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皇宮大火
張波定睛觀瞧,來者不是別人,正是蕊姬。他吃驚的站起身,問道:“蕊乖兒,你怎麽來了?”
蕊姬此時也看見張波,忍不住嬌呼一聲,飛奔著撲入他的懷中,嚶嚶抽泣起來。蕊姬邊哭邊說道:“相公,一直沒有你的音信,妾擔心的好苦啊……”
“莫哭,莫哭。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嗎?”張波輕摟著蕊姬,溫言勸慰:“這下你不用再擔心啦。你是怎麽到這裏的?”
蕊姬努力止住淚水,看看旁邊的蒯印,對張波說:“是這位將軍派人接我來的。他跟妾說,朝廷要派人暗殺你和太子,怕妾身也被牽連挾持,所以送進宮來一起保護,也好教咱們夫妻二人團聚。”
“他們沒有為難你吧?”張波擔憂的問。
蕊姬搖搖頭,麵露不解之色:“他們對妾很好,客氣有禮,不曾為難半分。相公你為何會這麽問?他們與你不是同僚嗎?”
張波心中叫苦,但此時沒有機會過多解釋,趕忙說道:“先不談這些。來來來,趕緊給太子殿下行禮。”
一聽說太子在這兒,蕊姬嚇得花容失色,順著張波示意的方向,忙不迭的撲倒在地,連連磕頭:“賤妾蕊姬,叩見太子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張波在旁邊介紹道:“殿下,這是拙荊,不懂禮數,還請殿下恕罪。”
李鐸上前兩步,虛手將蕊姬扶起,口中說道:“張夫人平身。本宮與你的夫君平日親如家人,你以後也不必多禮啦。”
“賤妾萬萬不敢。”“殿下不可如此,君臣之禮絲毫不能廢弛。”
張波夫妻倆聽太子李鐸這麽說,都慌的連連告罪,蕊姬又拜了幾拜,才在張波的攙扶下站起身來。
蒯印此時說道:“殿下,依微臣之見,既然內宮監和宮女侍婢盡皆隔離,不如就先讓張夫人留在此處,一來可以擔負些侍奉禦駕、端茶倒水的差事,二來也能令他們夫妻免去分離相思之苦,彼此好有些照應,不知您意下如何?”
李鐸眼見事已至此,總不能再把蕊姬送出宮去,憑空多些枝節,於是點頭應允:“你考慮的很周到,就照辦吧。”
蒯印道聲遵旨,又叮囑張波幾句,叫他提高警惕,時刻注意殿下的安全,然後才告辭離開。
走出集賢齋,蒯印望著頭頂的月亮,微微出了會兒神,這時候一名護衛走上前來:“將軍,今晚您是回府,還是在這裏安歇?”
“就在隔壁湊合一下吧。”蒯印淡淡道:“禦書房那邊,安排的怎麽樣了?”
護衛躬身回答:“遵照您的吩咐,均已布置妥當。一哨武威軍換作便裝,在禦書房附近布下十幾處明暗崗,日夜監控。另外,兩個扮作太子和張詹事的人也已經就位。”
蒯印點點頭:“帶隊的將校知道他們是假扮的嗎?”
“完全不知道。”護衛肯定的搖搖頭:“我們是先把人安置進去,一切鋪排妥善後,才命那哨兵馬來換崗的。並且對他們頒下嚴令,除非遇有刺客前來偷襲,否則不得踏入禦書房半步。”
“日常伺候的人呢?”
“也都安排好了,用的都是長期留守城外行宮的仆役。”護衛介紹道:“伺候起居的所有慣例,全是按照太子平時的節奏來的,看不出絲毫破綻。”
蒯印頗感滿意,繼續問:“紫微宮那邊怎麽樣?”
護衛認真稟告道:“紫微宮的戒備比之前更加嚴密。豹將軍又新增派一千鐵甲軍,加設一道防線,整個宮殿被圍得好似鐵通一般。傍晚轉移太子時,正選在鐵甲軍布防的階段,外麵亂哄哄一團,天色又十分昏暗,絕對不會有人察覺到的。”
“集賢齋的防禦如何,你都檢查過了嗎?”
“咱們這邊更沒問題啦。”護衛答道:“除了豹將軍的十五名親兵高手,還有就是咱們的二十個兄弟。不敢說以一當百吧,以一當十沒有問題。大夥兒分散在各處製高點,稍微有些風吹草動,立即予以撲殺。除非敵人有膽量聚兵攻打皇城,否則尋常刺客,即便來上幾十個也不怵他!”
蒯印不禁搖搖頭:“切莫掉以輕心!對方可是大名鼎鼎的北衙明鑒司,用尋常刺客來形容比較,恐怕不妥當吧。”
那名護衛訕訕笑道:“將軍教訓的極是,方才卑職確實有些托大了。要不,咱們再多加派些人手?”
蒯印盤算片刻,否定道:“不行。三十五人已經是上限,再多反而容易暴露目標。人不用再加,你小心謹慎些就是啦。對了,那個地方是西門衛所嗎?”他指著不遠處的一座三層箭樓問護衛。
護衛朝蒯印所指的方向眺望過去,黑沉沉的夜色中,一座高大建築顯得格外突兀,建築頂層上掛著的幾盞風燈,正在不住搖曳。他點頭道:“是的,是西門衛所。那裏長期駐紮著一個騎營,規模在三百上下。按照規製,他們每個時辰派出五十名騎兵,巡弋皇宮的西外牆禦道。”
蒯印盯著衛所想了想,又問:“衛所是在宮外吧,離此處遠嗎?”
“我記得不算遠。”護衛思索道:“應該是繞過前麵那兩排仆役的寢舍,有一個小門,出去便是宮牆外的衛所了。”
蒯印吩咐道:“你另外安排兩個兄弟,給我日夜守住那個門,關鍵時刻可能會用到。”
“遵命,卑職馬上去辦。”
看著護衛飛奔遠去,蒯印長長的伸個懶腰,正打算轉身回房休息,忽然間,遠處一片亮光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片亮光出現的極不尋常。
因為就在片刻之前,他還與帶隊的護衛一邊交談,一邊四處觀瞧。當時,兩個人都並沒有察覺到,那邊有任何異常景象。
從方向上判斷,亮光出現的地方,好像正是紫微宮啊?
蒯印不由得心頭一緊,連忙凝神仔細觀察——我的天,是火光!
隻是短短幾個呼吸之間,原本微微晃動的光亮,突然就變成了衝天火勢,其間還夾雜著一些閃爍刺目的光點。
緊接著,一陣陣悶雷般的爆炸聲便傳到蒯印耳邊。
還沒等他完全反應過來,人聲鼎沸的驚叫呼喊,早已響徹大半個皇宮,仿佛是在為那片凶猛的火勢助威一樣,擾得蒯印心煩意亂。
李鐸、張波,包括蕊姬此時都慌慌張張的跑出集賢齋,望著照亮整個夜空的大火,驚得半天合不攏嘴。
張波猶豫的問道:“是……是紫微宮嗎?”
“回去!都回去!”蒯印警醒過來,大吼道:“馬上進屋,不要現身!”
時近天明,紫微宮的大火才被逐漸撲滅。
看著已經燒穿了頂的巨大宮殿,到處都是冒著餘煙的殘垣斷壁,和一具具化成焦炭的扭曲屍體,蒯印感覺自己的胃正在不斷抽搐,隨時都有可能要嘔吐出來。
何豹此時也趕來宮中,他強忍著焦臭嗆鼻的氣味,沉聲問道:“小蒯,這裏到底是怎麽回事?竟然搞得如此誇張?!現在城裏麵到處都人心惶惶的,要不是豹爺我反應快,及時派出軍隊戒嚴彈壓,老百姓們還以為東都打起來啦。”
蒯印無奈的搖搖頭:“豹兄,你問我怎麽回事,我也不知道啊。當時蒯某正在別處,你是知道的。昨晚紫微宮究竟發生什麽,我和你一樣,完全沒有了解。”
何豹低聲咒罵一句,轉頭怒吼道:“魏翔呢?這個王八蛋死到哪裏去啦?”
“啟稟何帥,魏翔將軍死啦。”一個武威軍兵士心驚膽顫的指著地上的屍體說:“他死到這裏啦。”
何豹心中一驚。出乎他的意料,連昨晚守護紫微宮的最高指揮官都沒能幸免於難。由此可見,當時的爆炸和大火有多麽可怕。
蒯印歎道:“萬幸啊,咱們提早有所準備。不然的話……”
何豹連連點頭,如果不是蒯印反應及時,搶先做出調整,恐怕現在麻煩就大啦。倘若太子真的在自己手上有個三長兩短,幹爹何光華不親手撕了他何豹才怪。
“小蒯,還是你英明!”何豹發自真心的感激道:“多虧李鐸不……”
蒯印趕忙打斷他的話:“豹兄,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北衙明鑒司比你我想象的還要更厲害,咱們還是得再做打算才行。”
“一大清早的,你這是要去哪裏啊?”李世卿懶洋洋的問道。
“昨晚你睡得跟死豬一樣,沒聽到外麵的動靜嗎?”蓮姬擔憂道:“站在咱們院子的房頂上,就能看到皇宮裏的衝天大火,足足燒了一夜!我擔心姐姐,所以必須馬上進宮。”
此刻蓮姬身著藏青色武士服,腳蹬輕便快靴,腰間的墨色絲絛裏還別著鏢囊。
這些東西都是她昨日從外麵帶回來的,所以李世卿並不感到奇怪。他伸手幫蓮姬緊緊絲絛,問道:“你去皇宮,我怎麽辦?”
蓮姬沒有了往日嬌媚的模樣,滿臉都是急切神情,邊往外走邊說:“你耐心等著。遲則五天,快則三日,我會帶著姐姐姐夫回到這裏。然後咱們一起離開東都。”
“凡事多加小心!”李世卿囑咐道。
蓮姬不耐煩的揮揮手,也不走正門,順著後院牆翻了出去。
李世卿仔細聽著她遠去的聲音,又多等了片刻,接著也墊步擰腰,好似野貓一般,從旁邊的院牆翻身離開。
“老王,各位,我來啦!”來到王海所在的院子,李世卿徑直走進正堂,和在此守候多時的明鑒司人馬會麵。
還沒等坐下,李世卿便誇讚道:“你們真是了得啊!昨晚的動靜震驚全城!”
王海指著錢宏烈說:“是三科的弟兄們幹的,宏烈居首功。”
三科掌旗使錢宏烈連忙謙虛道:“李大人過獎了,這是職分所在,算不得什麽。”
“有傷亡嗎?”李世卿問道。
錢宏烈淡淡回答:“想搞出驚天動地的聲勢,不僅需要秘密轉運大批火器入宮,還必須留下相應的人手去觸發機關。總共有十七位兄弟自告奮勇,與敵人同歸於盡。”
李世卿聞言一愣:“十七個人,都沒能活著出來?”
坐在旁邊的喬盛春說:“李大人,咱們明鑒司的暗探,報效皇恩,以身殉國,乃是家常便飯,個個都有這樣的覺悟。那些弟兄,在接受命令的時候,就根本沒打算活著。”
李世卿並非剛上戰場的雛兒,相反,他是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勇將,同樣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
對於軍人而言,死,往往隻是類似某種宿命的選擇:能夠好好活著完成任務,當然是首選;實在是活不了啦,也就坦然接受。
但是,北衙明鑒司卻仿佛是把“死”當作一種常規手段,平靜冷酷到極致。有時候,甚至會讓人感覺到,他們是故意去求死一樣。
恐怖,李世卿心中感慨,這群人真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