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峰回路轉
橫亙在張波他們麵前的,是一處高達百尺的懸崖峭壁。而峭壁下方,一條波濤洶湧的大河正好筆直流過。
此時此景,真可謂是前無去路,後有追兵,絕境也。
隻聽太子李鐸不住喃喃道:“不行,本宮不能死……本宮不能死……”
單廷憲看了張波一眼,急促問道:“你水性如何?”
張波下意識回答:“我自幼在江邊長大,還……還可以。”
單廷憲點點頭,對李鐸說:“殿下,恕臣冒犯!現在你一手捏住鼻子,一手護住襠部,對,就這樣……”他一邊說,一邊出手幫李鐸擺弄好姿勢,繼續道:“現在閉眼、閉嘴、夾緊屁股,對,夾緊啊!”
說著,一把薅住李鐸的衣領,縱身躍下懸崖。
立在旁邊的張波直接看傻眼,耳邊隻聽到李鐸的慘叫聲在不住回蕩。
緊接著,撲通一聲,下方的河麵立時翻騰起巨大的水花。
我的親姥姥!張波心中驚叫,難以置信的看著兩個人頭在湍急的河麵上忽隱忽現,逐漸遠去。
單廷憲,他娘的算你狠!連個招呼都不打,就扯著太子跳崖!張波此時對這位黃河幫前任副幫主是又恨又佩服。不過他也顧不上那麽多,趁著追兵還有十幾丈遠,迅速脫掉寶藍圓領袍,飛身躍離懸崖。
人停留在半空中的滋味,實在是難受至極,不過好在這種感覺持續並不久,轉眼間,張波便徑直落入水中。
一股巨大的衝擊力,瞬間撞懵了他,單單是感覺到疼,撕心裂肺的疼,卻一時又說不明白究竟是哪裏疼。
張波咕咚咕咚的灌了兩大口水,才突然驚醒過來,發現自己正在往河底沉。他慌忙手腳並用,奮力撲騰幾下,在氣息耗盡之前,快速浮升水麵。
此時,他已經距離剛才跳崖的地方很遠,可見河水流速之急。
張波隱約還能看見,大批殺手聚集在懸崖之上,正朝著自己指指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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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卿坐在城門樓上,手裏握著烤羊腿,一邊啃,一邊滿意的看著廣場上的俘虜。
“情況還算不錯,”李世卿說道:“除了剛一開始的時候,殺得實在是有點多,後半程你們還是控製住節奏了。”
他不顧黑山和眾沙暴將軍詫異不滿的神色,用羊腿指著下麵的俘虜繼續說:“瞧瞧,瞧瞧,這得值多少銀子呐!”
瞿白楓在一旁咳嗽兩聲,尷尬的提醒著主將:丟人也要注意場合。
沙暴小親王倫米爾班倒是不怎麽介意,反而還興衝衝的點頭道:“大人您說的極是!明天我就去找赫斯提婭小姐對賬!”
李世卿衝倫米爾班賊兮兮的笑道:“嘿嘿嘿,隻是對賬那麽簡單嗎?你小子是不是對那個野丫頭有點意思啊?”
倫米爾班聞言滿臉通紅,連忙辯解道:“哪有的事情?!您別瞎說好不好。”說罷,自己也忍不住癡癡的笑起來。
看著一大一小兩位沒個正形的主帥,眾將都麵麵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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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戰鬥,庫風軍團取得壓倒性的勝利。
最終的事實足以證明,李世卿之前的判斷決定是正確的。雖然白天不利於偷襲,但也正是因為光天化日,才使這種明目張膽的偷襲更富有震撼力。
自鬼麵白袍軍出現的那一刻起,西域左路軍失敗的命運便已經注定。
與李世卿多次交手的達爾罕,早已經在自己內心深處,萌生出一種難以描述的情結。當他一看到那麵繡著“李”字的紅色戰旗和漫山遍野的白色披風,最先想到的,也是唯一能想到的念頭就是——跑!
所以,當西域聯軍側後方的陣形才剛剛開始出現混亂的時候,中軍大旗就已經朝另一個方向快速移動了。
而縱觀整個戰局,人們不難發現,左路軍最終的潰散崩盤,恰恰是由於主帥達爾罕未戰先逃所導致的。
原本有七萬兵力的西域左路大軍,在白袍軍和沙暴軍團的兩麵夾擊下,竟然一敗塗地,當場斃命近萬,被俘三萬三千人,其餘殘部則僥幸隨達爾罕逃脫。
至此,西域聯盟出動二十餘萬人馬,曆時兩個半月的討伐戰爭,就這麽悲慘落幕了。
李世卿命令沙暴軍團繼續留守達阪,一邊休整,一邊重新加固城防工事,然後他帶著倫米爾班和瞿白楓等白袍將士,安然返回軍團總部——庫風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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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波順著河流一直漂了近半個時辰,才終於在水道平緩的地方掙紮靠岸。這個時候,他早已經累的精疲力竭,趴在石頭灘上一動不動的喘著粗氣。
過去很長的時間,張波緩緩抬起頭來,四下打量周圍的環境。
他們一行人是在中午時分被伏兵襲擊的,幾番折騰後,現在眼看太陽快要落山,天色正在變暗。
這片河灘的四周皆是密林處處,目力能及的範圍內,沒有單廷憲和李鐸的半分蹤影。張波心中不禁急躁起來,擔心這二人會否遭遇什麽不測。
想到這裏,他咬緊鋼牙,掙紮著站起身,搖搖晃晃的沿著河流向前搜索。
艱難的走出幾十步後,張波突然記起,自己那張心愛的鐵胎弓不知什麽時候遺落了,登時懊惱不已。
丟了太子,又丟了師傅恩賜的兵器,一種難以名狀的糾結痛苦,再次將張波擊倒。他一下子頹然跌坐河邊,越想越氣,最後竟然忍不住失聲痛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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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這個人怎麽在哭啊?”一個清脆悅耳的聲音在張波身後響起。
緊接著,另一個嬌嫩的聲音說:“是啊,一個大男人還哭哭啼啼的,真沒出息。”
張波心中估計,大概是兩個住在山中的村姑路過此處,所以沒有回頭,但也還是慢慢止住哭泣,他輕輕的擦擦眼睛,凝視著河麵默不作聲。
一串輕盈的腳步聲來到他身旁,隻聽剛才第一個說話的那個聲音道:“這位公子,你怎麽了?”
張波轉頭一看,眼前站著一位麵容俊秀的年輕女子,正在好奇的打量著自己。
出於禮貌,他費力的站起身來,略微施禮道:“這位姑娘,在下方才不慎落水,此時已經沒什麽大礙,有勞姑娘過問。”
“我說他怎麽渾身濕漉漉的,原來是落水啦。”一位年紀更小些的漂亮女孩走到近旁,笑著對年輕女子說:“姐姐,今天好奇怪,這麽多人落水啊。”
張波聞言虎軀一震,連忙問:“姑娘何出此言?”
年長的女子微笑輕聲道:“公子有所不知,剛才我們救起過兩名落水昏迷之人,現在正準備去附近林中采些草藥,給他們煎服驅寒。”
“他們人呢?!”張波急吼吼的問道。
兩名女子被他的模樣嚇了一跳,那小姑娘嗔怪說:“你要吃人啊?”
張波自知失態,趕忙收斂起激動的情緒,放緩語氣:“兩位姑娘恕罪。那兩人是我的同伴,一起落水失散了,所以在下才心急打探他們的安危消息。”
接著,他耐心的將李鐸和單廷憲的樣貌仔細描述一番。
年長女子點點頭道:“公子莫急。你的兩位朋友,已經被我們宗主搭救回莊上去了,現在安然無恙。這樣吧,琴兒,你先去采藥,我領這位公子回莊探友。”
小姑娘爽脆的答應一聲,接過女子手中的籃子,蹦蹦跳跳的走了。年輕女子對張波施禮道:“奴家賤名思雲,還未請教公子怎麽稱呼?”
張波趕忙道:“不敢當,在下姓張。”
“張公子,請隨我來。”說罷,思雲在前引路,帶著張波返回山莊。
兩人沿著崎嶇的山道一路前行。
盡管張波此時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即肋生雙翼的飛到李鐸身邊,但是無奈思雲姑娘始終都是慢慢悠悠,閑庭信步一般,他也實在不好催促。
張波沒話找話的問道:“思雲姑娘,在下剛才聽你說,是你們宗主救了我的朋友。敢問你們是什麽門派啊?”
思雲莞爾一笑,說:“公子你有所不知,其實我們並非什麽江湖上的門會幫派,隻是一座小小的山莊罷了。我們前任宗主,就是山莊的老莊主。他老人家年輕時,曾經醉心於遊俠豪傑的各種傳說,可以說是非常向往;到了晚年,又中意上道家修仙飛升的那一套東西。所以,最後幹脆把山莊改成一個不倫不類的門派,收了一大幫不懂事的小徒弟,整天陪著他老人家瞎胡鬧而已。”
張波心想:這有錢的老財主可真會玩,但也是真無聊。接著,他繼續套話道:“原來如此啊,那真是灑脫的很。你說他是前任宗主,那現在他不幹了嗎?”
“老宗主三年前出外雲遊去啦,”思雲回答:“現在的宗主是我家小姐。”
張波聞言一愣,問:“你們宗主是個女的?”
思雲步伐放的更慢,反問張波:“張公子此言何意?女人就不能當宗主嗎?”
“不不不,在下絕對沒有這個意思。”張波趕忙解釋:“方才隻是一時口快,無意問問罷了。還請思雲姑娘不要見怪。”
思雲微笑道:“奴家沒有嗔怪公子呢,我也隻是隨便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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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間,兩人來到一處莊園之前。借著夕陽落山的微弱光亮,張波略微端瞧一番。
這座莊園是依山而建,建築的規模還真的不小。各式各樣的亭台樓閣,沿著山勢層疊而上、錯落有致,在林木掩映下,別有一番氣派。
莊園大門外被打掃的幹幹淨淨,青石台階上沒有丁點落葉青苔。
大門的兩旁還鐫刻著一副對聯,上聯是“靈台方寸內忠孝仁義成法度”,下聯是“斜月三星外詩酒書劍起風雲”,筆力雄渾蒼勁,頗具氣勢。
思雲對張波介紹說,這副對聯正是前任宗主的手筆。
張波由衷誇讚道:“嗯,無論是書法意境,還是格局情懷,這位老人家都非常的了不起,絕非尋常之人。”
思雲笑著點點頭,做個恭敬引領的手勢:“張公子,請。”
此時莊園的大門並未關閉,透過敞開的門洞,可以隱約看見門內不遠處的幾間房舍裏,都已經掌起燈火。
張波道聲有禮,抬步邁過門檻,步入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