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九章 陰謀氣息(四)
孟夕嵐的一番話,雖然句句犀利又無情,可長生還是聽到了心裏去。他對母後的心,從來都是毫不設防的。
經曆外敵內亂之後,周氏皇族的地位已經岌岌可危。若是皇族,再無任何作為的話,使得民心再失。那麽,後果將是不堪設想。
北燕皇朝的盛世不在,太子很清楚自己肩上的重任。他這個皇太子如今看著坐的穩穩當當,然而,一旦有人冒犯挑釁,他的位置仍是很危險的。
母後對父皇的態度雖然冷漠了些,卻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一切就按母後的意思辦吧。兒臣不該反對,也不能反對!”
孟夕嵐聞言深深看他:“太子,你何時才能讓我看見你的野心?”
她憂心忡忡的神情和語氣,猶如鋒利的刀鋒,讓長生招架不住。
“太子,你若是沒有稱王稱霸的野心,早晚有一天,你會被那些被野心蒙住雙眼的人所傷害。”
沒有野心的人,就無法硬下心腸來,做他該做的事情,和他必須要做的事。
孟夕嵐握住太子的手,暗暗用力。
她的十指冰涼,透心得涼,不由讓長生心頭一顫。那冰涼的觸感在他的掌心蔓延,一直滲透到血液之中,那種冰涼的感覺充滿了無奈和不安。
長生這才意識到了,母後對自己的擔憂已經深深融入骨髓內,時時刻刻都在為他憂慮著。
“太子,把你的善良收起來,把你的野心拿出來。等到你登基之後,你不知道會有多少個敵人?”
“兒臣無用,竟讓母後這般擔心。兒臣知道了,兒臣知道自己該怎麽做了!”
長生回握住母後的手,臉上的神情變得嚴肅認真起來,泛著淡淡的冷意。
孟夕嵐本不期望他能大徹大悟,可他的眼神似乎在告訴她,他已經做好準備,無所畏懼。她為了他選了一條世間最難走的路。他是她的孩子,命中注定就要經曆旁人無法忍受的艱難。
孟夕嵐拍著他的肩膀,臉上的神情有所緩和,沉重的語氣,可見此刻的她隱忍了多大的情緒。
長生站起身來,給母親行禮,繼而轉身離開。
孟夕嵐目送著他的背影遠去,臨到宮門口的時候,長生轉過身來看了她一眼。孟夕嵐對他微微一笑,輕輕點頭,似有安撫之意。
長生看著母後憔悴又虛弱的笑容,心口一陣鈍痛。
小時候,她最愛看母後微笑的模樣,宛如四月春風般撫慰人心。可如今,那原本如春日豔陽般的笑容,竟然變得苦澀起來,像是被冷雨打濕了的樹葉,再也不複當年的光彩。
太子很快就把之前在朝堂之上提議太子登基的大臣們全都給放了。至此之後,朝中關於太子即位的聲音,越來越多,也越來越響亮。
按照祖製,先皇駕崩之後,儲君才能正式即位,否則,太子隻能代理朝政,不可自封為帝。
此番不同的是,皇上重病不起,而皇後娘娘的手中還握有一份皇上親自擬寫的詔書,玉璽加印,所以讓那些不可能做到的事,變得可行起來。
不過一個月的功夫,朝中就有半數以上的大臣們,決定支持太子即位。
這其中太子妃的娘家和孟家自然是首當其衝。
謝珍珍進宮半月之後,方才有機會見自己的娘家人。
家裏人都在盼著太子即位,那麽,她就成為了正宮皇後,手裏便有了掌管後宮的權力。
謝珍珍看著母親臉上隱藏不住的笑容,輕輕歎氣:“事情沒那麽簡單,太子登基是早晚的事,太過著急反而不好。就算再快,也要幾個月的時間準備吧。而三位側妃就要進宮了,我這心裏實在是煩得很。”
母親聞言忙安撫她道:“這有什麽可煩的?太子的身邊,怎會少了女人?再說了,你是最先進宮的,若是太子的身邊一直都有人的話,那你進宮的時候,也正是她們進宮的時候!”
謝珍珍聞言心裏仍是隱隱不痛快,腦海裏突然想起一件事來,便對母親道:“母親,下次你進宮的時候,給我帶些銀兩來。”
“嗯?”謝家母親聞言一怔,不解看她:“娘娘需要銀子嗎?娘娘您現在身居太子妃之位,每月不是都有月例銀子嗎?而且,你的手中……”
謝珍珍見母親一下子變得敏感起來,不由暗覺頭疼。
其實,他也不願張這個嘴,隻是這一個月來,她為了讓賬簿看起來漂亮好看,自己暗中貼補了不少銀子。
身為太子妃,出手小氣,實在麵子上說不過去。為了拉攏人心,所以,她對宮裏的奴才們都打點了一番,如此一來,她的手頭就有點吃緊了。
謝家母親聽了這話,有些生氣,也有些無奈。
“皇後娘娘讓你學著管事,不過是讓娘娘練練手罷了。娘娘為何要如此當真呢?”
謝珍珍臉色微微一沉:“母親這話說得好生輕巧。這是本宮主動攬下的差事,若是沒做好的話,豈不是讓娘娘和殿下對本宮失望……再說了,這是本宮表現的機會,本宮必須要做好。”
謝家母親聞言又是搖頭,隻道:“娘娘執意如此,那也隻好如此了。”
這點銀錢,謝家是不差的。她擔心的是,女兒如此固執,將來遇事會吃虧。
說了煩心的時候之後,她又問起太子殿下。
“娘娘,殿下待你如何?”
提起太子,謝珍珍臉上難免流露出羞澀之意。
“殿下待本宮很好。”一句真心的回答,並
太子夜夜都在寢宮陪她,就算身邊還有沈丹礙眼,但她也不生氣了。通過一段時間的相處想來,她稍稍有點了解了殿下的性格。他是一個很喜歡清淨的人,不太喜歡熱鬧聒噪,所以也對文靜的女子更加情有獨鍾。
“殿下喜歡安靜的女子,本宮也願意安安靜靜地待在她的身邊,做一個安靜的女子。”
謝家母親聽了卻是有些擔心:“娘娘還是不要太大意的好。想要牢牢抓住殿下的心,就要揣度殿下的喜怒。”
謝珍珍隻道:“日久見人心。本宮是正妃,也是未來的正宮皇後。本宮會好好地陪著殿下走下去的。”
太子喜歡的事,她一定會去做。而太子不喜歡的事,不到萬不得已,她一定不會去做的。
近來,她還慢慢發現了一件事,就是太子和沈丹其實並不怎麽親密,兩個人平時幾乎都不怎麽說話,隻是沈丹負責伺候左右,但從不會在他的麵前表現出女人嬌羞的神態,反而是畢恭畢敬,很是仔細認真。
太子又一向不多話,每日下了早朝,還有和大臣們議事,一日三餐都要奴才們算著時辰去提醒,方才不會落下。
謝珍珍心裏的不安,漸漸緩和了不少,反而愈發地能體諒他了。
每次稍有心情鬱悶的時候,便會想起皇後娘娘說過的那句話:“你不用擔心,太子一點會對你好的。”
一個月的時間過後,三位側妃相繼入宮。原本有些冷清的後宮,一下子就變得熱鬧起來。
孟夕嵐稱病,沒有召見三位新人,隻把這個機會留給了謝珍珍。
焦長卿晌午之後,過來為她診脈,主動提及了皇上的“病情”。
“皇上近來醒來的次數多了,神智也越發不清楚了。”
提起周佑宸,孟夕嵐的心情除了複雜就是沉重。
“你對他用了什麽藥?為何他會神誌不清?”
焦長卿雙眸幽暗,隻道:“娘娘,微臣的用藥一向精準。”
他的手段,她是知道的。為何還要多問?
“娘娘不會是心軟了吧。”焦長卿深邃的眸光變得犀利起來。
孟夕嵐聞言輕輕收回了自己的手,看向他道:“本宮怎麽會後悔?這背後有多大的付出,你很清楚。”
焦長卿的眼神中仍是滿含深意,跟著他伸出了自己的手,伸向孟夕嵐的肚子。
孟夕嵐垂眸,下意識地用手擋了一下他的手。
焦長卿神情微變,眼中微微發光:“娘娘為何要躲?”
孟夕嵐看他一眼:“你已經為本宮診過脈了。”
雖然他是她最器重的人,可他們之間還是主子和奴才的關係。
焦長卿伸出手去的手,並沒有收回去,就那樣僵在原地。
孟夕嵐不自覺地攥緊了自己的手,抬眸看他:“你這是何意?”
焦長卿這一次沒有在意她遮擋肚子的手,掌心直接覆上她的肚子。
那隻大大的手掌充滿了力量,仿佛瞬間扼住了她的命門一樣,讓她感到後背一涼。
孟夕嵐一時措手不及,旁邊的寶珠也是看的一怔。不明白焦大人今兒是怎麽了?
“你……”
孟夕嵐的話還未說出口,焦長卿就打斷她道:“娘娘走到今天,舍棄了很多。可娘娘難道不知道,微臣為了陪娘娘走到今天,又舍棄了多少?”
他對她,一直都不是忠心,而是真心。
孟夕嵐聞言色變,沉著的語氣裏充滿不易外露的慌張:“本宮從未忘記過,你為本宮付出了多少……所以,本宮才一直感激你……”
“我不要你的感激,孟夕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