朕再教你了吧。”


  徐成淼肅容回答:“請陛下放心,微臣自有雷霆手段。”


  李坤點點頭,舉著另一份詔書說:“另外這份密詔,是傳位詔書。若是帝都陷落,朕追隨先祖而去,你便將它拿出來,給太子正名。”


  “陛下……”徐成淼不忍聽他說出這樣的話,熱淚奪眶而出。


  “哭什麽?沒準兒朕的運氣好,還能挺過難關,多享幾年福呢,”老皇帝苦笑道:“這不過就是多做一手準備嘛。同樣內容的密詔,尚書令殷俊傑、中書令柳詩名和禦史中丞錢澤共同持有一份,作為重要憑證,以保新君即位的順利完成。”


  徐成淼強行壓住悲傷的情緒,問道:“胡老將軍不持密詔嗎?”


  李坤歎口氣,答道:“唉,胡雲天這個老家夥,論起來都快算是朕的叔叔輩了。他說什麽也不肯離開帝都,借口自己年歲太大,經不起車馬勞頓的折騰,恐怕死在半路上。無奈之下,朕隻好應允,也算成全他的一片赤誠。”


  “那麽胡老將軍的家眷呢?走了嗎?”徐成淼好奇的問。


  李坤臉上露出不忍的神色:“唉,讓朕最揪心的就是這一點。胡雲天決意留下,他府中便再無一人願意離去。胡家世代從軍,滿門忠烈,不算三朝元老胡雲天,僅在朕這一朝,胡家就出了十二位封號將軍,中郎將、都尉、典軍、校尉數十名。除去在外任職的,目前留守帝都的胡氏子弟,算上旁係分支和家兵家將,竟然有兩千多人。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胡府的女眷也多是習武之輩,她們同樣披甲上陣,不讓男兒。現在,胡老將軍家裏,上至五六十歲的老人,下到八九歲的孩子,幾乎不分男女,統統都被編入胡家軍,準備保衛帝都。”


  徐成淼聞言結舌道:“胡家居然如此烈性?這簡直就是婦孺皆兵啊!”


  “我大唐有如此的中流砥柱,何懼敵寇強勢?”李坤朗聲道:“成淼,振奮精神,帶著你的兒郎們去給朕完成好使命。要讓所有的對手知道,堂堂中華尊嚴,犯之必亡!”


  吱呀——,房間的門被拉開,一個仆役小廝端著餐盤走進屋中。門口處,兩名武威軍士兵表情嚴肅的向內監視著。


  張波沒有起身,兀自看看餐盤上的碟盞,不滿道:“又是這些清湯寡水!告訴吳淩,莫要如此作踐人!”


  門口的武威軍士兵笑笑,滿臉的輕蔑不屑,其中一個語帶嘲諷的說:“詹事大人,您老還以為自己是貴客呢?有這些吃就不錯啦。”


  “可不是嗎?比這差的夥食有的是,估計要不了多久他都能嚐到!”另一個接口道。


  兩個人冷嘲熱諷,令張波不禁勃然大怒。他正要發作,忽然察覺那名送飯的仆役朝自己暗施眼色,然後有意無意的用手指點了點盤中的飯碗。


  張波立即心有所悟,不動聲色的哼道:“無恥潑皮!小爺懶得聽你們聒噪,趕緊滾!”


  仆役擺好飯菜,拎著托盤轉身離開,武威軍士兵又順手把門帶上,屋裏便隻剩下張波蕊姬二人。


  張波閃身來到窗旁,先是仔細聽聽外麵的動靜,接著便返身回來,用筷子撥弄剛才的那碗糙米飯。


  兩三下的功夫,一個細小布條被他從碗中挑出。


  張波看了一眼瞠目結舌的蕊姬,搖搖頭,示意她不要聲張,然後湊在燈下,認真閱讀起布條上的字來。


  隻見那布條上寫著:吳已離開,明夜子時,留心夫人,切莫告之。


  簡簡單單的十六個字,張波反複看了好幾遍。對他來說,這四句話不難理解,卻又很難理解。


  布條應該是明鑒司的人送來的。隻有他們會這樣做,也隻有他們有能力這樣做,目的就是要再次營救自己。


  吳淩應該是因為某些事情,已經離開東都,所以明鑒司打算在明晚子夜時分,展開救援的行動。對方既然沒有提到需要張波怎樣配合,顯然是已經有了周詳的計劃,到時自己隻要做好相應的準備即可。


  但是,“留心夫人,切莫告之”又是什麽意思呢?


  很顯然,明鑒司也在懷疑蕊姬的身份了。


  之前張波因為花娘的事情,對蕊姬與吳淩的關係動過疑心。但是經過幾番試探,他並沒有發現任何可以證明蕊姬是風塵暗探的證據。而且經曆了這麽多苦難波折,蕊姬始終對自己感情深摯、不離不棄,完全沒有半點作偽的跡象。


  就在剛才,她還在勸自己保住名節,寧可跟著一起吃苦受罪,也絕不動搖。


  這樣一位深明大義的女子,怎麽可能是吳淩的細作呢?

  即便是,都到了身陷囹圄的地步了,她又還有什麽必要惺惺作態呢?


  這一切隻能說明,以前的種種懷疑猜測,都是在冤枉這個可憐的姑娘。


  明鑒司一定也是順著花娘的線索,判定蕊姬有嫌疑,所以才提醒自己不要告訴她。可是這也意味著,明晚的救援,他們極大可能是不打算帶蕊姬一起走了,甚至有可能還會趁亂痛下殺手,順便幹掉這名假想中的“細作”。


  張波心中暗暗思忖:不行,明鑒司不了解蕊姬,可是他張波不能犯糊塗。他早已明確的判斷,蕊姬隻是碰巧成為花娘的養女,成為其掩護身份的一個道具而已。蕊姬絕對不會是吳淩一手栽培的什麽風塵暗探。


  況且,她現在懷著張波的孩子,怎麽能就這樣丟下不管。


  現在他對吳淩還有些許價值的情況下,他夫妻二人尚且受到如此刻薄對待,一旦自己成功逃脫,被丟下來的蕊姬,處境豈不是更加淒慘?


  “相公,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蕊姬側臥在榻上,關切的問道。


  張波沉吟半晌,突然說道:“蕊乖兒,最近你身子虛弱,不易太過傷神,我又一心要應付吳老賊的審問,也沒有精力顧及其他。所以有個問題,我一直沒來得及問你。”


  “什麽問題?”


  “你妹妹蓮姬怎麽會武功?當初你告訴我,她被賣給了一位江南富商,可又為何會跟蒯印的護衛在一起,出現在營救太子的那個晚上?”


  蕊姬慘然一笑,答道:“相公,妾早知道你會有此一問。事情很簡單,當初花娘的那位相好,與吳淩同朝為官,交情甚深。花娘遭逢不幸後,他雖然跟打過招呼,對我們姐妹倆頗為照顧,但卻也並未給我二人贖身。一次,吳淩跟他一起來消遣,發現蓮姬根骨不錯,適合習武,便借著酒興答應妹妹,傳些練功的基礎法門給她。如此,約麽一年多的光景中,吳淩偶爾來喝酒時,便拉著蓮姬學武。妹妹天性好動,也樂的跟他討些本事,以便今後保護我這個柔弱的姐姐。再後來,不知是何緣故,吳淩再也沒有出現,而妹妹在服侍江湖客時,總會有意無意的跟人家請教功夫,漸漸也有了些防身的本領。”


  她稍微歇歇,虛弱的緩口氣,繼續說:“之後,我姐妹被恩客看中,相繼離開青樓各奔前程,從此再也沒了音訊。前些日子,蓮姬為何會突然出現在此,又為何會與相公的敵人混在一起,妾完全不得而知,也沒來得及細問蓮姬。若是相公因為妹妹的緣故生氣,或者懷疑妾身,妾百口莫辯,但求一死以證清白。”


  聽她如此說,張波趕忙道:“蕊乖兒,你說的這是哪裏話。我要是不相信你,就不會這麽問了。隻因為眼前有件重要的事情,需要立即定奪。我縱然覺得無妨,可是有些方麵還需要我給別人一個明確的交代,所以才須再跟你核實一下。你莫要著急難過,快些躺好。”


  蕊姬聽得一頭霧水,問:“相公,你在說什麽呀?什麽重要的事情?給什麽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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