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章 太子妃(一)
太子大婚之後,他的儲君之位會更加牢靠,也會讓大臣們更加放心。京城失守那段日子裏,太子的表現,在朝中眾臣的眼中可圈可點。
當初,他在朝堂之上,毫無畏懼地譴責褚靜川的所作所為,到現在還被不少人稱讚勇氣可嘉。
“娘娘,皇上未必會為了太子而退位的。”高福利緩緩開口。
“本宮知道,可本宮不會給他選擇的機會。”
高福利聽了這話,便知主子的意思了。
看樣子,主子心中已經打定主意要和皇上為敵了。
“娘娘,您需要奴才怎麽做?”
“我要你留意皇上的一舉一動,他見過哪些人,說些什麽話,本宮要知道他的所有事情。”
高福利點頭應是:“奴才明白。”
他稍微猶豫一下,又道:“為了太子著想,娘娘要不要私下聯絡一下朝中的臣子們。”
如果要太子奪位成功,大臣們的支持是最重要的。
“現在還不是時候。現在是皇上對我疑心最重的時候,如果本宮和大臣們有所牽連,這對太子隻會是壞事,不會是好事。”
孟夕嵐深吸一口氣道:“本宮選了一條最難走的路,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小利子,你既然選擇跟著本宮,往後就再也沒有反悔的機會。”
如果說,從前的種種,他們隻是險中求勝,那麽,現在他們的選擇根本就是死路一條。
“小利子,本宮帶著這個孩子,想要在這宮中活下去,簡直比登天還難。”
高福利聞言眸光一沉,沉默片刻,方才緩緩跪倒在地,“娘娘,竹露不在,奴才這輩子已經沒有什麽指望了。如今,奴才還能跟著娘娘,就是奴才唯一的指望了。說句大膽的話,娘娘的指望就是奴才的指望。”
高福利一邊說一邊跪行上前,繼續道:“娘娘,奴才永遠都不會背叛您和太子。竹露的在天之靈,正在天上看著呢。”
他最在乎的人是竹露,而竹露最在乎的人,就是主子和太子。她不在了,他要繼續替她守護著,那些她在乎的人。
孟夕嵐聞言目光深深,隨即笑了,“小利子,你從未讓本宮失望過。”
十幾年的忠心耿耿,從未改變過的決心。在孟夕嵐的眼裏,隻有他和焦長卿是自己最最可信之人。
孟夕嵐未免讓人看出異樣,但凡離開寢宮之前,都要用長布束腹,如此一來,她的腰身更顯纖細,小腹更是平坦如初。
寶珠擦了一下額頭的汗珠,輕聲道:“如今天冷,娘娘其實穿著厚點的衣裳便可,實在不必這麽小心翼翼。”
孟夕嵐站在鏡子麵前,仔細檢查了一番,方才道:“往後不要再在本宮麵前提起“小心”二字,這兩個字是要記在心裏的,而不是嘴上說說的。現在這宮裏宮外,不知有多少雙眼睛正在盯著本宮,又或是,在陰暗處窺視著本宮的一舉一動。”
“娘娘……”
“你知道他們在看什麽嗎?他們在等著看,本宮到底還不能坐穩著皇後的寶座?他們正在等著看,本宮到底會不會失寵?”
孟夕嵐說完這話,自顧自地一聲冷笑。
寶珠無奈歎息,深知主子心裏的難處有多大。
孟夕嵐穿戴整齊,便去了太子宮裏。
她近來鮮少出來走動,如今一出來,倒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養心殿是最先得到消息的。
“皇上,聽說皇後娘娘剛剛去了太子宮裏,可見娘娘的身子恢複得差不多了。”
周佑宸低頭翻閱奏折,聽了這話,隻是沉默。
她到底有病沒病,他心裏有數。隻是沒驚動的焦長卿,她的身子準沒大礙。
想到這裏,周佑宸不知為何,心中又湧起一股惱意來。褚靜川是如此,焦長卿也是如此,一個一個對她都是這般死心塌地。
周佑宸突然將手中的奏折,用力地扔到了地上,嚇得太監宮女們一驚,連忙跪地請罪。
“奴才(奴婢)該死!”
“死死死!你們誰敢在說一個“死”字,朕立馬就砍了他的腦袋!”
眾人嚇得立馬噤聲,誰也不敢再說一個字。
皇上回京之後,經常這般喜怒無常,身邊伺候的奴才,也是換了一撥又一撥,沒有讓他滿意的。
大家都知道皇上心裏悶著一股火氣,雖褚家沒了,可他心裏的火氣還沒散出去。
此時,孟夕嵐正在太子宮裏,和長生說著選妃的事。
沈丹在旁,伺候茶水,眉眼平和。
“你父皇可曾對你提起過大婚之事?”
長生接過沈丹遞來的茶,微微搖頭:“兒臣沒聽父皇提起過,兒臣也從未主動向父皇問起過……也許,父皇的心裏已經有了什麽想法。”
孟夕嵐聞言看了沈丹一眼,示意她先行退下。
沈丹很懂眼色,隨即離開。
長生見狀,便知母後有要緊的話說,挺直後背,靜靜等待。
“你的婚事,你自己要主動些。”孟夕嵐輕輕開口道:“母後希望你能在一個月內把婚事定下來,然後盡快將太子妃迎娶到宮中。”
一個月……長生聞言怔了一怔,神情不解道:“母後,您為何這般匆促著急?一個月,兒臣如何能用一個月的時間為自己選娶妻子?而且,父皇也不會答應的。”
孟夕嵐抓住他的手,暗暗用力:“母後也不想逼你,隻是時間緊迫。”
她最多還有兩個月的時間,一旦她的肚子顯出來,那就是她和周佑宸分庭對抗的時候了。
太子越早成婚,對他的聲勢越有利,成家立業,在大臣們的眼中,他這個儲君會顯得更加穩重。
長生聽了這話,便知母後在計劃著什麽,便繼續問道:“母後,您到底在計劃什麽?您要告訴兒臣,兒臣才能幫您的忙啊。”
“你現在不用知道太多,先把婚事定下來,然後母後再告訴你下一步該怎麽做。”
她自己的兒子,她自己清楚。他的個性還不夠成熟,遇事很容易衝動。他知道得太多了,勢必會因為心急而犯錯。
長生一臉焦慮:“母後,您和父皇真的不能和好如初嗎?”
他實在不願看著他們之間如此冷漠,如此防備,甚至是算計……
孟夕嵐見他還能說出這種話,一把將手中的茶碗扔到地上,茶碗應聲而碎,茶水四濺,弄得滿地都是。
長生詫異不解:“母後,您這是……”
孟夕嵐指著地上的狼藉,對著他問:“長生,你有辦法將這杯茶重新變回去嗎?把茶碗重新捏合,把裏麵的茶水全都收集回去,能嗎?可以嗎?”
長生聞言一時沉默了下來。
“我和你父皇的關係,就如這茶碗一樣。碎了,毀了,回不去了。”
孟夕嵐滿含深意地看著他:“若你還是個小孩子,母後也許會費盡心思地騙你,哄你,隻為讓你高興。可是長生,母後現在已經沒有退路了,你也是一樣。伴君如伴虎,咱們母子的處境已經……”
長生看著母後那雙欲言又止的眼睛,什麽都明白了。
宮裏的那些傳言,並非是空穴來風。
母後沒了父皇的寵愛,他這個太子之位也就跟著變得岌岌可危起來。沒有母後,他就什麽都不是了。
“兒臣明白了,兒臣明日早朝過後,便會主動向父皇提起成婚一事。”
孟夕嵐微微鬆了一口氣:“如此最好。”
長生親自送母後出宮,回到殿中,沈丹正親自帶人將地上的狼藉收拾幹淨。
“讓小宮女做就是了,你何必親自沾手。”他的語氣略帶責備之意。
沈丹收拾幹淨,抬頭看他:“奴婢做也是一樣的。”
小宮女們上前接過托盤,長生牽住了沈丹的手腕,又道:“方才母後說的話,你都聽見了吧。”
沈丹長長的睫毛垂了下去,點頭“嗯”了一聲。
“太子妃的人選,對我和母後而言很重要。”
長生不知自己這算不算是在解釋,可他總覺得該對她說點什麽。
沈丹聞言抬頭看他,眸光盈盈,一片清亮。
“奴婢明白,奴婢不會妨礙殿下。”
長生摸了一下她的臉:“你要聽話,這樣你才能留在我的身邊。”
沈丹聞言眸中盈光更重,她緩緩上前一步,主動抱了他一下。
因為怕外麵的宮人看見,她很快就鬆了手,可長生卻是又將她重新攬回了懷中,他抱著她,耳邊響起母後說起的那些話,一顆心晃晃悠悠地往下沉。
沈丹輕咬下唇:“殿下,您是不是有什麽心事?”
長生沒說話,隻是沉默著。
母後和父皇的決裂,預示著危險,甚至是殺機。
母後到底想要做什麽,他心裏已經想到了七八分。
母後要讓他登基即位,她要讓他做這北燕的主人。
沈丹見他不答,不再問了,可是心裏更加不安起來:“奴婢能為太子殿下做些什麽呢?奴婢什麽都不會,什麽都不懂……隻會彈琴。”
“殿下,不如奴婢替您彈奏一曲吧?彈一首您最喜歡的曲子。”
長生仍是抱緊她不鬆手:“你不要討好我,咱們就這樣靜靜地待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