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三章
就連服色,連日來也都穿得更加清麗了。錦華如此,可以說讓裕德帝眼前一亮,本來就一直憐惜的晚輩,如今神采飛揚的她,更加的惹人疼愛。
而靖臻與她之間的互動,更是看在了裕德帝的眼中,兩個年輕人,一個郎有才,一個女有貌,簡直金童玉女般的存在,裕德帝幾次去到顒華宮,探望孕中的賢貴妃,都要感歎幾句“自己老了,羨慕年輕人的年紀”等雲雲。
賢貴妃每每看著裕德帝歎息,都覺得好笑,幾次試探之後,方知道,原來是長輩疼愛晚輩,心中也是越發的明白皇上的意思,這小兒女們的好事,恐怕是不遠了。
時間過得很快,又是叫大起的日子,朱巡退了朝之後,因為公事纏身,毫無閑暇,馬上就要到京兆尹衙門,去處理一些事務。
這會子,正腳力飛快的直奔西宮門,欲出宮。正快步的走著,忽聽身背後有個聲音喚他,那聲音不似京城口音,倒像是……興縣口音!
朱巡停下了腳步,轉頭去尋那喚他之人,隻見遠遠地,一個穿著官服,身後跟著一個提盒的小太監的人,朝他笑著走來。
朱巡覷起眼睛來,看向來人,那人走起路來,灑脫的很,周身散發著康健之氣,朱巡認真的再看,卻原來是故人。
朱巡上前幾步朝來人拱拱手。
“原來是柯郎中,不不不,如今是柯太醫了,幸會幸會啊!”
是的,來者正是太醫院的柯太醫,這位太醫,原來就是興縣有名的懸壺高手柯桐。
早前在興縣極負盛名,朱巡調任時,這柯大夫,便要追隨於他,輾轉與朱巡來到了京城,可誰想朱巡進京是為了調任濟東省,而這柯大夫,當時生了一場病,就留在了京城。
在京城落腳,也是朱巡反複修書請嶽父老泰山,幫他渡困,助他在京城行醫,一次為左丞相紀左八十老母診治後,名揚京城,一時間,他成了膾炙人口的京城名人,找他看病的人絡繹不絕。
可巧的事,他命運極佳,行醫時遇到了京城最大醫館的東家樂同龢老爺子,老爺子惜他之才,就與他成了忘年之交。他又報上京兆尹翁老大人和濟東省總督朱巡的名號,樂老爺子就更加的提攜幫扶。
京城樂家是出了名的大藥商,除了自家的字號,還掌管著宮內的禦藥監的職缺,一來二往的,就將他薦給了太醫院的院判杜仲,這才有了如今年輕的太醫院主簿柯桐柯太醫。
“朱大人,您太客氣了!”柯太醫也拱手一揖。“在下這個官,還多謝您和翁老太爺的提攜,方能在這京城謀得出路,又怎敢在您麵前,稱什麽太醫的。”
“柯太醫過謙了過謙了,若您無才,沒有一顆懸壺濟世之心,我朱巡再有能耐,也幫不到您如今宮內禦前侍奉的忙,你我之間,還提什麽大啊小啊的,故交舊知!”朱巡為人總是那麽謙遜。
哈哈哈哈!二人仰頭大笑。
“朱大人此次又是進京述職?”柯桐詢問。
“如今本官已經調任京城了,接替了老泰山的位子,掌管京城軍政要務。”朱巡說的極其平淡,說的就像買了顆白菜一樣。
“哦?如此說,大人您,如今是直隸總督京兆尹了?”柯桐驚訝!“哎呀!在下真是閉耳不知天下事了,恭喜恭喜啊朱大人!”
說罷,柯太醫又是一揖,朱巡趕快相扶。兩人一同往前走。
“朱大人那,你我一別也是幾年了,先前還有書信往來,這幾年,各自忙著,也都顧不得了。”柯桐歎道。
“是啊!一別幾年了。不過老天爺還是讓你我在這皇宮裏又重逢了不是?世事難料啊。”朱巡捋了捋胡須。
“大人,敢問……”柯桐猶豫,“您家的女公子……可否尋著下落了?想當初夫人難產,還是在下……”
“是啊!當初若不是柯太醫,夫人她……哎!不提了不提了!女兒嘛……”朱巡有些為難,頓了一頓。
“柯太醫如若不棄,改日家中一敘可好?下官今日還有公務纏身,就不便多加逗留了。”朱巡轉移了話題,緊接著又說,“初五,如果柯太醫沒有旁的事情,早些來府上,我們小聚一聚。”
說罷,朱巡便將自己的府邸地址告訴了柯桐,並反複叮囑他一定要早些來,二人雙雙拱手分別。
柯桐看著朱巡的背影,搖搖頭,自言自語道:“哎,朱大人這背可比前些年馱了許多了……看來京官不好當啊!”
此話一出,卻引得隨從他的小太監,說出了一套話。
“小的聽說,皇上對這位大人可是讚賞有加,這位大人如今才四十幾歲,就已經當上了直隸總督京兆尹,前途廣闊的很!”小太監細細的聲音說著。
“哦?這作何講?”柯桐好奇。
“大人有所不知,這京兆尹的官職,雖然隻有三品,但卻是手握直隸的軍政實權,包括聖上的親兵羽林,是比那些個品階高,實則無實權的大人,還要厲害,他隻歸皇上一人管,吏部尚書都要敬他三分。”小太監又說。
“羽林衛都可調動?”柯桐嗓門有所提高,自己也嚇了一跳,左右環顧,確定無人才放了心。
“是啊!京兆尹向來是皇上最信得過之人,才會恩授,要不翁老大人,怎會做了這許多年的京兆尹?橫跨兩朝啊!”小太監再說道。
柯桐點點頭,看向了朱巡消失的方向。錦華回朱家與父母親的短暫相見,在不舍中,不得不暫時忍受分離,但既然已經找到了家人,離徹底團聚也就不遠了。
此時的錦華已經坐上朱家的馬車,從京兆尹府上的後院側門,緩緩駛了出來,才出官房胡同,老遠就看到麟王殿下高大軒昂,雕梁畫棟的馬車,在路邊停靠著。
錦華微微一笑,隻覺得一股莫名的幸福之感躍然心上,她有種迫不及待的,想見到她的臻哥哥。
朱府的馬車與麟王府的馬車並排停了下來,錦華起身想要衝下車第一時間見到靖瑧。
可萬沒想到,才剛站起來,心口咻的!緊了一下下,她又跌坐在椅子上。
錦華揉了揉胸口,很快的,那痛感就顯示了,待她再站起來時,什麽事都沒有。
錦華掀開轎簾欲下車,靖瑧早就站在車下等著他了,她笑麵以對。
不過,因為母親們追問他們的事情,今日再見到靖瑧,她突然麵目含羞起來。
靖瑧見她麵色緋紅,以為是在家裏吃了就,好忙兩步上前去扶她。
很快的,馬車已換好,麟王府的馬車緩緩的駛出了官房共同。
一陣風吹過,轎簾翻飛,一個消瘦的男子正從他們的馬車旁邊經過,消瘦的臉頰,令人印象深刻。
忽的!一個念頭閃過了心頭,靖瑧不免扒著車窗多看了幾眼那個瘦男人。
“臻哥哥,怎麽了?”錦華問。
靖臻回神,搖搖頭,表示沒什麽。
錦華看著他甜笑連連,仿佛有道不盡的幸福一樣。這溫情的氣氛也傳染給了靖臻,不由自主的摸摸她柔軟的秀發,也跟著笑。
“過幾日我便像父皇去求了你做妻子!再不等了!”靖臻忽的冒出這句話。
“須得等我和父親,將實情稟明了皇上才好,你若如此去說了,難免有結交大臣之嫌。”錦華第一次提出了政治性的建議。
靖臻看看她,眼神溫柔的像春水一樣。是的,皇子長大了,不是太子,身份就越發的特殊起來,哪怕是太子,也要避這個嫌,更何況他一個王爺,錦華在皇上身邊久了,更了解這其中的厲害。
平日裏,裕德帝雖然待臣下極其溫和,但是“製衡”二字,從沒有離開他對待臣下態度,錦華每日守在身邊日日領悟,逐漸了解,裕德帝是如何以柔克剛,將朝臣們一個個都了如指掌,並能彼此牽製。
比如左右丞相,從來沒有政見完全統一的時候,左丞相傾向文治,手段溫和,右丞相則更偏向武治,手段狠烈,所以很多問題,探討之時,這兩人就先辯駁得不可開交,裕德帝從來都是恩威並施,從不直接肯定或否定。
太子跟謀幾位皇上的近臣走動的過於密切時,裕德帝總會沒來由的挑一些他的錯處,打發他死過,多學習,有的時候,甚至擺在明麵上的,連她一個小女子都看得出,但這就是為君之道,無論是親兄弟親生骨肉,無一不防,當然,也是無一不愛的。
靖臻老早就已經看透了帝王心術,所以為人處世,該磊落光明時,分寸不讓,該陰暗執行時,也從不手軟。他懂的,錦華如今是常伴父皇身側之人,即便父皇與母妃提及過指婚之事,但是為人臣,也不能僭越,若他主動去提,難保有窺視王駕之嫌。
所以,他與錦華之事,還需循序漸進,徐徐圖之。
“我已與父母親說定,不久後,我會辭去內舍人的官職,以避君嫌,可能以後就隻能賦閑在家了。”錦華忽然有點悵然若失,畢竟裕德帝待她極好。
“備嫁於我?”一抹邪笑掛在靖臻唇角。
“討厭!”錦華粉拳落在他肩頭,羞著別過臉去。
兩人一路上有說有笑的回了皇宮,似乎一塊大大的石頭落了第一樣的,錦華長這麽大,從來沒有的安心和簡單的快樂,突然很輕鬆很輕鬆。
她得簡單快樂傳給了靖臻,更傳遞給了裕德帝。在接下來的幾天裏,錦華伴君左右,臉上卻時常浮現小女孩兒般的笑容,並不像之前,超出年齡的溫婉和煦,仿佛更加活力和青春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