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1】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二)
濃煙滾滾,籠罩著整個楊林十三州。
城外,殘肢斷臂,隨處可見。空氣中,濃重的血腥味引人作嘔。戰後的畫麵,慘不忍睹。
盡管死傷慘重,可是天澤的士兵布滿傷痕血漬的臉上,帶著自豪的微笑。
戰爭是殘酷的,它帶來更多的是死亡。可是通過這場戰爭,卻也讓他們看到了一個上下一心,軍民團結的場麵。舉國上下一條心,不怕流血犧牲,不怕豺狼虎豹,都朝著一個信念努力。那種感覺,真的很好。即便每個人都在流血,可是心裏卻是暖的。
不知道敵軍又抽什麽風,突然停止了進攻。不過盡管敵軍都撤回營帳,他們也絲毫不敢懈怠。
傷兵幾乎都聚集在距離城門口不遠的位置,原地修整療傷。這所以這樣,一是因為敵軍的車輪戰消耗了他們太多的體力,他們實在是沒有力氣了。二來,他們也是為了以防萬一,敵軍如果突然來襲,他們也有個準備。就連帝弑天,也沒有回驛館。
城門樓上簡陋的房中,帝弑天倚著頭顱雙眼微眯。臉上蒼白的顏色無聲的訴說著他的疲憊。自從這場戰役爆發,他幾乎就沒怎麽睡過覺。就這樣一天一天,一夜一夜的熬著。
看著這樣疲累不堪的王上,柳民生心中在擔憂的同時,也深感欣慰。有這樣一位王上,是天澤臣民的福分。
就在這時,隻聽“嗖”的一聲,下一刻一隻綁著布條的羽箭插到了帝弑天眼前的書桌之上。
柳民生一臉惶恐,朝著外麵瞭望後,將窗戶掩上。
“王上贖罪,是下官沒有守衛好才讓賊人有機可乘。”見帝弑天已經醒來,柳民生立刻跪倒地上請罪。這好在隻是個傳信的羽箭,若是朝著王上而去,那不是…後果不堪設想啊。
其實隻能說柳民生多慮了,若是朝著帝弑天而去,帝弑天就不可能任由它落下來。
伸手,將綁著的布條揭下來,緩緩的打開,帝弑天臉色一凜。
“王上,出什麽事兒了?”雖然不知道送信之人是敵是友,不過看王上這臉色,估計不是什麽好消息。
“太後,失蹤了。”
這幾天一直在王上身旁侍候,這還是第一次聽到王上說了一句完整的話。傳言,王上是個大孝子,如今看來果然是真的。不然王上也不會這般一反常態。眾人都知道,王上可是一個百萬敵軍麵前都不會皺一下眉頭的人。
“太後娘娘?”這個節骨眼兒上,太後失蹤了。這恐怕不是什麽好兆頭啊…
帝弑天雙眉緊湊,眼神冷冽,他突然明白今日黑衣人鳴金收兵時那個不懷好意的笑了。想必,他已經知道了這件事,又或者,這件事就是他幹的?不管怎樣,母後絕對不能有事。
可是如今自己分身乏術,也不能親自去調查。一邊是天下蒼生,一邊是自己的生身母親。第一次,他感覺到了難。
“啟稟王上,敵軍派來使者,呈上書信一份,請王上禦覽。”
那個黑衣人?
該死的,這個時候送來,想必…
帝弑天朝著柳民生點頭示意,柳民生立刻下去將書信接了過來呈給了帝弑天。
拿著這個信封,帝弑天第一次出現了害怕這種感覺。明明隻是一張紙,明明那麽輕,隻要稍稍用力,就能讓它支離破碎。可是此刻,他卻感覺仿佛有千斤大石壓身一般。
拆開信封,裏麵掉出來一個耳墜。那是去年母後過壽,他送給她的,母後一直佩戴,從不離身。
果然…
心,隱隱的顫抖了幾下。
柳民生也看出了他的失常,立刻出聲,“王上?您沒事兒吧?”
帝弑天回神,將信件拿了出來。
“如果想讓你的母後活命,今晚三更城外,用淩天刀交換,不然,後果自負。”
他知道那個黑衣人的目的不是天澤,他有興趣的,是他手裏的淩天刀。如果用淩天刀真的能夠換回母後,他也是願意的。隻是他擔心,他們不會這麽輕易的放過母後。說不定這背後,還隱藏著更大的陰謀。
可是怎麽辦呢?
母後如今生死不明,今晚的約,他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不然,就是不孝!
猛地,手顫動了一下,書信落在了地上。柳民生立刻上前,撿了起來,也看到了信上所寫的內容。
“王上,您不能去啊?如今整個戰局,全靠您支撐著,萬一您要是出什麽事,天澤危已,百姓危已!”
他說的這些,帝弑天又豈會不知。可是事到如今,他沒有別的辦法,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孤意已決。”
“王上!王上!”柳民生聲音哀切,已經跪在了帝弑天麵前。
“下去吧。”帝弑天沒有再去看他,而是緩緩的轉過了身子。“宣獨孤影城進來。”
王命已下,他也無可奈何。如今,隻希望獨孤丞相能挽回王上的心意。
夜幕降臨,黑色占領了整個空間。不管是硝煙彌漫,還是戰火紛飛,在此刻,皆被夜色吞沒。它是最無私的,也是最冷漠的。可以接受任何汙穢與血腥,也能漠視所有的陰謀與殺戮。待到曙光乍現,它就揮一揮衣袖,幹淨利落的離開。
入秋了,夜晚有些寒冷。
帝弑天披著外袍,獨自站在信上約好的地點。
微風浮動,卻沒有吹散那刺鼻的血腥味。
“既然來了,何必鬼祟。”站在涼亭中,眸子漫無目的的眺望著遠方,沒有人知道他在看什麽。
“嗬嗬嗬,不愧是本官唯一看入眼的人。”冰冷的聲音,帶著難以遮掩的自傲,緩緩的現身在夜幕之下。依舊是全身包裹的黑,隻露出了一雙眼睛。
他一出現,就狠狠的盯著那個站在亭中,淡定自若的男人。自從見到帝弑天,他好像還從來都沒有看他有過淡定之外的神態。這一點,他倒是還蠻佩服他的。
“太後。”冷冰冰的話語,簡短的字眼,這就是帝弑天的一貫作風。明明是被要挾而來的人,可是周身上下卻沒有一絲卑微的姿態。
“嗬嗬。”真是讓人惱火。
黑衣人上前,一步一步的靠近帝弑天。他真的很想弄明白,這個男人的這種渾然自得的王者氣度是從哪裏來的?他身上的這種氣質,就好像自己見了主子那般。不由自主的想要臣服。
一個小小的人族,竟然讓他這種高高在上修者有這種感覺,他怎麽可能饒恕他!
“你知道太後在本官手上還這麽沉得住氣,本官現在總算是懂了,為何那些愚蠢的人族都那麽懼怕你。”
“人族?原來你不是人。”就在黑衣人自鳴得意侃侃而談的時候。帝弑天卻抓住了他的字眼兒。
其實他早就懷疑最近發生的事情和異界之人有關係,隻是一直找不到證據而已。如今看來,並不是他找不到證據,而是人家掩藏的太好了。
小隱隱於市,大隱隱於朝。果然是很高明呢!
不過帝弑天的這句話,也剛好的打到了他的七寸位置。
他可以肆無忌憚,可以生殺予奪,可是這一切都建立在他的身份不被人察覺的基礎上。而他的身份一旦被人察覺,那麽帶來的後患,可就不是他一個人可以承受的了。
所以帝弑天的這句話,讓黑衣人明顯的急了。
“你瞎說什麽,本官不過是一時口誤而已。不是人,難道本官還能是鬼不成?”話雖然這樣說。可是他那一瞬間的慌亂早已將他暴露在了陽光下。不過他既然不願意承認,你們帝弑天也不會刨根問底。畢竟,今天的主題不是這個。
“少廢話,你想要那個老太婆活命,就趕緊把淩天刀交給本官。不然,你就等著給那個老太婆收屍吧。”適才還沉穩的調侃帝弑天的人,此刻已經有些亂了章法,看起來顯得哼浮躁。
當然了,這也是帝弑天想要的效果。人,隻有在失去沉穩的時候,才更容易掌控,才更容易讓人猜度到他的心思。
所以這一開局,黑衣人就輸了。
帝弑天轉過身子,眼神卻沒有看黑衣人,語氣一如既往的冷硬。
“孤要見人。”不知何時,一把通體漆黑的大刀,已經出現在了他的手上。
看到淩天刀,黑衣人的眼中泛著幽深的光。一個閃身,就要搶奪。可惜他麵對的人是帝弑天,並不是一般小人物。帝弑天並沒有躲閃,而是徑直朝空中向上拋出。黑衣人撲了個空,淩天刀在空中三百六十度旋轉之後,又回到了帝弑天的手上。
“孤要見人。”還是剛才那句話,帝弑天再次重複了一遍,並沒有說其他的。
“嗬,還真是與眾不同呢。”黑衣人以為,他至少會憤怒,指責他破壞約定搶刀,沒想到他卻閉口不提搶奪的事情。說真的,他還真是捉摸不透這個男人的心思。
黑衣人一拍手,他的手下立刻押著一名婦人走了出來。因為夜色昏暗,所以並看不清楚婦人的麵容。不過從衣著打扮,身形輪廓,卻可以看出像是太後娘娘。
“太後”一看到帝弑天,立刻掙紮的呼救,“天兒,救救母後,天兒,母後害怕。你們都是什麽人,放開哀家,天兒,天兒,快救救母後…”聲音也和真正的太後如出一轍,常人很難分辨。
“帝弑天,人你也見到了,現在,可以把淩天刀給本官了吧。”詭笑的眸子緩慢的在“太後”與帝弑天之間遊移,最後,落在了淩天刀身上,雙眼泛光。
“一手人一手刀。”
“好。”黑衣人看著馬上就要到手的淩天刀,毫不猶豫的就答應了。朝著手下一揮手,立刻押著“太後”去做交換。
就在“太後”距離帝弑天一米的時候,忽然凶相畢露。用袖箭朝著帝弑天攻擊。帝弑天側身閃避,就在這時,假太後縱身一躍,跳到了帝弑天身邊,一把抓住他手中的淩天刀,一手朝著帝弑天散了石灰粉。
閉眼,後退,再次睜眼之時,手裏的淩天刀已經到了黑衣人手上。
“哈哈哈哈哈哈…”黑衣人仰天大笑,雖然看不見他的臉,可是也能感受到他周身的得意。戰勝帝弑天的感覺不同於其他人,那是一種成就感。
“帝弑天,你想不到吧,淩天刀就這樣就到了本官手中。哈哈哈…本官就說嘛,就這個鬼地方,哪裏會有什麽厲害的人。如今,就連你帝弑天都敗在了本官手中,你們這些人…還有什麽能耐,哈哈哈哈…”其實他本來是想說‘人族’的,可是想到了之前的事情,才改了口。
“帝弑天,如今你已經中了軟筋散,看你還能如何逃脫。”黑衣人一臉得意的朝著早已埋伏好的手下一揮手,一對士兵立刻出現在了亭子周圍。
“拿下帝弑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