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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七章遺詔

  孟夕嵐微微張口,還未說話。周佑宸就已經用手指抵住她顫抖柔軟的唇,微微搖頭。


  他不要她說話,他自己也沒說。他衝她輕輕眨了一下眼睛,目光清亮溫和,沒有一絲一毫的悲哀和傷痛。


  孟夕嵐看著他的眼睛,不知為何,心裏一點點地靜了下來。


  周佑宸伸出手,溫涼的掌心覆在她的額頭,輕輕閉上她的眼睛,讓她繼續睡。


  孟夕嵐漸漸失去意識,身體不斷地往下墜,遲遲落不到底兒。


  當她再度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翌日清晨。她的頭有點疼,想要坐起身來,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有力氣。


  竹露穿著一身白孝走過來,扶著她坐起來道:“主子,您終於醒了。”


  孟夕嵐緩緩掃視一圈屋裏,卻發現周佑宸並不在這裏,反倒是焦長卿正站在幾步之外,憂心忡忡地看著她。


  孟夕嵐抿了一口茶水,然後問道:“師傅,您怎麽在這兒?”


  焦長卿提著藥箱過來,緩緩行禮道:“微臣是奉皇上的吩咐,前來照看殿下平安的。”


  她昏睡了整整一夜,臉色卻還是如此蒼白憔悴。


  孟夕嵐搖搖頭:“我沒事,我得去給太後娘娘守靈。”


  焦長卿長臂一伸,按住她的肩膀,一臉沉重道:“不行,您哪兒都不能去。”


  孟夕嵐腦子有些昏昏沉沉的,可她知道自己不能就這麽一直躺著,總得做些什麽才行。


  “微臣這就為您診脈。”焦長卿拿出脈枕,然後為她診脈,沉默半響才道:“殿下悲傷過度,脈弦虛滑,需要靜養些時日才行。”


  孟夕嵐仍是搖頭:“師傅,現在是非常時刻,我不能臥床休息,我必須得做點什麽。”


  太後娘娘已經不在了,她在宮中的一舉一動都需小心翼翼,否則,就會落人話柄。


  焦長卿聞言眸光複雜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有話想說,但他咬了咬牙,還是什麽都沒說。


  “師傅……”孟夕嵐還在求他。


  “殿下!”焦長卿的語氣突然強硬起來,帶著不容反抗的氣勢,目光牢牢地鎖住他道:“正因為現在是非常時期,您才必須要小心行事。”


  他的語氣有些不對勁兒。


  孟夕嵐扶著額頭,抬眸看他,不解地問道:“師傅,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焦長卿鎖緊眉頭:“的確是有事要發生,可微臣不知道會是什麽事。”


  原來,昨晚太後去世之後,焦長卿一直跪在寢殿之外,心情無比忐忑。


  皇上悲痛欲絕之時,有宮女從太後的枕頭之下,摸出來了一封遺書,準確的說,應該是遺詔才是。


  那是太後娘娘親筆所寫,上麵還有她的印章。


  焦長卿不知道那封遺詔寫了什麽,他隻知道皇上看過之後,登時臉色一變,隨後便詢問宮女,孟夕嵐身在何處。當時,事情發生的很突然,可焦長卿隱約覺得那封遺詔的內容,一定與孟夕嵐有關。


  “太後娘娘留下了一封遺詔。”半響,焦長卿終於說出這句話。


  孟夕嵐微微一怔。


  遺詔?!為何她不知道有這件事?她幾乎全天陪在太後娘娘的身邊,娘娘是什麽時候寫下的遺詔?


  焦長卿長籲一口氣:“殿下您要小心。那封遺詔,可能與您有關。”


  孟夕嵐心頭一緊,如果是和她有關的話,為何娘娘之前沒有告訴過她呢?難道還有什麽秘密不成?

  太後殯天,舉國哀悼。整個皇宮都籠罩著一片素白之色,宮中再也沒有了往日的歡聲笑語,隻有安靜。


  孟夕嵐沒有聽從焦長卿的勸阻,堅持著去為太後娘娘守靈。


  三天之後,皇後娘娘稱病,五天後寧妃娘娘染上風寒,不到十天的功夫,宮裏的妃嬪們就病了大半。隻有少數幾人,仍在硬撐著為太後守靈盡孝。


  孟夕嵐也一直堅持到最後,她不在乎別人,她隻在乎自己的心意。


  諸皇子之中,唯有周佑宸和孟夕嵐一樣堅持著,但他堅持的理由不是太後,而是為了孟夕嵐。


  他想要陪著她。


  對於那封遺詔,孟夕嵐的心裏一直耿耿於懷,因為它現在就在皇上的手裏,除了他,沒人知道它的內容。


  到了夜裏,孟夕嵐回到自己的寢室,卻見周佑寧已經提前等在那裏。


  “姐姐……”周佑寧跑過來抱住她道:“姐姐,我害怕。”


  孟夕嵐微微歎息,拍著她的後背道:“你怕什麽?怎麽了?”


  周佑寧沉吟一下:“不知道,我就是害怕,姐姐我今晚能和你一起睡嗎?”


  她已經好久沒有過來和她一起擠著睡了。孟夕嵐點一點頭:“當然可以。”


  孟夕嵐一整天沒吃什麽東西了,竹露給她準備了些粳米粥。


  周佑寧不餓,隻靜靜地瞧著她吃東西,“姐姐,你這幾天瘦了很多。”


  孟夕嵐放下粥碗,漱漱口道:“不礙事的。時辰不早了,休息吧。”


  她覺得很累,累到連半句話都不想說。


  周佑寧躺在她的身邊,輾轉反側,沉默了一陣,方才開口道:“姐姐,我不想留在宮裏了。”


  孟夕嵐睜開雙眼,轉過身去,望著她道:“公主,這種話不可以亂說的。”


  周佑寧卻是一臉認真道:“姐姐,我真的想離開這裏。”


  “離開皇宮?那你還可以去哪兒呢?”


  “我可以去孟家。”


  孟夕嵐眸光微微一凝,忙坐起身來:“公主,你這是何意?”


  周佑寧也坐了起來,語氣吞吐道:“姐姐,我知道我不該提起這事,可我是真的喜歡夕然哥哥,他也是真心喜歡我的。祖母不在了,太子哥哥也不在了,父皇的脾氣越來越差,我害怕……我想離開這裏。”


  孟夕嵐扳過她的肩膀,一臉認真道:“這不是兒戲。你和我二哥的事,不是你可以自己做主的。太後剛剛病逝,你和他三年之內都無法成親,你知道的。”


  周佑寧聽了這話,潸然淚下:“我知道,所以我才害怕,害怕我熬不過去這三年。姐姐,我想他,我想和他在一起……”


  “不要說這些傻話。從前我是不讚同你和二哥在一起,但是現在,我不介意也不阻撓你們,隻要你們開心就好。但是,任何事情都要有計劃,不能莽撞。”


  孟夕嵐很早就知道了他們的事,可她一直沒有幹涉,隻字未提。


  周佑寧含著眼淚道:“你真的不反對?”


  孟夕嵐無奈微笑:“你們情投意合,兩情相悅,我為何要反對?我沒有資格反對。”


  從前,她總有許多顧慮在,但如今,她願意傾其所能地去成全她身邊的家人和朋友。


  周佑寧聞言破涕而笑,似乎鬆了一口氣的樣子。


  孟夕嵐重新抱住她,輕聲安撫:“我很清楚我二哥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別擔心,不管是三年還是十年,他都不會變心的。隻要他喜歡一個人,他不會變的。”


  前世,孟夕然被家族所脫離,尚未成親,便慘死獄中。而今生,他的心裏多了一個人,這是好事。


  周佑寧伏在她的肩頭輕輕啜泣:“可是要三年……整整三年啊。”


  “別怕,三年很快就會過去的。”孟夕嵐柔聲安撫著她,心裏卻有些沒底。


  她何嚐不想馬上出宮,可這件事並沒有那麽容易。


  太後出殯,送往皇陵那天,孟夕嵐身穿白孝一同跟隨。


  周世顯站在城門之上,看著她走在人群中,隻覺格外顯眼。


  母後的遺詔,他還拿在手裏,遲遲未動。


  孟夕嵐進宮這些年,表現得還算低調乖巧,從未在宮中犯過什麽大錯,做過最出格的事情就是退了自己的婚約。隻是,他聽說孟夕嵐和麟兒之間稍有糾葛,有點曖昧。


  周世顯眸光漸沉,突地輕咳一聲,沉吟片刻才道:“擺駕昭華宮。”


  寧妃慕容巧裝病偷閑,還以為皇上今兒會沒了興致來後宮,怎料,她才剛躺下,外麵就有了動靜。


  她穿著一身睡衣出來迎接皇上,卻見周世顯沉著一張臉,扶起她關切道:“愛妃身子不好,還出來做什麽?”


  慕容巧低頭一笑,卻又含了哭音:“今兒是太後娘娘出殯的日子,臣妾無能,拖著這副不爭氣的身子,無法替她老人家盡孝!”


  周世顯不愛聽這些話,撩起皇袍坐下來道:“這些話不要再提了。愛妃身子不好,凡事也不能勉強。”


  慕容巧聞言默默過去,挨著他坐下,低頭抹了抹眼淚。


  周世顯沉默半響,才道:“朕今兒過來,是有件事想和愛妃商量。”


  慕容巧忙坐直身子,“萬歲爺您說。”


  周世顯把太後留下的那封遺書地給她道:“你看看吧。這是母後留下來的……”


  慕容巧雙手接過,小心翼翼地打開看完,當場怔在原地。


  “這……這是……”


  周世顯見她驚慌不定的樣子,皺起眉頭道:“愛妃這麽嚇成這樣?連話都不會說了。”


  慕容巧搖搖頭,打起精神道:“不,臣妾隻是太意外了。”


  她把太後的遺書輕輕合上,神情複雜地望著周世顯,語氣忐忑道:“萬歲爺,您準備怎麽辦?”


  周世顯觀察著她的表情,突地淡淡一笑:“既然這是母後的遺願,朕自然要聽從。隻是國喪三年,朕不能再甄選妃嬪入宮,否則,便是不仁不孝了。所以,朕隻能先把她留在身邊,待到三年之後,再給她名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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