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高級刺客

  李世卿別過王海之後，穿街繞巷，一邊打聽一邊走，不一會兒功夫便來到了洛陽西市的雲來客棧。


  這家客棧修建的極為氣派，前麵三層高的樓麵，飛簷高挑、雕梁畫棟，酒肆茶社一應俱全；樓後麵則是三四個套院，供商旅居住。


  客棧門口人來人往，進進出出的非常熱鬧。


  李世卿走進店門，先兀自張望片刻，然後叫住一位正在忙乎的夥計，往他手中塞了一塊散碎銀子。


  那位店小二立時笑逐顏開，忙不迭的說：“這位公子，您老有何吩咐？”


  “小哥，跟你打聽個人。”李世卿淡淡說道：“家裏麵做法事，請了位高僧誦經。聽說他來到東都後，徑自投宿在這裏，所以趕過來相詢。”


  店小二笑道：“哦，是這樣啊。您說的一定是普賢寺的永濟禪師吧，他和幾位高徒就住在後麵。”


  李世卿打聽了一下那位永濟和尚的相貌，連連搖頭說不是。夥計兩眼望著天花板，努力想了想，又說：“難道是荊州來的常善長老？他昨日才入住本店的。要說這位常善長老可是不得了，一派仙風道骨的模樣，還擅長相麵算命。從昨晚到現在，都給我們這裏的客人看了十幾卦了……”


  李世卿擺擺手：“也不是。我要找的和尚法名慧顛，來自嵩山少林寺，跟他一起的還有一位姑娘。”


  “啊？您是說那位矮胖矮胖的大師傅？”夥計詫異道：“那位老師傅怎麽看也不像會做法事的樣子，看家護院倒還合適。”


  李世卿笑罵一句，問他現在何處。


  夥計指指後麵：“他們也住在後院。老師傅在丙院四號，那位姑娘就在隔壁五號房。需要小的帶您過去嗎？”


  李世卿忙說不用，向他問明路徑後，獨自一人往後院而去。


  待他穿過兩道小門，來到丙字院落，還未顧上尋找四號房，隻見院中一間廂房的門被緩緩拉開，慧顛從裏麵出來，對他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李施主果然來了。夏侯小姐和老衲已經恭候多時。”


  李世卿趕緊還禮，道聲客氣，然後隨慧顛進了屋。


  屋中正堂處，坐著的正是仙霞山莊的美麗莊主夏侯凝寒。此時，她特意換作一身男裝打扮，寶藍色文士服，外罩月白紗氅，頭戴文生公子巾，說不盡的倜儻瀟灑。


  見李世卿進來，夏侯凝寒略有不滿道：“男爵大人比我預想來的更晚些啊。”


  李世卿微微一愣，問：“你怎麽確定我今日一定會來？”


  “比起幫蓮姬營救她姐姐，”夏侯凝寒淡淡的說：“你不是更應該著急救自己的好兄弟書蟲嗎？”


  李世卿聽她如此說，立時便明白過來，一定是張波將他們的事情告訴夏侯凝寒，否則絕少有人會知道他們三兄弟的關係。


  “如此說來，夏侯小姐終於肯相信在下啦。”李世卿笑嘻嘻的說道。


  誰知夏侯凝寒依舊搖搖頭：“不，我仍然對你心存戒備，並未有絲毫改變。”


  看著李世卿僵在當場的尷尬表情，夏侯凝寒解釋道：“你和那位蓮姬姑娘，都有很多令人難以釋懷的疑點。不弄清楚，夏侯無法判斷，你們究竟是敵是友。”


  李世卿知道眼前這位美麗莊主可謂冰雪聰明，同樣也是個謹慎周密之人。若想得到她的信任和支持，絕對不能藏著掖著，以至於生出不必要的誤會。當然，此時他也不可能，完全無條件的相信夏侯凝寒和慧顛的來曆目的。


  於是，李世卿撿著能說的，包括自己過往的經曆，以及蓮姬的身世背景，都跟夏侯凝寒一一道來。


  而有關明鑒司的情況，則暫時保留，沒有半點透露。


  慧顛聽他講述庫風軍團的事情，不住的嘖嘖稱奇，尤其是聽說阿史那默辛率領八十萬大軍，悍然攻唐之時，更是目瞪口呆，憂心忡忡。


  夏侯凝寒暗暗施展觀人之術，沒有在李世卿的言語神情間發現任何作偽之處，知道他所言非虛，也感慨道：“都護府的將士們孤膽抗敵，令人可敬可佩。之前凝寒冒犯將軍，還請你原諒。”


  說著，起身盈盈一禮。


  李世卿連忙客氣，一直說不妨事不妨事。他等夏侯凝寒重新坐下，繼續道：“我此番回到大唐，本是打算報信，可現在已經來不及。一是突厥人的動作比我想象的更快，二是朝廷大軍都被何光華拖在澠池，就算是想回師抗敵，也力不從心。無奈之下，隻好放下所有的事情，專心考慮營救太子和書蟲。隻要能把太子救走，便等於抽掉叛軍的魂兒，快速平亂也就有希望啦。”


  夏侯凝寒點點頭：“我同意將軍的看法。於公於私，我們都必須出手相助。隻是……不知道你有何方法，可以成功救人呢？況且，還有那位刺殺程國公的蓮姬在身旁，會不會生出阻礙？”


  李世卿答道：“計劃是有的，而且還有帝都的人馬在暗中相助。至於說蓮姬嘛，我總覺得她並非是吳淩真正意義的手下，雙方倒是更像在做某種交煥，或是交易。我是想從她身上多了解一些對方的虛實，甚至不排除通過她去迷惑敵人。”


  “將軍，你這是在玩火！”夏侯凝寒警告說：“這個女孩，不論是何種身份，都極難揣測把控，稍不小心便會成為至敗的因素。”


  李世卿無奈道：“我也知道啊。可是現在已經無法輕易改變。她的姐姐蕊姬是張波的夫人，而她又跟吳淩有著特殊的聯係。我若是甩開蓮姬，有可能立即起到反效果，被他們察覺出異常。”


  “那在你的計劃中，我們應該承擔什麽樣的任務？”夏侯凝寒沒有再跟李世卿糾結蓮姬的事情，轉而問道。


  李世卿趕緊回答：“在我們的營救計劃中，最核心的一環，需要借助高手的力量。我說的高手，是指你們這樣的頂級人物。”


  夏侯凝寒笑道：“將軍過獎了。在凝寒看來，你本身就是高手中的高手。關星辰將軍畢生的絕藝，看樣子都已經傾囊相授，而且你甚至還有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趨勢。”


  李世卿擺擺手，汗顏道：“你這才是真正的過獎呢！如果沒有你們在，我自然要親自肩負那項任務。可是倘若你們兩位能夠出手，不僅把握更大，而且我還可以做些其他事情，以便策應。”


  “啥任務？闖宮救人嗎？”老和尚慧顛興奮問道。


  “不不不，”李世卿連連擺手：“不是救人，是殺人！”


  夏侯凝寒與慧顛麵麵相覷，問道：“殺人？殺誰？”


  李世卿不好意思的笑笑：“殺……殺太子殿下。”


  “啊？”慧顛原地蹦起三尺高：“你莫不是瘋了吧？”


  夏侯凝寒沒有言語，靜靜的看著李世卿，等待他的下文。


  李世卿清清喉嚨，解釋道：“大師先別著急，聽在下把話講完。有個問題不知道你們想過沒有，事情進展到什麽樣的程度，才算是營救成功呢？”


  慧顛答道：“嗯，至少是離開武威軍的勢力範圍吧。”


  “是啊，大師。”李世卿接著說：“即便咱們能夠闖宮進去，可是有把握帶著太子闖宮出來嗎？別說是逃出洛州地界，恐怕連東都城也難以離開。”


  夏侯凝寒同意道：“我們當然想過此節，所以才一直沒敢輕舉妄動。”


  “所以要想成功，就必須布下迷陣。”李世卿道：“首先便是打亂武威軍的部署，令他們原本完備的防控體係出現混亂，這樣才能有機會將太子帶離洛陽。”


  夏侯凝寒疑惑詢問：“你的意思是看似暗殺，實則營救？”


  李世卿搖搖頭：“不完全是這樣。倘若想要令對方相信，那麽刺殺部分便必須真實。之前我們會通過種種手段，使武威軍逐漸確定，太子已經成為朝廷打算除掉的目標，但是這樣還不夠。因為任何一種巧妙隱蔽的行刺手段，都不如名刀名槍的刺殺，更容易令他們覺得太子危在旦夕，從而不得不改變所有預先準備好的防禦。”


  夏侯凝寒思索片刻，微笑道“我明白啦。將軍是要我和慧顛大師扮成刺客，突破重重禁區，直撲太子所在。如此一來，武威軍的首腦定會覺得，他們手中的這枚關鍵籌碼，極有可能被朝廷打破。於是，就會慌慌張張的調整策略，進而出現不應該有的紕漏。”


  “完全正確！”李世卿喜道：“夏侯姑娘果然聰明。我們正是要抓住這個紕漏，一舉將太子和張波奪回手中。更要利用敵人陷入短暫混亂的有利時機，製造出更大的混亂，然後渾水摸魚，逃之夭夭，哈哈！”


  夏侯凝寒眼睛閃爍著睿智的光彩，凝視李世卿片刻，問他：“將軍，你的想法確實值得一試，不過凝寒還有一個問題。你說帝都方麵會有人暗中大力協助，不知道是指哪個衙門或軍隊呢？”


  李世卿被問的一愣，稍作沉吟，說道：“夏侯姑娘，你聽說過北衙明鑒司嗎？”


  夏侯凝寒聽到這幾個字，沉靜的點點頭：“好啦，我再沒有任何疑問了。書蟲跟我提起過他和明鑒司的關係。有他們在，大事可成矣。”


  慧顛見夏侯凝寒終於同意配合，興奮的說道：“李施主，你需要老衲何時行動？”


  李世卿答道：“大師，夏侯姑娘，遲則後天，快則明晚。你們在此等我的消息，到時候我會派人來告訴你們攻擊的地點和發起的時間，以及事後匯合之處。如果一切順利的話，太子他們離城後，還需要你們陪伴護送到帝都才行。”


  夏侯凝寒爽朗道：“沒問題，李將軍。凝寒還從未當過刺客呢，想想也覺得有趣。你們現在打算怎麽做？是不是要幹點打草驚蛇的勾當啦？”


  李世卿心中暗自佩服，這位夏侯小姐果然頗有謀略，如此短的時間，便想清楚行動的要點，一舉說中自己的謀劃。


  他點點頭：“不瞞你們說，恐怕武威軍快要找上門來了。”


  話音剛落，隻聽院子裏響起一個聲音：“各位客官，軍爺來查房啦，還請大夥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