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有敵來襲
霍姆尼茲城外，連綿軍帳鋪陳在廣闊的草甸平野之上，一眼望不到邊際。
安西都護府庫風軍團的聯合操演，正在這裏如火如荼的進行，到今天，已經是快要接近尾聲了。
作為唐軍新近占領的大城鎮，霍姆尼茲儼然已經成為庫風西北方向的重要門戶，具有極高的戰略價值。
為了鞏固此地的防禦體係，同時也為了熟悉周邊區域的地形，以備日後作戰所需，李世卿特意安排這場操演，讓部隊在霍姆尼茲城外開展為期十天的訓練。
此次參加聯合操演的兵馬有一萬多人，分別來自於“疾風”、“烈火”、“驚雷”和剛剛整編完畢的“狂沙”，這四個主力軍。
在這其中，以烈火第二軍為主，共有五千兵力，所以第二軍的將軍羅威，自然而然的擔任操演的總指揮，而瞿白楓則作為總監軍，與羅威搭檔，負責監督指導。
操演的時間雖然不長，但內容卻非常豐富。
從戰前偵察、安置營壘，到戰陣演練、軍種協調，再到專項的比武較藝、點檢閱兵，可謂是應有盡有。
也正因為如此，所有參加操演的將士們，也一直處在高強度的緊張狀態中。每日訓練回營後，往往都累的倒頭便睡。
作為操演的指揮官，羅威和瞿白楓更不輕鬆。
他們倆雖然都是久經沙場、身經百戰，但畢竟年紀尚輕，之前又隻擔任過“小校”這樣的低階軍銜，若不是碰上百年難遇的西域大亂，跟著李世卿陰差陽錯的打出一支龐大軍隊，根本不可能在這個年紀就當上指揮千軍萬馬的將領。
缺少逐級晉升、穩步成熟的正常階段，令這兩位二十歲出頭的年輕將軍，喪失很多必要的經驗積累。在戰場上拚殺時可能還不明顯，可是麵對現在這樣中規中矩的軍事操演，個人素養的不足，就一下子暴露出來。
七八天下來，且不論各項科目銜接進展的效果如何，光是意外受傷減員的就多達五十餘人，其中還有三人死亡。
雖然說大軍行動，即便不是在作戰，偶爾的傷亡有時也再所難免，所以，這些也並不能算是他們的直接過失。但羅威和瞿白楓還是為此有些悶悶不樂，認為操演中的所有問題都應該是他倆的責任。
所以，這兩個人對自己的要求也非常高。每天全軍回營休整後，羅威和瞿白楓也絲毫不敢懈怠，要麽是在帥帳中研究操演方案，要麽就是在營中各處巡視，慰問各部官兵。
今日還和往常一樣，羅威與瞿白楓匆匆扒拉兩口晚飯之後，又開始討論起白天操演時的問題。
羅威搔著大頭道：“哎呀，你說我怎麽就老是搞不明白，這‘曲陣’和‘縱陣’轉換時的節奏要領呢？今天上午就出過一回毛病，步兵四個方陣在向兩翼轉進時，騎兵卻沒能及時展開，差點就衝撞到一起。沒想到，下午演練時，騎兵倒是展開了，但卻動早了，硬是暴露出步兵側翼，完全失去保護！”
瞿白楓指著手中的書籍說：“來，你看看，這是《李衛公問對》中的記載。衛國公李靖是我朝開國元勳、絕世名將。這六花陣就是他老人家編練的，包括：圓陣、方陣、曲陣、縱陣和銳陣，五種陣形各有五種變化，所以總共有二十五種形製，異常複雜。”
羅威吐吐舌頭：“我的天，這麽厲害啊！照你說，咱們這兩天還隻是略微接觸了一點皮毛而已？”
瞿白楓笑著點點頭：“那當然啦。不過，我在旁邊觀察，你的毛病並不在於陣形有多複雜，而是指揮習慣的問題。咱們都是鐵甲健卒營出身，善用步兵，你現在指揮的第二軍又是重裝步兵部隊。所以，你的思維方式就隻有兩條腿，而沒有四條腿。”
羅威若有所思的楞了一會兒，然後咧開大嘴笑道：“哎——我說瞿小娘子，你講的還真有點道理呢。現在仔細想想，我白天那個時候，確實總是按照步兵推進的速度，去預判陣形變化的時機……嘖，嘖，還真他娘的就是這麽回事！”
瞿白楓瞪他一眼，冷哼道：“我曾經警告過全軍，包括大人在內，任何人都不準喊我小娘子的，難道你忘了嗎？”說著，手慢慢伸向放在桌案上的寶劍。
羅威搶先一把按住寶劍，齜牙咧嘴的嬉笑：“喲喲喲，還生氣了啊？！”
瞿白楓去拿劍的右手是虛招，左手才是真動作，隻見他閃電般抄起桌上的水碗，抖手便潑了出去，笑罵道：“老子就是生氣啦！”
羅威猝不及防的被澆了一臉的茶水，噌的跳起來，邊扒拉臉上的茶葉，邊罵道：“臭小娘子，壞小娘子，你竟敢冒犯主帥！”
“狗屁的主帥，”瞿白楓得意的笑著：“老子還是監軍呢，見官大一級。你還不快點滾過來給本官賠罪？”
羅威愣了愣，用手抹幹臉上的水漬，忽然又嬉皮笑臉道：“哎，對哦，嗬嗬嗬，你確實是能管到我。”他彎腰湊近瞿白楓，壓低聲音：“瞿小……哦不，瞿大人，您多多海涵，末將這就給您老賠罪。”
說罷，羅威轉身掀開旁邊的地氈，露出下麵的一個小洞來。
瞿白楓見狀，趕忙吩咐帳外的衛兵：“我與羅將軍商議軍情，不準進來打擾！”
衛兵們應“是”的時候，羅威已經從地洞裏抱出一個壇子，賊兮兮的笑道：“來吧，瞿大人，咱們這既是賠罪，又是犒賞！”
瞿白楓笑罵一句，把另一個茶碗裏的水也潑在地上，將兩個空碗放在羅威麵前：“你這個憨貨，虧你想的出來用這種招數。”
“你懂個屁！”羅威將壇子裏的酒倒在碗中，說道：“這都是跟咱們大人學的。軍中禁止帶酒飲酒，所以大人以前在鐵甲健卒營當斥候的時候，每次都會趁著前去偵察安營地形的機會，事先將酒偷埋於地下。隻是沒有告訴過你罷了。”
瞿白楓哂笑道：“你以為我不知道？咱們營每次設立帳篷的地點，哪回不是我去定位？大人千叮嚀萬囑咐，生怕帳篷位置沒弄對，把埋酒的地方給露在帳外。”
“對對對，”羅威低聲笑著：“我記起來啦，確實如此。這麽說你也喝過？”
瞿白楓端起酒碗，與羅威輕輕碰一下：“咱們大人心細，不敢叫的人太多。所以每次隻喊一個，喝完了隔天再換一個人。”
“對，而且每次都隻給喝一小碗，”羅威滋溜滋溜的吮吸酒，笑道：“生怕身上的酒氣太重，被關大都護發現了，軍棍親屁股。”
兩個人邊喝邊聊，追憶著當年在玉門關練兵時的歲月。
那個時候，雖然每天訓練打仗，也是很苦很累，但是他們心中沒有任何負擔。總感覺，即便天塌下來也不怕，有關星辰大都護頂著呢，有各位將軍都尉和前輩們扛著呢。
而今時今日，關大都護走了，將軍們也走了，這萬裏西疆的重擔，已經結結實實的落在他們的肩上。
說著說著，羅威就嗚嗚咽咽的哭起來，瞿白楓則緊緊咬著嘴唇，努力忍住不讓自己的眼淚流下，罵道：“看你那點出息，喝點馬尿就抽風！”
正說著，帳簾突然被掀開，一名衛兵慌慌張張的衝了進來。
羅威嚇了一大跳，他也顧不上擦眼淚，第一反應就是先藏酒壇子。
瞿白楓怒喝道：“什麽事？！進來為什麽不通稟？！”
衛兵趕忙立正行禮：“將軍恕罪！有敵情！”
瞿羅二人驚愕的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什麽敵情？”
“啟稟將軍，斥候傳來急報，在大營北方十裏外發現大批騎兵，正朝我軍衝來，移動速度極快！”衛兵一口氣不停的繼續說道：“雖然夜間看不太清楚，但可以確定，是突厥人。”
“突厥人？”瞿白楓首先想到的，也是唯一想到的，便是蒙格的鷂子軍。
西域大亂後，蒙格被任命為西域副總督，而他麾下的四萬鷂子軍也被改編為新的西域駐巡軍，分兵把守各地邦國。
相對於防堵兩關的突厥南北大營，鷂子軍的兵力過於分散，又因為肩負著彈壓西域地方的任務，所以在之前的討伐戰中，他們並沒有過多的介入。
但是，當摩哈迪的一萬突厥鐵騎，在李世卿手上全軍覆沒之後，這支龐大的軍事力量還能保持原有的克製嗎？
瞿白楓他們曾與這支突厥部隊多次交手，非常清楚對方善於奔襲的特長。從發起攻勢的方向、時間和風格上看，多半就是鷂子軍無疑了。
瞿白楓跟羅威快速交換一下意見，羅威同意道：“嗯，你說的對，應該就是這幫手下敗將。當年守庫風的時候，沒揍疼他們，如今又找上門來了。”
“切莫輕敵！”瞿白楓沉聲道：“敵人有備而來，絕對不好對付。”
羅威鄭重的點點頭：“我知道，不會輕敵的。我們這次來操演，設立的營寨並沒有刻意加固防禦措施，所以沒法據寨而守啦，還是列陣迎敵吧。”
瞿白楓抄起戰盔戴上：“好，你是主將，下令擊鼓聚兵吧。我先往前走走，大概摸一下對方的情況。”
“千萬小心，不要戀戰！”望著瞿白楓衝出帥帳的背影，羅威大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