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四家聯手
樓蘭王灰鷹把玩著舅舅的“九星刃”,心中暗自得意。
這柄名列西域兵器榜首位的寶刀,由玄冥隕鐵鍛造,結合波斯著名工匠的淬火技法,輕巧堅韌、削鐵如泥。
刀柄上鑲嵌的九顆寶石,來自西域九個主要邦國的國主貢獻,每一顆都流光溢彩、價值連城。
九星刃原本是西域諸國聯盟的信物,由九國共同推選的盟主持有,本身具有極為特殊的政治意義。後來大唐接掌西域,聯盟漸漸退出曆史舞台,九星刃則留在最後一任的盟主手中,代代傳承下來。
而今,這柄神器被灰鷹得到,仿佛冥冥中自有神靈眷顧,怎能不令他欣喜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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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拇指輕輕撫摸著刀身血槽,心中回憶著那天發生的情景。
一想起他的舅舅——鄯善國王恰孜,跪在自己麵前苦苦哀求的可憐模樣,灰鷹就忍不住想笑。
“你背叛了神靈和祖先的英名,已經不配再擁有九星刃了!”灰鷹大聲斥責著恰孜,為了體現莊嚴神聖,他還特意捏著嗓子提高調門。
“孩子,求求你,”恰孜連連磕頭:“看在你母親的份上,放過我們吧。你喜歡九星刃可以告訴我,我會給你的,沒必要讓樓蘭和鄯善如此大動幹戈啊。”
“哈哈哈,老蠢貨,我不隻想要你的寶貝,還想要你的王廷呢。你給漢人賣命,就沒想到會有這一天嗎?”
說罷,灰鷹將手中的尖刀直接插進舅舅的胸膛。隨著他的動作,周圍的武士們也紛紛舉起屠刀,殺向跪在地上的其他鄯善王族。
這些人,都是灰鷹母親的兄弟姐妹、子侄甥女,是灰鷹的血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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鄯善王廷的陷落,震驚了整個西域。
樓蘭國突然發動反叛,這固然出乎人們的預料,但更重要的是,雙方的兵力對比竟然懸殊到令人發指的地步。
此次樓蘭出動了傾國之力,十萬大軍連續擊破鄯善和安西都護府二十一座城寨要塞,直接圍困了隻有不到五千人駐守的鄯善王廷所在。
一天之內,破城、屠城、焚城。一千餘名都護府軍被砍下人頭,懸掛在王廷城門外。
不久,樓蘭軍隊又接連攻克且末、小宛、皮山三國,劫掠青壯男女數萬人,牛羊不計其數。而另一路的八萬疏勒大軍,則現後占領了莎車、溫宿兩國,同樣是一路燒殺擄掠、寸草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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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安西副都護沈靖為彈壓年前的各地騷亂,將關外安西四鎮的主要兵力分散部署,導致都護府沒能在第一時間迅速集結,無法以成規模的力量實施有效抵禦,反而被兩路叛軍沿途逐個擊破。
這正是叛亂初起時,唐軍失利的關鍵原因。
其實,沈靖事先對樓蘭和疏勒的異動也有所察覺,還曾經專門召見派駐在這兩國的唐朝使官。但這些漢族地方官員都信誓旦旦的保證,兩國非常老實,絕無異心。
現在看來,這些家夥如果不是被敵人收買了,那麽就一定是蠢貨飯桶。
幸好沈副都護並不是飯桶,他還留了一手。
在位於高昌的安西都護府治所,屯駐著一支三萬人規模的都護府主力部隊,其中就包括參加過提津川會戰的崔振雲所部。
亂局爆發後沒多久,沈靖就非常清楚的判斷出,眼下情形絕非小規模騷亂,而是舉國叛變。這可不是分散在各地一兩個營的兵力就能應付的。所以他及時下令,將尚未被襲擊的部隊迅速收攏回來。
當皮山國被攻克的消息傳來時,沈靖手上的兵力已經上升到將近七萬人馬,完全有一戰之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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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鷹用九星刃割下一片烤牛肉,塞進嘴裏,嘎吱嘎吱的嚼著。坐在對麵的蒙格則臉色陰沉,一言不發的看著他大吃大喝。
他兩人誰都不說話,吳淩和達爾罕也不好吭聲。
灰鷹覺著把蒙格等人戲耍的差不多了,便接過侍女遞上來的絹帕擦擦嘴,說:“蒙格將軍,我還是那句話,車師不足為慮。憑我樓蘭大軍足以將其踏平,不必非要等疏勒人。再說,能早點讓達爾罕老弟登上王位,不是更好嗎?”說著朝達爾罕笑笑。
達爾罕尷尬的微笑一下,沒有接話。
蒙格清清嗓子,耐著性子道:“灰鷹殿下,我完全相信你有這個實力。但是,這並不符合我們當初商議好的計劃。據情報顯示,唐軍的反應比我們預想的要更快,他們已經開始在高昌集結。前段時間我們利用對方兵力分散的漏洞,毫無顧慮的攻城掠地,而現在這種機會恐怕不會再有了。我們必須采取第二方案。”
灰鷹指著吳淩哂笑道:“那個什麽第二方案是你想的吧。從頭到尾,我都沒看出來這事對樓蘭有什麽好處。讓我們與唐軍在新月灣決戰,這樣的餿主意,你究竟是怎麽盤算的?”
“不然怎樣呢?”吳淩平靜的反問:“難道在您的樓蘭城決戰?”
灰鷹聽得一愣,正要反駁,吳淩繼續道:“安西都護府在關外約有十二萬人馬,前陣子被聯軍零零星星的吃掉大概三四萬左右,但並沒能真正傷其元氣。他們一旦動員起來,能夠投入決戰的兵力不會少於八萬。另外,駐紮天山附近的北庭都護府還有六萬多鐵騎,隨時可以馳援高昌。兩處合兵達十五萬之眾,而且全都是唐朝的王牌軍團。灰鷹殿下,你覺得單憑樓蘭軍隊,能擋住來勢洶洶的虎狼之師嗎?”
吳淩說的都是事實,灰鷹找不出任何辯駁的理由,隻能沉吟不語。
蒙格見他有些動搖,趕緊加把勁:“殿下,為今之計,隻有突厥、樓蘭、疏勒和達爾罕的車師四家聯手,才能讓都護府萬劫不複。到那時,整個西域還不是我們的天下?”
灰鷹的眼珠骨碌碌亂轉,他沒接蒙格的話,轉而問達爾罕:“老弟,你是咱西域人,你怎麽說?”
達爾罕其實比灰鷹還年長幾歲,但聽他這麽喊自己,也隻得順口應道:“灰鷹大哥,默辛大汗是真心實意的幫助咱們打漢人,機會實在不容錯過。事成之後,我們車師擁戴大哥你為西域盟主!”
蒙格附和道:“大汗也是這個意思,西域是西域人的西域,趕走漢人,這裏還得是灰鷹殿下主持大局。”
“哈哈哈——”灰鷹仰天長笑:“既然大家都這麽抬舉我,樓蘭國責無旁貸。那我們就等疏勒軍前來會合,舉行歃血立盟的儀式,再在新月灣迎戰都護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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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門關往東三十五裏處有一個小鎮,名為“將軍廟”,安西都護府的鐵甲健卒營就駐紮在此處。
這是唐朝典型的軍屯設置,鎮子裏的居民不多,基本上都是軍戶軍屬,而鎮北就是兵營和校場。
由於去年秋天與突厥伯格部在提津川平原的一場大戰,鐵甲健卒營蒙受了巨大的損失,之後又分兵鎮守西域各處,所以能隨關星辰返回駐地的健卒營戰士隻有不到兩萬人。
原本熱鬧的將軍廟,現在顯得格外冷清。
徐成淼到達這裏的時候,西域驚變的消息也已經傳來。
情況萬分緊急,他再顧不上掩飾身份,憑著禦賜金牌直接闖到中軍大營。隻可惜,徐成淼沒能見到關星辰,迎接他的是安西都護府另一位副都護焦平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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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大都護才剛剛離開三天,就發生這麽大的變故,我都不曉得該怎麽辦了。”焦副都護此前主管的是軍隊後勤,並非戰陣之將,麵對如此突變,正急得手足無措。
徐成淼也急了:“這個時候,關大人去哪裏了?”
焦平虜無奈道:“前些日子,兵部送來公文,命大都護赴帝都主持今年的校軍大試。雖說這是國家的倫才大典,理應重視。但是大都護覺得近期西域異狀頻出,恐有事端,故不敢擅離職守。沒想到,他婉拒赴京的奏報還沒寫好,宮裏的特使便到了,言明這是陛下的旨意。大都護無奈,隻好動身起程。”
“宮裏的旨意?”徐成淼心裏咯噔一下:“關大人隨行帶了多少護衛?”
焦副都護被問懵了,茫然道:“啊?什麽多少護衛?”
徐成淼一把薅住焦平虜的領子,臉對臉大喝道:“我問你關星辰身邊有多少人馬保護他?”
焦平虜的臉憋得通紅,梗著脖子往後掙紮著,同時還趕緊朝衝進來的衛兵擺了擺手,示意他們沒事。然後才對徐成淼解釋道:“大都護平時都不怎麽按規製帶護衛的,約莫著有百十號人吧。怎麽啦?”
徐成淼鬆開手,喃喃道:“怕是要壞事,要壞事!”他突然死死盯著焦平虜道:“你馬上集合三千兵馬,不,五千,跟我去追關大人。”
焦平虜像是看傻瓜一樣看著徐成淼,老半天才怯生生的說:“徐大人,我曉得你的身份。可是,沒有軍令、兵符和行軍執節,別說五千,就是五十我也沒法給你調出來啊。大都護走了三天時間,早已經離開我都護府轄區。這令、符、節,少任何一樣,調動軍隊越界那都是謀反呢。”
看著徐成淼呆愣愣的沒說話,焦平虜又繼續道:“再說,大都護又不是去關外。從這裏到帝都,一路都是在我大唐境內,沿途的驛站、衛所、府兵都是自己人,為何需要調動數千兵馬去追大都護……難道,難道你要抓我們大都護?!”
徐成淼氣的差點想扇焦平虜一巴掌。可是轉念一想,焦平虜說的也句句在理,這樣調兵確實有些強人所難。
他在心中盤算半天,下定決心必須行險一搏,於是又質問道:“焦大人,我是北衙明鑒司長史你曉得吧?我是陛下欽差你曉得吧?我見官大三級你曉得吧?我現在命令你,召集全營軍官開個會總可以吧?”
焦副統領被唬的連連點頭,趕忙命令手下擊鼓升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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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全營校尉以上的軍官都來到帳中聽令。
徐成淼待焦平虜介紹完自己身份後,對著一臉茫然的眾人,隻說了兩句話:“我得到確切情報,有人要在路上謀害關星辰。”“想救他命的,帶上兵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