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5】馭兒失蹤（九）
“老奴見過家主。奶娘不知道何時走了進來，跪到了靈龍跟前。
以為是靈犀折返回來了，靈龍也屬實嚇了一跳。
一看不是，懸著的那顆心，才慢慢的放了下來。
行了，你起來吧。這些年也多虧你陪在幺妹身邊，不然的話，老頭子我也不放心。
奶娘可以說是這府裏的老人兒了，她是看著靈犀長大的。靈犀的母親走得早，幼年的時候，跟奶娘待在一起的時間算是最久的了。而且這位奶娘並不是一般的下人，而是靈龍的夫人，藍家嫡女藍戀的庶妹，藍惜。
名義上算是靈犀兄妹的小姨吧。
不過嫡庶有別，庶女在身份上，是遠遠比不上嫡女的。所以藍惜的身份，並沒有多少人知道。大家隻當她是靈犀的奶娘，加上靈犀對這位奶娘很是看中，所以大家也都敬重她幾分。
當年靈龍對藍惜有救命之恩，所以在藍戀去世以後，藍惜就自薦，由她來照顧靈犀。雖然靈犀喊她奶娘，可是並沒有吃過她的奶水，因為藍惜至始至終，都沒有嫁過人。
奶娘緩緩起身，一雙眼睛時不時的會落在靈龍身上，那眼神中，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靈清朝著奶娘點了點頭，語言柔和的喊了一聲：“惜姨。
“大少爺折煞老奴了。聽著靈清的稱呼，藍惜有些慚愧。像他們這種能力背景都很低微的庶子，其實跟奴才沒太大的區別。況且早在當年自請照顧小姐的時候，她就已經把自己當成了奴才。也就時大少爺的性子好，會這樣稱呼。
“惜姨您說哪裏話，小妹這些年多虧您照料了，我跟父親都很感激您，把您當成一家人一樣。其實很多事情，靈清看的比父親更明白。惜姨之所以甘願終身不嫁照顧小妹，也是因為父親。隻是父親他情商太低，而且守舊古板，所以惜姨這心思，怕是錯付嘍。
“對了惜姨，那孩子是怎麽回事？靈清適時開口，提出了始終盤旋在他腦海中的疑惑。
奶娘眉頭微微皺了皺，然後對靈清道：“那孩子是小姐先發現的，自從小姐記憶衰退之後，她的洞察力就變得敏銳了很多。隻要這禁地之內有什麽風吹草動，小姐似乎都能覺察到一般。說來也很怪，小姐似乎跟那孩子特別投緣，那孩子進來沒多久，小姐都笑過很多次了。自從上次小姐被老爺帶回來之後，這樣發自內心的笑容，她還是第一次。老奴能感覺出來，小姐真的很喜歡那個孩子。隻是.……奶娘說著，突然眉頭收緊了，露出了些許的擔憂之色。
靈清一看，立馬慌了，急忙問道：“隻是什麽？惜姨覺得那孩子，有哪裏不妥嗎？小妹雖然跟父親不對付，可是說她就是父親的半條命，一點兒都不為過。當年小妹出事兒的時候，父親就急的差點兒當場暈過去。好不容易小妹的情況穩定了下來，這要是再出點兒什麽事兒，父親估摸著也受不了。
奶娘欲言又止，好像在思考，又好像有些糾結。
“我也說不好，也不是哪裏不妥，隻是那孩子懂得太多了，總感覺跟一般的小孩子不一樣。他來了之後，小姐的頭疼病犯了一次，那孩子隻是把手放在小姐的身前，小姐的頭疼症竟然就奇跡般的止住了。平日裏小姐的頭疼病犯了，都是要吃長老開的止疼藥的。不隻是這樣，那孩子似乎很了解丹藥，竟然能根據小姐的症狀以及身上的氣味，判斷出小姐所服用的丹藥是養心丹。甚至，他還能說出養心丹的成分！
這一番話說得倒是語氣還是蠻驚訝的，可是卻不如靈清已經靈龍的表情豐富多彩。
畢竟，那孩子還那麽小。奶娘將他說得這般玄乎，似乎有點兒……讓人難以置信。
奶娘看著眼前二人略帶懷疑的表情，有些著急了。
“老奴說言句句屬實，都是老奴親眼所見，絕無半句虛言啊。記得都要跪地發誓了，還是靈清開口，緩解了這個尷尬的氣氛。
“咳咳，惜姨你別急，我們並沒有懷疑你的意思。隻是你這所見，確實有些不可思議啊。那孩子才多大啊，即便是從娘胎裏就開始學習丹藥的知識，也不可能將養心丹這種絕品丹藥都研究透撤了。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這孩子，簡直是鬼才了。
因為丹藥並不是光靠書本知識，就可以研究明白的。
真如奶娘所言，那孩子光靠氣味已經小妹的症狀就可以判定丹藥的種類，那隻有兩種可能，要麽是有人告訴他的，要麽，就是他自己是一個煉藥大師。但要這東西，除非有實踐經驗，否則根本不可能如此了解。
但是他那麽小，說他是煉藥大師？估計沒人會相信，即便是煉藥世家的天才，也無法做到。
可是奶娘不會說謊，這一點兒，也是可以肯定的。
所以這中間究竟是怎麽回事，也隻有在深入接觸了那孩子以後，才能探究明白了。
“那孩子，可有說他的身份？
“他隻說了，他叫馭兒，別的，倒是沒說什麽。奶娘邊說邊回憶，忽然眼睛一亮，想到了什麽，再次言道：“哦對了，那孩子好像還說過，他的娘親是一個煉藥的大師，他所掌握的這些知識，都是從他娘親哪裏耳濡目染的。
“那他有沒有說，他的娘親姓甚名誰啊？靈清繼續追問。
奶娘搖了搖頭，“這倒是沒說，後來他就睡著了，他看起來身體似乎有些虛弱的樣子。老奴本來也想追問的，可是被小姐她阻止了，所以就……沒辦法啊，小姐實在是太喜歡那個孩子了。其實她也打心眼兒裏希望，那孩子是沒有問題的。這樣一來，他也能經常來陪陪小姐。
靈清聽罷，回眸跟靈龍對視一眼，似乎彼此心中，都明了什麽。
“幺妹她……身體還好嗎？這次開口的是始終沉默的靈龍。他本不想問的，可是沒忍住。
見靈龍開口，藍惜心上歡喜極了，一臉欣慰的回道：“老爺您放心吧，小姐一切都好。身子也比之前好多了，就是記事兒少了。不過這樣也好，不會想起那些不開心的，人反而會變得輕鬆許多。老爺您也不要太擔心了，小姐她會越來越好的。
看著靈龍有些陰鬱的臉色，奶娘一臉心疼的說道。她雖然沒有子女，可是卻能理解靈龍作為父親的苦處。她也是把小姐當成親身女兒看待的，隻不過她身份卑微，所以隻要能默默守護就好。
靈龍沒有說什麽，隻是輕聲的歎了一口氣，以此來稍稍的抒發一點心中多年的鬱結之氣。
聽到些許的腳步聲，靈龍立刻警惕的抬頭，然後一個閃身，消失在了原地。靈龍前腳剛走，夏君馭捏著一塊糕點走了進來，身側，還跟著端著碟子的靈犀。
一大一小，一個笑的無邪的吃著糕點，一個一臉寵溺喜笑顏開的看著這個小人兒。
這畫麵太過和諧，流露出濃濃的溫情，讓除他以外的旁觀能感受到濃濃的暖意。
奶娘說的沒錯，靈犀真的打心眼兒裏喜歡這個孩子。
靈清甚至忍不住的幻想，如果這個孩子是他們靈家的子弟，那該有多好。說不定這個妹妹的病，也會好轉許多。
可是一想到那位失蹤的女子，他剛上心頭的喜悅又急速冷卻而下。若這孩子真是他們要找的人，若是知道他的娘親被靈心.……以後，怕是不能再如同現在這般，跟靈犀相處了。
這樣一來，小妹知道了實情，也會傷神許久吧。
哎.……
在靈清神遊之際，夏君馭走到了靈清身旁，將一塊兒糕點舉到了他的嘴邊。
“伯公，你要不要吃，很好吃呢。說完眼睛眨了眨，一臉天真無邪，盡管沒有笑，可也顯得可愛極了。
夏君馭這個小人兒，很少會笑的。也隻有在親近之人麵前，才會微微露出一些小孩子的姿態。
清脆的嗓音將靈清的思緒拉了回來，回神仔細端詳著這個孩子。
眉眼如畫，肌膚似雪，雖然還隻是個孩子，可是這天人之姿可見一斑。而且周身流淌著一股很強的氣場，讓人感覺很是尊貴。舉手投足都帶著一種大家的風度，眉眼之間，跟他的妹妹，還有幾分相似。
也許，正是因為如此，小妹才會這般喜歡這個孩子吧。
“謝謝馭兒，伯公不餓，你多吃一點吧。靈清溫和的笑著說道，似乎他也被這種溫馨的氛圍感染了，竟然生出了一種家的感覺。
他雖然有兩個兒子，可是都己經長大，可以獨當一麵，加上他腿受傷以後，很少出麵管理什麽事情，所以他那個屋子，也是冷冷清清的。父親也因為小妹的事情，常年不在家。至於二弟，也不跟他們經常走動。
他似乎有些明白小妹的心思了。
躲在暗處的靈龍看到自家女兒這副開心得樣子，眼眶不由的有些濕潤了。
他已經忘了有多少年，沒有見過女兒這麽開心了。而這一切，都要感謝這個孩子。
夏君馭收回小手之後，並沒有將手裏的點心吃掉，而是朝著另一個方向而去。
沒錯，那個方向，正是靈龍隱藏的地方。
靈清眉頭聳動，他雖然下意識的替父親緊張了一下，可是畢竟隻是個孩子。絕對不可能察覺父親的隱匿。
見夏君馭朝著靈龍的位置而去，奶娘急了，下意識的想要上前一步，擋住夏君馭前進的步伐。可是又擔心被小姐察覺異樣，她並沒有邁出腳步，隻是開口道：“小公子，你不是肚子餓了嗎？趕快吃點心吧。放時間久了，口感會變差的。可別再亂走了，不過後麵一句話，她隻是在心裏說的。
然而並沒有什麽作用，夏君馭朝著靈龍隱藏的位置，徑直而去。站到靈龍跟前之後，再次伸出小手。
“老爺爺，您一直盯著犀婆婆看，一定是想吃糕點吧。喏，給你吃。
“.……此刻的靈龍，徹底的暴露在了陽光之下。這個.……場麵著實有一些尷尬啊。
在場的人在一瞬間，都把目光聚集到了靈龍身上。有為難的，有擔憂的，有驚訝的，反觀眼下這個導火索，卻是一臉的天真無邪。
麵對這樣一個娃娃，靈龍即便是有氣，也沒法兒使出來。
“父親，您也來了。柔弱的女聲幽幽的響起，靈犀的反應並沒有大家預料中的激烈，而是柔和的，平靜的，就想已經風平浪靜下來的湖水，明亮且平和。
麵對這樣的靈犀，靈龍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了。
畢竟這樣的場麵，他以前是不敢想象的。即便是現在，他也覺得，這可能是個夢。
按照幺妹對他的怨恨，絕對不可能這樣平心靜氣的麵對他，甚至還喊他父親。
靈龍身子微微僵硬了，不知道該做出什麽樣的反應。
靈犀緩緩挪動腳步，走到了夏君馭身側，然後如同夏君馭剛才的動作那般，將端著的糕點盤子，遞到了靈龍臉跟前。
“父親，你要是喜歡的話，我再去做一些鹹口的。這是桂花糕，裏麵放了一些小孩子喜歡的煉乳，有些微甜，我記得父親好像不喜甜食的。
靈龍伸手，拿了一塊兒靈犀盤子裏的桂花糕，然後慢慢的放到了嘴裏，細細品味。
是的，整個靈家都知道，家主大人不喜甜食。因為家主說過，那種甜膩膩的東西，是小孩子嗬女人才會喜歡的。可是這一刻，靈龍卻破天荒的，吃到了嘴裏。
他看起來品味的很認真，可是沒人知道，此刻在他心中的天翻地覆。
他的心情，就仿佛是在大海上跌宕起伏的遊船一般，七上八下。很喜悅，又很迷茫，很幸福，又覺得很不真實。總之是很複雜，複雜到隻能意會不能概述的地步。
“老爺爺，如果你真的很喜歡吃這個糕點的話，馭兒可以全都讓給你，這裏還有很多呢，你別咬到手了。
“.……因為過於興奮，思緒完全不在狀態的靈龍，身體潛意識的把捏著的糕點往嘴巴裏送，確實快要咬到手了。
“咳咳，老頭子我不餓，還是你這個小鬼頭吃吧。幹咳兩聲，掩飾他此刻的尷尬。
一旁的靈清先是擔憂，害怕小妹跟父親鬧不愉快，再到現在的驚訝，以及最後的喜悅。
慰藉的眼神落在那個小人兒身上，心中暗道一句：這孩子真是他們的福星。
看著這副場景，奶娘也是熱淚盈眶，心中很是激動。
小姐和老爺鬧翻已經很多年了，開始的時候，她確實也想過，有一天他們會解除誤會，小姐可以承歡膝下。可是後來，慢慢的這種想法就淡了。因為小姐的脾氣，跟老爺太像了，都很倔強，不肯服輸不願低頭。寧願苦著自己，也不願意認輸。
現在好了，真是太好了。
“老爺，您過來坐吧。小姐做的糕點確實很好吃，您可以多留一會兒，慢慢品嚐。奶娘走到靈龍身邊，攙扶著他的胳膊。
靈龍因為太過於鎮靜，身體僵硬太久，都有些麻了。要不是奶娘過來，他還有些不知所措呢。
“這個老爺爺是犀婆婆的父親嗎？夏君馭看著靈犀說了一句之後，眼神再度轉向靈龍，凝視片刻後，搖頭道：“那犀婆婆肯定是隨了您的母親，才能長得這麽好看的。
嗯，言下之意就是說，靈龍長得醜。
靈清剛喝了一口茶，聽到馭兒這句話以後，直接嗆到了，差點沒噴出來。
“咳咳咳……咳咳咳.……一陣咳嗽，不由的伸手拍打著胸脯。
這孩子，這麽淨說大實話呢。
不過這話，靈清是沒有勇氣說出來的。畢竟，他父親的脾氣不太好，容易被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