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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疑案明燈

  徐成淼緩緩起身,對李鐸拱手道:“啟稟殿下,臣奉旨查辦安西大都護關星辰遇刺一案,至今已有一年多的時間。目前案情出現了重大進展,所以陛下命令微臣,前來洛陽向殿下匯報。”


  太子李鐸聽徐成淼如此一說,恍然記起這件事來。


  從某種角度上講,作為神聖盟約的締造者和守護者,關星辰對李鐸意義非凡。他的離世也可以算是李鐸最終靠向何光華,從而引發“帝都事變”的誘因之一。


  帝國將星隕落,本來應該是朝野關注的大事,可是因為之後接連發生西域和太子的多重變故,案件本身又涉及盤根錯節的政局鬥爭,以至於最後竟然變得誰都對此不聞不問、刻意淡忘。


  唯一還惦記追查案件的,恐怕隻剩下安西都護府舊部和眼前這位明鑒司長史了。


  李鐸對關星辰有種某名的特殊情感,不禁關切道:“哦,大都護的案子有眉目了?情況如何?”


  徐成淼不慌不忙的回答:“當初最大的嫌疑人,是原武威軍前鋒營主官、千牛中郎將胡飛。但是此人逃脫抓捕後,率領部下遠逃西域,至今下落不明。對此,武威軍大統領何光華也是推得一幹二淨。但是經過微臣的調查,發現當初涉及此案的,還有武威軍的其他人員。眾所周知,武威軍奉陛下旨意,隨扈殿下。按我大唐軍製,隨扈軍自然也就是您掌握的直屬部隊。所以微臣若要深入查辦此案,不得不先向殿下您請示。”


  李鐸聞言不禁一愣,下意識的說道:“竟然有此事?”


  “殿下明鑒,”徐成淼繼續道:“刺殺朝廷大將,罪同謀反。如此大事,微臣不敢欺瞞殿下。臣今日傍晚時分入城,本打算明日一早便來覲見。沒成想才到落腳之處,便遭遇武威軍大規模攻擊,微臣手下的探員非死即傷,而臣是拚了一條老命才殺出重圍。無奈之下,隻好逃入皇城中,乞求殿下的庇護。”


  單廷憲大驚失色,怒喝道:“你血口噴人!我們是在抓捕白馬寺的刺客!”


  “我血口噴人?”徐成淼寸步不讓的隊單廷憲怒吼道:“我沒有大喊我是徐成淼嗎?我這一身的傷是假的嗎?!”


  單廷憲惱羞成怒:“混蛋!你胡說八道……”


  他話還沒說完,卻聽到李鐸猛然拍擊書案,大聲道:“住嘴!休得無禮!”


  周圍的侍衛見到太子龍顏大怒,下意識的抽刀出鞘,倉啷啷的聲音響成一片。


  單廷憲官拜黃門侍郎,眼前的侍衛本來都是他的部下,現在竟然搞的對自己拔刀相向,頓時感到一種莫名其妙的驚愕。


  他反應也算快,趕緊跪倒在地:“殿下息怒。微臣真的不知道這位徐大人的身份。我們正在搜捕刺客,雙方發生衝突完全是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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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鐸沒有絲毫回應,隻是冷冰冰的盯著徐單二人。


  徐成淼倒還好,眼前的情況至少說明,他賭對了。而跪在地上的單廷憲則沒那麽好受,心中七上八下的不住打鼓。


  他是不能不感到為難。


  吳淩當初就判斷過,白馬寺事件是個很好的契機。它既能將張波在太子心目中樹立的形象摧毀,又可以利用此事作為魚餌,釣到徐成淼這條大魚。


  發生了這麽多事情,徐成淼於情於理,都不會不來洛陽的。


  所以,他一早便設下了請君入甕的死局。


  可是萬萬沒想到,徐成淼竟然如此沉得住氣。吳淩他們左等也不來右等也不來,眼看日子一天天過去,就是沒有明鑒長史的半點蹤影。


  前幾日,黃河主道疏浚工程終於敲定下來。李鐸委派吳淩和蒯印陪同何光華,去往汴州督導工程的籌備事宜。


  吳淩惦記著徐成淼的行蹤,又借口拖延了幾天。最後實在沒法再磨蹭了,才於今早跟著何光華等人離城出發。


  誰也不曾料到,早上吳淩前腳走,傍晚徐成淼就喬裝進城。


  留下看守東都的單廷憲,幾乎同時接到城門和張波宅邸兩處暗哨的報告,馬上便判斷出確實是徐成淼無疑。


  這時候再去追吳淩已經來不及了。無奈下,他隻好通知葉榮成,按照原定計劃立即展開行動。


  可是千算萬算,沒算到徐成淼在情急之下,竟然會來“夜闖皇城”這一招。


  單廷憲出身江湖草莽,打打殺殺沒問題,可是論起朝堂奏對,那絕對是門外漢。


  眼前的勢頭急轉直下,方才被徐成淼似是而非的一通描述,硬是將今晚武威軍的抓捕行動與大都護關星辰遇刺一案扯上關係,怎麽看都像是武威軍為了掩蓋案情而“殺人滅口”的伎倆。


  又哪能不引起太子李鐸的懷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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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半天,李鐸才開口說話:“好吧,既然是誤會,那現在情況弄清楚了,你們就把外麵的軍隊撤掉吧。來人,傳太醫,先給徐大人處理傷勢。”


  內宮監領命,匆匆將太醫找來,就在禦書房內給徐成淼包紮傷口。


  而李鐸和單廷憲等人,則在一旁默默的等著。


  一會兒功夫,徐成淼身上七八處大小傷口料理妥當,臉上卻仍舊因為失血過多而略微顯得有些蒼白。


  李鐸吩咐人給徐成淼搬來凳子,然後問道:“徐愛卿,你有什麽要奏明的,這就講給本宮聽吧。”


  徐成淼先謝過太子賜座,接著回答道:“殿下,據臣調查,當初關大人遇害之時,武威軍先鋒營確實身在涼州,以當時的戰力論,他們的嫌疑最大。但是,先鋒營可能擁有關鍵的不在場證明。”


  “哦?不在場證明?”李鐸疑惑道:“為什麽說是可能有?”


  徐成淼繼續解釋:“是這樣的。胡飛的先鋒營奉命演習,所選的地域,是根據計劃明確指定的荒野山林,所以本該無人能夠見證。但微臣的手下在附近查訪時得知,那段時間正巧有一位榮休歸隱的朝中老臣,攜故友尋訪山川之樂,其中有佛門高僧景德禪師和西北著名隱士方青遙。這幾位名士都說曾親眼見到了在山中呼嘯操演的武威軍。而他們所處的地方,距離大都護遇害的地方,相隔近百裏,時間地點都不可能對得上。”


  李鐸恍然大悟,點點頭道:“原來如此。景德大師和方先生都是世外高人,斷然不會說謊的,他們的證詞確實極為關鍵。不過既然是這樣,那你為何還說可能算是證明,而且又找到武威軍頭上呢?”


  徐成淼恭敬回答:“殿下明鑒。那幾位高人的證詞,隻是下屬書麵匯報,微臣尚未前去親自核實,故而隻能說是可能。至於說武威軍,則更有意思了。臣在查案的過程中,發現在那個時期,除了胡飛的先鋒營外,還有一支武威軍的部隊也離開了本部大營,前後有一個月左右的時間。”


  “哦?他們幹什麽去了?”


  “根據兵部的記錄,他們是去鄂州押解糧草。”徐成淼說道:“按說這在軍中也是很尋常的舉動,而且兵部那裏備案的令、節、符,批核有序,沿途各折衝府的關防印信齊全,沒什麽可疑之處。”


  李鐸聽徐成淼說是不可疑,卻知道此事背後必定另有隱情,所以沒有接話,隻是靜靜的等他繼續講。


  果然,徐成淼話鋒一轉:“但是,正因為一切正常,才顯出此事的不正常之處。問題就出在折衝府的關防印信上麵。在這支部隊報備的行進路線上,有一處必經之地,就是山南道的宛州。而當時宛州的馳道,因為突發山體滑坡出現了嚴重損毀。所以,那段時間,南北往來的信使、官員以及軍隊,都全部繞道臨近的顯州通行。可是,武威軍的這支隊伍回營後,遞交給兵部的沿途關防印信上,蓋的仍然是宛州,卻並沒有顯州折衝府的大印。殿下,您覺得這是怎麽回事呢?”


  李鐸麵色陰沉:“這隻能說明,他們根本就沒有走過那條道。”


  徐成淼點點頭:“是啊,微臣正是想來請教何太傅,那支神秘的部隊,當時究竟是去了哪裏?幹了什麽?”


  聽完徐成淼的分析,李鐸有些為難的說:“關大人遇刺一案,事關重大,徐愛卿查辦辛苦了。不過,太傅此時已經去往汴州督導河務,一時半會兒也不能宣召回來,恐怕需要你等些時日。或者,你拿著本宮手諭直接前去汴州,當麵問他?”


  徐成淼心想,讓我去見何光華?那不等於是送羊入虎口嗎!別說是帶著你太子手諭,就算是拿著皇帝詔書,何光華也敢隨便找個借口,當場把我給剁了。


  徐成淼擔心李鐸真的把這件事坐實,立即就簽發個什麽狗屁“手諭”給自己,那時候可就真的是不想去也得去了。


  於是,他趕忙轉移話題,先穩住李鐸:“殿下,此事倒是不急於一時。微臣這裏還有一件事要向您稟告。”


  太子聽徐成淼這麽說,倒是馬上引起了興趣,問道:“哦?徐愛卿還有何事?”


  徐成淼的腦子飛速轉動,硬逼著自己在一瞬間,編出一個能和“關星辰案”相提並論的好借口。


  電光火石間,徐成淼突然靈光一現,腦海中閃現出張波的模樣。


  “殿下,微臣想談談有關白馬寺事件的一些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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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才徐成淼介紹“關星辰案”的時候,單廷憲在旁邊已經是聽得汗流浹背,一直在為何光華和吳淩暗暗擔心。


  此刻眼見徐成淼又把“白馬寺案”扯了出來,更是覺得驚愕莫名。


  吳淩不在,又有誰能製住這個心思縝密、巧舌如簧的明鑒長史呢?

  當初因為查辦“白馬寺案”是太子明發天下的詔諭,所以朝廷百官對於此事的來龍去脈都已知曉清楚,並不算是什麽秘密。


  雖然李鐸曾經指定單廷憲負責偵辦案件,但是對於徐成淼這位大唐“頂級辦案專家”的意見,無論是太子殿下,還是“外行”單廷憲,都不能不重視。


  麵對目光殷切專注的李鐸,和臉色陰沉不定的單廷憲,徐成淼暗暗長籲一口氣。


  他此刻已經下定決心,打算趁著何光華吳淩都不在東都的難得機會,憑借自己多年的豐富經驗,幹脆將目前對張波不利的局麵,給他來個硬生生的翻盤!

  “殿下,白馬寺一事,有以下幾處疑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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