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淩文的情深
夜深人靜時的氛圍已是清冷,我身穿內裏褻衣,披著一件厚厚的外袍套在肩上,趴在桌上看著一顆小小而不顯眼的石頭,隻有舞琴的手上才能放出淩文和她說的那些話,回想著淩文曾關心舞琴的畫麵,不由自主地激起憐憫。
想起在冥界時看到的淩文,仿佛這一切的畫麵好像是不太真實,我看著舞琴記憶裏的淩,我那時的心情已是忐忑不安,生怕他就是陌陽下凡曆劫的一個凡身,害怕陌陽不肯向我承認淩文就是陌陽曆劫的一個記憶。
無可否認,那時的我已是空白了思緒,衝口而出的那句話已是讓小逍遙把我帶到冥界,完全不顧他們的感受而自私一回,硬生生地活成十多萬年前任性的我自己。
本來經曆過很多事情,總覺得我會全心全心地相信陌陽,偏偏就是四海八荒發生的事情一時之間讓我去接受很多本是經曆過的難堪,甚至莫名的醋意地讓我失去初心。
我歎氣地搖搖頭,趴在桌上用手指滾動著有著淩文對舞琴所說的那些話,被埋藏在不起眼的石頭,猜測舞琴聽到淩文說的那些話,會不會一時想不開,毀了自己元神導致魂魄離身而跑去冥界尋他。
“這顆石頭有什麽含義?”
陌陽的聲音及時打斷了我胡思亂想的思緒,我搖搖頭,如實回答這顆石頭的來源,“這顆石頭是空城君用來記錄淩文對舞琴交代的幾句話,大概希望舞琴不要毀了自己,讓她好好活著,等他投胎便去尋她。”
陌陽沒有驚詫,語氣之中有點安靜,他坐在我旁側就摸著我的頭發,“他是這樣想嗎?”
“其實淩文在冥界還要經過考驗便能投胎到凡間,沒有百來年的話怕是不可能,我們天界的人自是覺得時間一眨眼便是過去,不大計較時間長不長。陌陽,你不是沒試過等待是何等漫長,雖說我們被天皇人皇封印記憶,不曾嚐過思念是何等煎熬,舞琴和淩文怎麽辦,他們沒有失憶,一個在天界,一個在冥界,相見遙遙無期。你說,我能不替他們惋惜嗎?”
“我們隻求活在當下,別人的事,與我們又有何幹。涼涼,你何曾這般多愁善感,你可忘了十萬年前的你公私分明,一點不含糊,如今倒是懂得心疼別人,不忍心處罰白狐所犯的大錯了?”
我努努嘴,從生靈初開時到現在活了應有幾十萬年,我們的心智可說是經曆過很多四海八荒的見證,本是看懂許多卻是越活越後,反而忘了初心,有錯便是錯,若不應罰三界定下的規矩,怕是重溫洪荒時期的作亂。
就算再怎樣同情舞琴和淩文這一對苦命鴛鴦,終究還是要讓她受罰,不過是不能讓淩文知情這事罷了。
……
清早醒來便是精神奕奕,我把九尾狐畫像掛在牆壁,這幅畫像本不是屬於凡間的手筆,許是獵人的意念形成這幅畫就是為了尋找我拿走桃花玉佩,如今當年的獵人已是魂飛魄散,怕是來到冥界報到,接受冥界的安排,經曆不同考驗便能安定在那裏淨化凡間的汙氣,這才能根據獵人的福禍而安排重新投胎做人。
我站在這幅畫麵前,思緒突然飄了很遠,想著我剛剛化成九尾狐的模樣時,大師兄突然出現在我麵前,我開口問他是誰時,自從那次他的確隻說了一次名字,以後便無機會再告訴我第二,我當時沒有喊他什麽稱呼,隻是跳在他的懷裏便是與他打聲招呼。
我不用修煉便有九尾天狐的神力,記得當時大師兄說我的實力相當於妖皇,總是提醒我不要與妖皇打架,不然這天道真的要毀在我倆手中,差不多把我和妖皇說成水火不容。
我從來不曾見到妖皇,我沒少挖苦大師兄說隻會哄我編出這麽一個大人物來,大師兄也不氣惱,一副愛信不信的欠揍,後來在昆侖虛的藏書閣便是看到關於妖皇的傳說,果真有過這樣的大人物,隻是……這個大人物跑去哪,怎麽沒出現過呢?大師兄直接一句嗆我:妖皇怕你,懶得出來。
“我說涼涼,你走神萬年如一日,你這性子到底是像誰多點,絕對不像師傅的作派。”我越來越發現陌陽老愛將大師兄掛在嘴邊提及,我真想讓他開口喊我小師叔,可以想像他臉上的嘴肯定是抽了一抽。
我雙手抱胸地轉身看著陌陽坐在桌前倒一杯茶來漱漱口,然後直接吐在我從來不曾發現的尿壺,我看到他的動作悠閑得很,我再仔細看看地上的尿壺很是皺眉,“它怎麽會在我房間。”
陌陽聳聳肩,再移動衣櫃的位置,走之前回頭看著我,“許是他們已替我們各買一個放在房間,我們分別出去吧,免得等下被王靜她們發現。”
我若無其事地點點頭,看著他已把衣櫃恢複正常,我再整頓一下身上的服裝便要出門。
……
一大清早的熱鬧集市,感染了我們的好心情,想起這幾天沒什麽重要的事情要做,幹脆找個地方擺著算命攤,未想到我們一行四人怎會又與這個算命老先生一次又一次在同一個地盤擺算命攤。
算命老先生沒少給我們好臉色,每次都是向著我們吹胡子瞪眼,然後不斷地搖搖扇子,像是頭頂上有無名火在燃燒著,把他的憤怒燃燒到極端。
我和陌陽本是對這情況是見慣不慣,慕瑩小小年紀自是看不得我被人家幹瞪眼,於是很孩子氣地回瞪幾眼地低嚷著,“老先生,你的眼神是不是有毛病,每次見到我們常常都是吹胡子瞪眼,怎不見得你長針眼呢?”
權毅撲哧一笑,覺得慕瑩這開場白簡直是沒誰了,我倒是忍不住微笑,覺得慕瑩這個年紀是該胡鬧的,在我麵前不至於擺著青丘女君的架子。
“你這個小姑娘,小小年紀偏是說話這麽毒,你這樣子怎會有夫君,瞧著就是母老虎。”
“我要是母老虎,你就是小老鼠。”
我哭笑不得地用玉清逍遙扇輕敲著慕瑩的腦袋,瞪了一眼便是訓話,“少與老先生發生衝突,不能影響他的氣運,否則你留在凡間的仙法會被受製,用得不甚舒服。”
慕瑩調皮地吐吐舌頭,小聲得隻得我聽得見,“知道了,姑姑。”
剛剛擺算命攤時,加上慕瑩和算命老先生爭論時惹起那些曾在我們算過命的人,見到我們再次擺攤就走上前問道,“你們能不能等等我,我現在帶母親過來看看,麻煩你替我母親算算命,好不?”
我微笑地點頭,“可以,不用著急。”
姑娘笑著趕緊握著菜籃子往家裏跑,一路上竟是叫得歡快,說我們已是擺攤,很快地,我們的算命灘很快排起一個長長的隊伍,直直把算命老先生氣得擺起算命檔往別處擺攤。
我吩咐慕瑩和權毅,排隊隻能排十五個人,剩下的可讓他們走了,我們不繼續做往後的生意,這就是我們昆侖虛的算命擺灘規矩。
想不到在此處擺灘快要結束之前,倒是引起舞琴過來尋熱鬧,她還是繼續用仙術去修煉增加媚惑術,四周的人已被她的媚惑而迷惘了自己,慕瑩一時火大地化解了周圍的媚惑術,然後權毅再用仙障包圍著我們,讓凡間的時間中止在那裏。
舞琴見著媚惑術再次被破壞,她微怒地瞪著慕瑩,心不甘情不願地問道,“什麽意思?”
慕瑩冷哼地看著舞琴這般不知天高地厚,看著我一眼便是壓抑著脾氣的爆發,“若非是姑姑跑去冥界尋你的心上人淩文,淩文果然在冥界呆夠百來年才能投胎,我們還真以為你把姑父當成你的淩文,簡直就是侮辱了我姑姑。”
舞琴震驚得不敢相信,轉頭看著陌陽,“你……你不是用淩文的身份下凡曆劫才遇到的我嗎?不,不可能,你明明就是淩文,淩文肯定是陌陽上神下凡曆劫的身份。”
陌陽頭也不回,不想與舞琴有過視線的接觸,“舞琴姑娘,你當真認錯人了,本上神不認識你。”
我苦笑地搖搖頭,難怪小逍遙說我看到舞琴的記憶會有些不舒服,果真如此,舞琴真把陌陽看成是凡間的淩文。
我走近舞琴的麵前,我從衣袖裏取出冥界的石頭,淡然地對她說,“這個石頭,是東方天尊替我把淩文的話錄下來給你。”
舞琴用顫抖地手把我手中的石頭給握在手心,很快地,這個石頭亮起了刺光的光線,她錯愕地攤開雙手但看到石頭化成一個淩文的身影,如飄忽的一縷煙,隻聽見淩文微笑地對著舞琴說,“舞琴。”
舞琴一時之間無法接受這石頭竟會變成她盼著多年都想見到的淩文,她猛烈地攤開雙手想要上前抱著淩文,結果舞琴的身體竟是穿過淩文的影子,耳邊還能聽得見淩文的聲音,“舞琴,不用抱我了,我隻是冥界的魂魄,你我人鬼殊途,你可懂的。”
“淩文,你在冥界,我去冥界找你可好。”
“不好。”
“為什麽?”舞琴一聽到他言語中的不好,眼淚已是湧了出來,她心有多難過,他怎能拒絕她來冥界尋他。
淩文苦笑地搖搖頭,說出心裏所想的話,“舞琴,我在冥界呆夠百來年,東方天尊才會根據我凡間的福禍來安排我是否投胎重新做人,要是你現在來冥界尋我,我們不能相伴,猶如黃泉邊的彼岸花,見葉不見花,見花不見葉。”
舞琴自是懂得彼岸花的意思,她捂嘴痛哭著,眼淚不斷地落下,透過麵紗便能看到她梨花帶淚的心疼,“你要百來年才能投胎,我等你,無論要等多少年,無論你投胎去哪裏,我一定找到你。”
我閉上眼睛不忍直視這一對苦命鴛鴦的結局,我轉過身來背對著他們,眉毛中的疼痛已是逼得我垂上眼角,就在那麽一瞬,我竟是被陌陽緩緩地抱在懷裏,他的聲音如魔咒那般勾引我的難過,“涼涼,想哭便哭吧。”
我微微一笑,把頭埋在他的懷裏,“你還在我身邊,我哭什麽呢?”
他“嗯”了一聲像是很滿意我這個回答,反而不顧慮旁側是否有人看著我們這樣擁抱在懷裏。
有些人失去便是後悔沒曾好好珍惜過,在沒失去之前必定要好好珍惜。我和陌陽自從十萬年前已是生死離別,若非是大師兄他們不肯接受我在誅仙戰已是魂飛魄散,花了多少年尋世來找回我的元神,已是重生歸來時便知道四海八荒有很多東西是我無法舍下,若不是為了四海八荒的盛世太平,我又何必舍棄這麽多。
最可恨的便是九重天的人,自以為是的高高在上,把我青丘踩在腳下,如今我不大樂意再看到九重天的胡作非為,非要挫挫他們的傲氣。
若是有天莫蝕複活之日,我肯定不會再這般傻,我非要讓思修這個無德天君自個兒用他的元神去重啟誅仙陣的封印,四海八荒的安康太平本是九重天的責任,為什麽非要讓昆侖虛和青丘來背負?
看到舞琴和淩文那般傷情,我自是不願再次重溫誅仙戰的那一日,我一定要與陌陽生生死死在一處的。
……
淩文的映像已是消失成一縷輕煙,那塊不起眼的石頭重新回到舞琴的手上,她眼裏的感傷怕是一時之間無法適應淩文已是不在這世上的事實。
她像是打起一個激靈,馬上把眼淚給擦拭得幹幹淨淨,轉過身來便是看到我直直地站在那裏負手而立,緩緩地走上前看著我,垂著眼角向我道謝,“謝謝姑姑,還有……抱歉,我錯認陌陽上神是我的淩文。”
我不知是否願意接受她的道歉,但我不忘地把三界的規矩給說了出來,“我知道你心裏不甘心,你還要向黑狐報仇,就算你想要報仇也不該用媚惑術來擾亂凡間的氣運,你可知道人皇除了想要鏟除黑狐,也要你的命來平息凡間的損失。”
舞琴欲言又止地看著我,我歎氣地搖搖頭,“你若想等他投胎,你可願意放棄你的深仇大恨,黑狐自有我們收拾,我會幫你拿回你的皮相,也可保留你的性命,到時我會把你打回原形,用你的修為償還來頂罪,若是不能,到時你的情郎投胎轉世,你們早已無緣。你可考慮,及時回頭比繼續犯錯要劃算多了,你可懂的。”
“隻要姑姑願意替舞琴報仇,取回我的皮相,我願意放棄報仇,願意用一生修為償還凡界,心甘情願以原身等淩文轉世。”
舞琴說得很是誠願,我心裏已無波瀾,擾亂凡間的罪本是抽骨剝筋,散發一身修為歸還凡界,如今我自作主張便是這般,要是大師兄知道也不知怎樣被他狠狠教訓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