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輕取西門
就在何豹如同猛虎撲食一般，率軍狂追相州府兵的同時，李世卿正率領著五十位明鑒司的暗探，悄悄靠近位於皇城西麵的騎營衛所。
這處衛所是個獨立的大院，與皇城隻有一牆之隔，距離太子藏身的集賢齋不過兩三百步的距離。裏麵駐紮著三百名武威軍騎兵，專門負責皇城外圍的巡邏警戒。
他們與城外的相州兵不一樣。僅僅靠偽造的公文印信和喬裝改扮，李世卿並沒有充分把握能夠唬住對方。隻要騎營派人聯絡自己的上級核實情況，鬼把戲立馬就會被拆穿。
所以，若要對付這支部隊，隻能靠出其不意的偷襲。
“大人，果然和您之前所預料的一樣，”小五子輕聲報告說：“自打下午城中各處陷入混亂之後，這支騎營也坐不住啦。他們將平時五十人一班的巡弋規模，提升至一百人。另外還專門抽調人手，去加強皇城西麵各門的警戒。此刻衛所中的兵力隻剩下六七十人而已。”
李世卿點點頭：“裏麵具體的情況怎麽樣？”
小五子接著講道：“騎營校尉帶著七八個手下，此刻聚在一樓的前堂。前堂後麵是一個小飯廳。”他邊說邊在地上比劃：“小樓的二層是軍官的寢室，現在空無一人。三層，也就是頂樓，有兩個暗哨，估計是今天早些時候蒯印派來的。”
“其他人呢？”
“小樓左邊是馬廄，右邊是兩排兵舍，其他的那些人都集中在這個地方。”
李世卿又仔細想了想，吩咐道：“好，情況對我們來說還是很有利的。你們照計劃兵分兩路，一隊從正麵過去，吸引對方的注意力，奪取大門的控製權；另一隊則從後麵進行隱蔽包抄，全力壓製住兵舍裏的人馬……至於小樓裏麵，都交給我好啦。”
明鑒司的突擊小隊依照命令，紛紛開始各自的行動。
李世卿則單槍匹馬的繞到距離小樓最近的院牆處，打量四下無人，一個鷂子翻身縱上牆頭，緊接著悄無聲息的落入院中。
他潛蹤躡行，快步閃到樓下，待確認周圍情況安全後，借著磚縫柱椽，手腳並用，幾下便攀上二樓，翻窗入室。
正如小五子所說，此時騎營的軍官們，不是外出執行巡邏警戒任務，就是集中在樓下前堂待命，諾大的二樓安安靜靜，不見半個人影。
即便如此，李世卿仍然不敢有絲毫大意。
他先是等候片刻，仔細聽了聽樓下的動靜，然後才高抬足輕落步的往三樓摸去。
眼看快要接近三層樓梯口的時候，上麵忽然傳出言語聲。李世卿趕忙伏下身子，屏住呼吸，又靜候了一會兒功夫。
對方顯然沒有察覺到任何異常，仍舊輕鬆自在的閑聊著城中各處混亂熱鬧的景象，茫然不知即將大難臨頭。
李世卿從懷中掏出一麵鋥亮的小銅鏡，小心翼翼的調整著各種角度，在不被對方發現的情況下，對樓上目力不及的地方進行查探。
此時，蒯印專門安排在這裏作觀察哨的兩名部下，都正趴在窗台上，衝著遠處的火光指指點點，背後毫無防備的對著樓梯。
李世卿心叫一聲“真乖！”接著，又將銅鏡轉換角度，偵察三樓的其他地方，看看是否還有另外的敵人。
當他把樓上情況基本摸清，那兩個暗哨依然相談甚歡，大大咧咧的把自己的後背亮給李世卿。
麵對這樣的機會，作為捕獵者來說，怎麽能輕易放棄？
李世卿二話不說，刷的一下抽出冷月刀，縱身躍出樓梯口，直撲窗邊的兩人。
這兩個人都是何豹調教出來的親兵，武功底子自然相當不錯。他們聽到後麵異響，都立即反應過來，齊齊轉頭查看。
但是，他們的實力，與李世卿相比還是差出一大截——反應是反應過來了，但也僅僅是反應了一下而已。
在昏暗的房間裏，一團黑影如鬼魅般衝到跟前，緊接著兩道明亮的刀光連續閃動，那二人連哼一下都沒來得及，便被割破喉管，頹然倒地。
李世卿從容自若的還刀入鞘，對兩具死屍看都懶得看上一眼，手扶窗框向外觀瞧。從這裏望出去，正好將不遠處的集賢齋盡收眼底。
他滿意的點點頭，轉身跨過兩名暗哨的屍體，沿著樓梯快步而下。
接連轉過兩道樓梯後，李世卿來到小樓前堂的梯口處。透過樓板與樓梯的夾角縫隙，可以看清楚下麵廳堂裏的境況。
一名校尉打扮的男子坐在堂中，四周或坐或站，圍著七八個武威軍人。
這些人雖然都全副武裝，但是從表情神態上不難看出，他們的情緒尚算輕鬆。
顯然，今天城中的連番大亂，並沒有太過影響西門衛所。
就在此時，窗外傳來一陣夜梟之聲。李世卿曉得這是明鑒司的人正在傳遞信號，告知行動馬上就要開始。
他不慌不忙的挺起身板，悠哉遊哉的漫步走下台階。
對於李世卿這位不速之客的突然出現，正待在前堂的武威軍官兵都大感驚愕。
“你是什麽人？！”為首的校尉忍不住跳了起來，大聲喝問道。
“大人怎麽忘記啦？”李世卿慢悠悠的回答：“我是蒯將軍派來的呀。”
校尉聞言一愣。中午時分，蒯印確實派來兩個人，奉命在三樓布哨。可是，他記得那兩個人中並沒有眼前這位年輕人啊。
難道是之後又另外來的？而自己恰巧不在，所以未曾留意？
趁著校尉兀自猶豫的功夫，李世卿已經施施然的走到眾人跟前，一臉壞笑道：“我說這位大人，您老可真是貴人多忘事啊。”
說著，他臉上依舊保持著微笑，右手卻快如閃電般抽出背後的冷月刀，對那名校尉猝然發難！
一切都來的實在太快了。
轉眼功夫，李世卿竟然連續使出十幾招，炫技般的劈砍挑刺，將校尉和周圍的武威軍全部裹在刀光之中。
吱呀——，前堂的大門被人從裏麵打開。
明鑒司的暗探們利用淬毒弓弩，剛把門外最後一名衛兵撂倒，恰好看見李世卿從門裏平靜的走出來。
麵對大家略感驚訝的目光，他淡淡一笑：“屋裏的全搞定了，你們怎麽樣？”
小五子忍不住伸頭往裏麵瞅了瞅，衝著滿地的屍體鮮血吞吞口水，歎道：“大人，我們剛才還在擔心呢。樓裏一點動靜都沒有，怕您……”
“怕什麽？”李世卿滿不在乎的問：“怕你家小爺我馬失前蹄？”
“不不，卑職不敢。”小五子連忙擺手：“不過，您可真厲害。不管怎麽說，裏麵這幫家夥都是職業軍人，而且軍官居多，沒有誰是吃素的……”
李世卿怕他繼續恭維，攔住話頭道：“得啦，這些算不了什麽。兵舍那邊如何？”
另一位暗探羅建昆稟告道：“大人放心。他們的戒備心並不強，我們發動突然襲擊，用弓弩放倒七八個之後，其他就都乖乖投降啦。”
李世卿頷首道：“好！趕緊把這裏收拾妥當，同時分頭通知喬盛春和慧顛大師。守株待兔的好戲要上演啦。”
從今日早上開始，蒯印就一直處在緊張焦慮之中。
他留在宮外的眼線，馬不停蹄的送回各種消息，令他和蓮姬感覺眼花繚亂。隻不過短短的幾個時辰，整個東都竟然陷入一片混亂。
每一個壞消息，都好像重錘一樣，狠狠砸在蒯印的心坎上。顯而易見，所有的事端都有人在背後蓄意安排，而且是環環相扣，輕而易舉的將之前全盤防禦布局給攪得七零八落。
當他聽說何豹率領大軍出城迎戰相州府兵時，連心中最後的一絲希望也化為烏有。
“完蛋啦！”蒯印怒罵道：“何豹這個蠢貨，徹徹底底的中了明鑒司的計策，完全被人家牽著鼻子走！”
蓮姬也表示同意：“如果外麵真像報告說的那樣，已經亂作一團，那正代表著，對方真正殺招馬上就要發動了。”
蒯印緊鎖眉頭：“明鑒司之所以整出這麽大的動靜，目標隻有一個，就是太子殿下。何豹連這一點都看不清，隻知道頭疼醫頭、腳痛醫腳，白白壞了大事！我現在越來越擔心，咱們的位置已經暴露，否則，對方不會使出如此大動作的。”
“那該怎麽辦？”蓮姬問道：“繼續躲在此處？還是趕緊轉移？”
蒯印愁道：“我原本是想先調一支兵馬過來協防的。反正現在也可能已經被敵人察覺蹤跡了，索性就利用重兵防範，等挨過這一段再說。可是，城中大亂，兵力被分散在各處彈壓鎮暴，根本無人可尋。何豹又領著剩下的部隊離城而去，我連求助他的機會都沒有！”
他頓了頓，繼續說：“此刻我才真正明白‘進退兩難’是什麽味道。為今之計，隻能以不變應萬變了。”
蓮姬疑惑道：“宮裏不是還有軍隊嗎？”
蒯印無奈的搖搖頭：“昨夜紫微宮一場大火，把何豹的手下燒了個七葷八素。今早他一氣之下，就把部隊撤走了。”
“那麽備用計劃也沒有嗎？”蓮姬不滿的問。
“有倒是有，”蒯印猶豫了一下：“不到萬不得已，還不能告訴你。總之，目前此地尚且安全，不宜輕舉妄動。我想隻要能夠平安熬過今晚，等到何豹帶著軍隊一回來，就沒什麽大問題了。”
蓮姬擔心姐姐安危，兀自還不放心，正欲再開口問話時，忽然聽到外麵警報大作。
兩人同時一驚，連忙抄起兵器奔出屋外。
“怎麽回事！”蒯印大喝道。
護衛頭子站在房上，指著外麵：“將軍，有刺客！”
蒯印和蓮姬一前一後，分別掠上牆頭，朝護衛頭子所指的方向觀望。
兩百米開外，一大群護衛高手正從各自得藏身暗處撲殺出來，拚命圍擋截擊兩名快速衝向集賢齋的黑衣刺客。
蒯蓮二人仔細端瞧，都忍不住感覺頭皮陣陣發麻。
那兩名刺客太可怕了。
他們裹在黑色的夜行衣中，全身上下隻露出一對眼睛，根本瞧不出年齡相貌。唯一能看到的，就是那種恍如鬼影般的身形，以及堪稱‘恐怖’的戰力。
留在此處的三十五名護衛，都是何豹與蒯印精心挑選出來的軍中強手。這些人不盡武藝高超，而且身經百戰、悍不畏死。隨便放到哪裏，皆算得上是以一當十的精銳。
可是令人沒有想到的是，這些精銳戰士們，在那兩個刺客麵前卻仿佛垂髫小兒一般，完全不堪一擊。
衝上去一個，倒下一個；衝上去兩個，倒下一雙。也沒有見到那兩人使出什麽驚天動地的絕招，就那麽輕描淡寫的連消帶打，便把攔截他們的護衛掃的東倒西歪。
刺客的速度僅僅是被拖慢了一點而已，其所處的位置仍舊不斷接近集賢齋。
“不行！他們根本攔不住刺客！”蓮姬沉聲道：“必須趕緊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