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三個秘密
接下來的幾天，何光華忙著調兵遣將，製造各種攻城器械，準備硬撼潼關。而坦利親王則悠哉遊哉的四處閑逛，消磨時間。
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絕佳理由：中間人吳淩尚未回來，所以關於結盟的談判理應暫時先放一放，等人到齊再繼續協商。
起初，坦利還饒有興致的觀摩武威軍製造器械的過程，希望學習一些先進的經驗，以備今後突厥人作戰時用得上。
然而這位殿下實在不是軍事方麵的材料，沒看兩天，便覺得索然無味。於是跟何光華打過招呼後，便領著手下出營，在附近的山野間郊遊狩獵尋樂子。
可惜坦利不知道的是，在他看來，自己是獵人，但是在某人看來，他其實是獵物。
這位某人，就是前來索取坦利親王性命的李世卿。
就在坦利他們來到距離武威軍大營六七裏外的潛雲嶺，開始打獵的第二天傍晚，異變陡然發生。
在朦朧的夜色剛剛降臨之時，一聲淒厲的長嘯，驚起大群在林中棲息的飛鳥。
一群黑衣人從暗中殺出，向篝火旁的突厥護衛發動突然襲擊。眨眼功夫，七名突厥戰士便被當場斬殺，隻剩下一個活著的護衛被黑衣人生擒。
當冰冷的刀尖抵在自己脖子上時，那名護衛聽到對方用純熟的突厥語問：“坦利呢？他在哪裏？”
護衛感覺刀子正在慢慢的往肉裏紮，趕忙回答：“殿下他……殿下剛才正在吃飯，忽然站起身來，東張西望半天，然後便一言不發的往後麵走了。緊接著你們就殺出來啦！”
“後麵？”問話的人一愣。他丟下那名護衛，猛然縱身往那個方向縱躍而去，其他幾個黑衣人也緊跟在他身後，疾速追趕。
繞過一小片茂密的灌木叢，幾匹戰馬正拴在林間空地處，不時的在原地踏踏馬蹄，打個響鼻。顯然，這些都是坦利和手下的坐騎。
一個黑衣人快速的數了一下，說：“不好，這裏隻有八匹馬，坦利跑了！”
另一名黑衣人則俯下身，接著火把的光亮，四處搜尋著什麽。不一會兒功夫，他直起身來，說道：“李大人，確實是騎馬走的，蹄印很清晰，往北邊去了。”
“媽的！大人，這家夥是狐狸嗎？”方才清點馬數的黑衣人罵道：“嗅覺這麽靈敏，好像預先聞到咱們似的。追吧，不然就跑遠啦！”
李世卿摘掉頭罩，仔細看了看地上的蹄印，又轉身去瞧瞧剩下的戰馬，沉思片刻，忽然笑道：“不忙追。你們說，這裏有沒有什麽奇怪的地方。”
其他黑衣人學他的樣子，也紛紛去掉遮麵的黑布，認真端詳著周圍的環境。少頃，大家接連表示，並沒有察覺到什麽異常。
李世卿問旁邊的周興：“你打過獵嗎？”
周興回答：“在帝都的時候，偶爾會去玩玩。”
“你們打獵的時候，都帶些什麽？”李世卿接著問。
“那要看時間長短。”周興說：“如果持續幾日的話，帳篷、幹糧、雨具，還有箭壺和酒。”
李世卿笑笑：“剛才篝火旁邊有這些東西嗎？”
眾人紛紛搖頭。
“那麽這裏呢？”李世卿追問道。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發現拴馬的地方確實有些古怪。此處倒是有幾件郊遊狩獵時所需的裝備，但是數量很少，而且東西放置的非常淩亂。
周興突然反應過來：“您的意思是，戰馬上馱的不是坦利，而是裝備物件，為的是要造出相應重量的假象？”
李世卿點點頭：“沒錯。坦利是在故布疑陣。他多半是把重物放在馬背上，用刀尖輕刺馬股，讓戰馬吃痛狂奔而去，好引誘我們循著馬蹄印拚命追趕。而他自己則等我們走後，再從容離開。所以，那家夥應該就藏在附近，仔細搜索，一定能把他揪出來！”
明鑒司的暗探們恍然大悟，正要依令應是，忽然聽到旁邊的樹叢裏響起一陣掌聲。
突厥親王坦利拍著手，笑嗬嗬的從樹後走了出來：“哎呀，了不起！男爵閣下，你果然是足智多謀啊，坦利心服口服啦，哈哈哈哈。”
李世卿看著笑容可掬的坦利，也不禁莞爾：“親王殿下，別來無恙啊？”
“還好還好，托你的福。”坦利邊說邊走到眾人跟前，向大夥兒作了一揖：“可惜就是太忙啦，整日四處奔波，一刻也不得閑。這不，趁著這幾日天氣好，出來放鬆放鬆，碰巧和你們在此相遇，緣分啊。”
李世卿見他東拉西扯，就是不問自己為何不在西域庫風，反而跑到中原潼關，還率人出手襲擊，不禁暗自感到好笑。他故意沉聲道：“殿下，咱們這可不是偶遇。實不相瞞，我就是衝你來的。”
坦利臉上露出一副“萬分理解”的表情，點點頭道：“我知道，我曉得。而且小弟我也能夠猜出，閣下千裏迢迢的跑來殺我的原因。”
“哦？願聞其詳。”李世卿饒有興趣的問：“殿下與李某許久不見，今日驟然相逢，竟能立即參透其中要竅？”
坦利從容不迫的回答：“這也不難猜。當初在庫風城時，你我相談甚歡，並未結下過什麽梁子。即便有些許不滿，也斷然不會先找到我頭上。而且大家都心照不宣，閣下對大唐的赤膽忠心，絕不會因為區區男爵之位，產生絲毫動搖。一切不過是權益之計罷啦。”
李世卿聽完點點頭，並沒有搭話，而是等著對方繼續往下說。
坦利接著道：“現如今你我兩國已然展開大戰，閣下自然也無法置身事外，苟安於庫風小城。返回故土，無非是想為國效力，其中的勇氣和忠誠，實在是令人敬佩。至於說為何來尋小弟我的晦氣，多半是因為我的特使身份吧。對嗎？”
李世卿笑眯眯的說：“既然殿下能有這樣的覺悟，倒也省去李某的口舌。話不多說，這就請殿下安心上路吧。”
“且慢！”坦利平抬雙手，止住周圍正欲衝上來的暗探，說道：“小弟尚有幾句話，閣下聽完再做決定可好？”
李世卿打個手勢，示意眾人稍停，然後對坦利道：“殿下，你可別因為貪生怕死，破壞了殿下在李某心中的良好形象，令我對你生出輕視之心啊。”
坦利無奈的笑笑，說：“那倒不至於，隻不過是爭取別白白冤死而已。正如我剛才所判斷的那樣，閣下是為了要破壞我們與何光華的聯盟，遂打算幹掉坦利吧。所以，小弟有一個更好的提議，說出來供諸位參詳。如果你們留我一條小命，那麽坦利對天發誓，不僅會堅決破環聯盟之事，而且還另外奉上三個重要情報，如何？”
李世卿哂笑道：“殿下，你可真的要讓我看扁了。放你活著回去，你會履行這種睜眼說瞎話的承諾嗎？又有什麽樣的情報，能比敵人嫡係親王的分量更重呢？”
坦利搖搖頭，歎道：“唉，大哥啊，你之所以這樣說，還是因為沒有看通透。從你的立場而言，突厥與何光華的聯手，可能會給大唐帶來災難性的破壞，可在小弟看來，這個聯盟就是一坨狗屎，分文不值呢！”
聽他如此說，包括李世卿在內，所有人都不禁一愣。
隻聽坦利繼續解釋：“我們之所以找上何光華，是因為擔心在進攻帝都之時，他突然從背後插上一刀，攪亂戰局。故而才想用議和結盟的方式，暫時穩住武威大軍。但是，父汗早已做出判斷，何光華就是一條毒蛇，他連自己的國家都能背叛，又怎麽會對我們忠心呢？所以帝都之戰結束後，突厥下一個開刀的就是這個家夥。你說，這樣的聯盟，不是狗屎又是什麽？而且不知道你們考慮過沒有，何光華這樣的叛軍頭子，如果跟外族勾結，那麽大唐各路兵馬還有誰願意投靠他？恐怕連武威軍內部，都會有很多人生出異心，不再繼續追隨。如此一來，不是對你們朝廷更加有利嗎？”
李世卿聞言沉默無語，心中卻在暗暗琢磨。之前他確實沒有從這個角度考慮過，而坦利的話也不無道理。
坦利眼見李世卿等人多少有點接受了自己的分析，趕忙又道：“其實何光華也意識到這個問題的嚴重性。他既希望我們能暫時放過他，給其喘息準備之機，同時又擔心這件事被人知道後，對其名聲不利，所以還曾專門向我方提過要求，將結盟之事對外保密。而對於小弟來說，早已經摸透這家夥的底細。其實即便不結盟，他也不敢對我們突厥輕啟戰端。諸位大哥，在這種情況下，我可以回去破壞此事，絕非虛言啊。”
李世卿抬眼看看旁邊的周興等人，見他們微微點頭，顯然也都認同坦利的話，於是露出招牌式的壞笑：“我說殿下，你不虧是突厥第一談判高手，果然是巧舌如簧。不過，即使沒有何光華的事情，你對我們來說，也是萬分珍貴呢。別忘了，你剛才還說，突厥正打算進攻我大唐首都。你覺得，我會輕易放過你嗎？”
“小弟明白，小弟都明白。做生意嘛，要講究物有所值。”坦利同樣嬉笑道：“所以小弟還準備了三份大禮啊。還請閣下看看，能否抵得上我的這條小命嘛。”
“哦？說來聽聽唄。”
坦利眼見有戲，清清喉嚨，一字一頓的說：“第一個情報，是關於吳淩的秘密。”
一聽“吳淩”兩個字，在場的明鑒司暗探都眼睛放光。此人不僅是北衙的叛徒，更是長史徐成淼的大仇人。關於他的秘密情報，絕對是無比珍貴。
李世卿點點頭，又搖搖頭，示意坦利繼續說。
坦利眨巴眨巴眼，道：“第二個情報，是關於大唐皇太子李鐸真正身世的秘密。”
此言一出，包括李世卿在內，所有人都是一驚。太子的真正身世？這裏麵難道還有什麽蹊蹺之處嗎？
看著眾人的反應，坦利不禁有些微微得意，不住笑著點頭。
李世卿轉瞬間又恢複平靜的表情，繼續搖了搖頭。
坦利並沒有太著急，他好整以暇的說出了第三個情報：“最後的秘密，關於安西大都護關星辰被殺一案，誰才是幕後主謀和真正凶手。”
“什麽？！”李世卿終於臉色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