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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二章

  轉眼,六月二十四便到了。


  朱府上下全都早早就起來,收拾停當,因為今日是武聖的壽日,如今朱巡是京兆尹,專管京城防務和地方事宜。


  依據京兆尹衙門的慣例,今日是拜武聖的日子,所以,全家上下都要早起,要擺祭壇設香案,拜祭武聖,保佑一方平安。


  當然,各位武官府上也都要拜祭,家祭是小規模的,各個武官衙門裏才是正式的大祭場所。


  這一日,皇家也會在敕建的關帝廟舉行祭拜儀式,並又皇帝親自撰寫祝禱帛文,送進廟裏供奉焚燒,以慰武聖。


  武聖壽辰,不但皇家祭官家拜,民間也有很多大型的祭祀活動,關帝廟這個日子口最熱鬧,很多買賣的小商販多匯聚在關帝廟的山門前,形成了大大小小的廟會。


  這日不光是武聖壽辰,還是大夏法定的洗象節,因為大象代表著祥瑞,與武聖壽辰同日,也是取國泰民安之意。


  乾剛殿內

  周良正端著祝禱帛文的明黃托盤,等待裕德帝親筆撰寫的帛文。


  終於,趕在吉時,裕德帝蓋上大寶紅印,將主禱文表好,呈在了托盤裏。周良趕快傳出大殿,交給羽林衛,快馬加鞭趕往京城最大的皇家敕建關帝廟。


  裕德帝擱下筆看著桌上的樣樣禮器煞是欣慰,早在錦華離宮之前,就已經交代禮部,將今日的禮器備齊,並囑咐欽天監,推算出了今日的吉時。


  裕德帝走下了龍書案,在殿中踱了幾步,轉頭看看另一側的小書案,幾步上前,輕輕撫摸書案。


  裕德帝若有所思的捋了捋胡須,歎了口氣。


  而這個當口,正趕上周良回來,周總管趕快識相的近前詢問。


  “皇上,莫不是暑氣不服?怎麽歎起氣了?”


  不問還好,詢問之下,裕德帝更長長的歎了口氣,又撫摸了下小書案上的鎮紙。


  撫摸之下才發現,那原本平實的墨玉鎮紙上,篆刻了幾個小小的字,裕德帝拿起觀瞧。


  那鎮紙上淺刻著“星兒習用”,反過來看背麵盡是刻壞了的痕跡,再仔細看,卻原來刻壞了的那麵才是正麵。


  裕德帝不禁失笑,想必這是他最初教授錦華篆刻時,她刻壞了的,這個小動作透出了女兒家的可愛。


  裕德帝將那墨玉鎮紙攥在了手心裏,有踱回了自己的龍書案,將那鎮紙收在了自己的鎮紙盒裏,聊以寬慰。


  周良趕快接過,幫裕德帝放好,放置時也看到了上麵的小字。


  “皇上,這是……”


  “睹物思人罷了……”


  周良沒再說什麽,便趕快放好了那塊鎮紙。


  “這一晃,這丫頭也離宮半個月餘了,以前在朕身邊,有說有笑的,氣氛也活潑些,如今這乾剛殿死氣沉沉……”


  裕德帝搖搖頭,又埋頭在奏折中,繼續工作。


  “皇上不是不準她離開直隸嘛,不如召她進宮來,聊聊天說說話。”周良小聲說。


  “罷了,她與家人走失十幾年,才得天倫,就不要難為她了,如今也已經不是小姑娘了,過兩年嫁了人,父母還得幾回見?不如讓她安心與家人團聚吧。”


  裕德帝對錦華的感情遠勝君臣,更似父女,所以當錦華離宮後,裕德帝悵然若失,就像剜走他心上的一塊肉。


  內侍監總管周良,幾乎見證了錦華在裕德帝身邊這幾年的日日夜夜,自然明白裕德帝對錦華疼愛有加。


  轉天,周良就命人去了朱巡府上,將墨玉鎮紙之事,原原本本告訴錦華。不過這是後話。


  錦華同兩個弟弟一起參加了家祭之後,用過早飯,便帶著一種家丁和扇兒,一同離了家,前往約定好的酒樓,與靖瑧匯合。


  洗象節,每年都會有非常多的人聚集南護城河內渠兩岸,象坊也會派出最好的訓象師,與民同樂。


  朱府的馬車往前行走,錦華挑開車簾往街上看。這條大街似乎很眼熟,錦華吩咐扇兒讓車夫停了車。


  錦華下了馬車,環顧四周。


  “這裏莫不是瓷器口?”錦華問。


  車夫趕快走到近前來,回話。


  “正是瓷器口古玩一條街,小姐要逛逛?”


  “姐,怎麽在這裏停下了?”昌遠也從車裏挑了下來。


  “叫昌榮也下來,這是瓷器口古玩一條街,你們也逛逛吧,我去見個故人。”


  錦華說罷,就要帶著扇兒走,昌榮昌遠害怕跟姐姐走散,索性也帶著人跟上了。


  幾番打聽了之後,錦華終於再一次來到了“閱古齋”的門前,錦華煞有介事的走了進去。


  店裏夥計見客人進門,馬上笑臉迎了上來。


  “小姐公子光臨,蓬蓽生輝啊!您幾位隨便看隨便看。”


  錦華轉了一圈,幾年不見,如今閱古齋也已經是大買賣了,如今店裏擺放的,可都是有些品質的貨色了。


  “直郵這些嗎?”錦華不疾不徐。


  昌榮湊到了她近前,抓住她的衣角小聲嘀咕,“姐,這些價值已經不菲了,可以了。”


  錦華看著弟弟笑笑,又看看那夥計。


  那夥計見慣了各路客人,像眼前的這幾位,如此年輕,廳堂裏的都看不上,莫不是大魚?那夥計摸了摸下巴,又仔細的看了看眼前的三位年輕人。


  那夥計心中暗想:要是別的地方也便罷了,這裏是京城,深藏不露的人可是大有人在,那些腦滿腸肥的,看著有錢也盡是些暴發戶,不一定識得好貨,這幾個年紀輕輕的,口氣倒是不小……。


  “罷了!”那夥計一拳捶進掌心。“姑娘既然看不上廳堂裏的俗物,那就跟小的上樓來,一定有姑娘看的上的。”


  說罷,那夥計便引著幾人上樓了,樓上是招待貴賓的,夥計領進來,立刻有雜役的夥計送上了茶水點心果子。


  昌榮昌遠哪裏懂得這古玩行的門道,一見吃的喝的端上來了,嚇了一跳,但是看看家姐,處變不驚紋絲不動,隻是坐了下來,品了品茶,也就跟著坐了下來,吃起了茶。


  錦華端起那茶碗,顯示聞了聞,然後又放下了,那夥計見她沒喝立刻上前了幾步,賠笑。


  昌榮昌遠到時,一人吃了半碗。


  “敢問姑娘,是這茶不香?”


  錦華輕輕將茶碗放下,麵無表情,目視前方,並沒用正眼看他。


  “茶嘛,還算過得去,隻不過……”


  “姑娘,這可是新茶,難道不合口味?”


  錦華輕笑,看了看茶碗又看了看夥計。


  “今日出門出的急,隻帶了一點點香片,泡這個吧。”說完,錦華朝扇兒眨眨眼。


  扇兒馬上從袖袋中取出來個琺琅的小茶葉罐。


  “姐……”昌榮想說茶還可以,但被錦華擺手打斷了。


  夥計看情況,忽覺不妥,原來真是懂行的大買家,趕快責罵了雜役幾句。


  “姑娘,來咱們閱古齋,是看得上咱們的買賣,怎麽能讓您自帶茶葉呢,那不是打咱們的臉嘛。”


  “倒不是我挑剔,隻是老板這茶是去年最後一季的新茶,並不是今年明前的新茶,雖然我自己的香片味道淡些,但也是慣了的。”


  那夥計一聽,手掌立刻輕輕打在了自己的臉上。


  “姑娘,我該打該打,是這些粗使的夥計不懂什麽明見明後的,我親自給姑娘和公子泡上一壺。您稍等。”


  “你親不親自泡,不打緊,隻是這明前的葉子嬌嫩,水燒的再開,也別竄出了壺蓋才是。”錦華平靜微笑。


  “得嘞!姑娘是行家,小的受教了!”說完,那迎客的夥計去烹茶了。


  昌榮昌遠見夥計出去了,立刻湊到了錦華身邊。


  “姐,您怎麽知道這茶不是今年的新茶?”“是啊姐,還有這老板弄個茶而已,怎麽這般謹慎?”


  昌榮昌遠雖然層養在關隴,但大部分時間也是加持於學業,這些細枝末節的小事,如何會在意,而且年齡過小,也沒人教授過。


  “這是古玩行的規矩,能上二樓來的客人已經算貴賓了,都是有專門的茶水果品供應的,專為大客戶。”錦華解釋道。


  “可是姐,一杯茶而已……”


  “就是這些微末,老板才能知道你是什麽檔次的客人,如果一杯茶都吃不出來新舊,那你頂多也就是個暴發戶,或者官場的新貴。意思就是,你不懂行,不是風雅中人。”


  昌榮昌遠兩兄弟互視,忽然對家姐肅然起敬。


  “再有,如果你是真來買賣的,一杯茶都吃不出,就等著人家誆騙你吧。”錦華笑笑,輕輕敲敲兩個弟弟。


  “長見識了。”兩兄弟感歎。


  昌遠走到錦華跟前拽著她衣角晃了晃,“姐,這些京城的風雅之事,還須得多教教弟弟,多長見識。”


  錦華見他撒嬌,朝他伸手,“紅包!”


  昌遠一看傻了眼,嗔了一句便坐了回去,昌榮和扇兒都笑了。


  幾人正坐著,就聽後院有幾人談笑風生,聲音由遠而近。錦華不禁上前幾步,隔著窗子觀瞧。


  隻見一位穿著錦緞,身材微胖,麵上兩撇八字胡的中年男人,正在送一位麵容白淨,舉手投足很做作的,大概隻有十七八的年輕男子出去。


  那發了福的中年男人,一眼就認出,是這閱古齋的老板——吳財水,看樣子,吳老板近年來生意不錯。


  錦華並沒多注意吳財水,反而那位白淨的年輕男子,似曾相識,好像在哪裏見過,舉手投足間似乎很是熟悉。


  隻見院子中,吳財水抱拳一揖,滿臉堆笑。


  “尊管,還請轉告王爺,這幾批貨在想還當盡心竭力,請放心!”


  說罷,那吳財水又從腰間摸出了一個錦袋,塞在了那年輕男子的手中,諂媚的笑了笑。


  “您的那份兒,成與不成的我都給您留著,還請多多美言。”


  那年輕男子接的坦然,話沒多說,一揖便走人了。


  錦華敲了敲靈覺,恍然!原來那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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