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二章
卻原來,土地,對百姓意義如此深重,這真是又讓靖瑧學了一課,不免對這位朱大人肅然起敬。
原來能臣也不是那麽好當的,動動嘴皮子贏得聖心固然必然,但作為一位憂國體民的君王,卻要近賢臣遠人,朱巡的到來,真的是給靖瑧上了深深的一課。
朱巡與裕德帝的相談甚歡,也即將結束,靖瑧走到朱巡跟前,深施一禮。
這倒是嚇壞了朱巡,好忙站起身扶住了麟王殿下。
“朱大人,請受王這一禮,父皇貴為子,即使深感臣下之恩,也沒有君謝臣之理,君王隻能通過嘉獎來表達愛敬之情。”
“但王無官無祿,隻是上庇佑,生在帝王之家,我為大夏有您這樣愛民如子的好官感到幸運,更自豪,將來,如王疑惑之時,還請朱大人不吝賜教。”
罷,靖瑧再深施一禮。朱巡自是不敢接,裕德帝連連大笑,當得當得。
裕德帝,見兒子重賢之舉,頻頻點頭,對這個兒子更多了幾分喜愛之情。
自此後,裕德帝對自己靖瑧更越發的關注起來,從品格行事處理政務更多方麵的指點,寄予厚望。
“皇兒今後還要多多跟,像朱大人這樣的,有真知灼見的官員多加學習,雖然為父,富有四海,但也要靠——”裕德帝指指朱巡,“朱愛卿這樣的好官來幫朕治理,分憂。”
朱巡也深施一禮,“微臣時時不忘君恩,更不敢有一刻忘記黎民。”
“皇兒看看,這就是好官那,先下之憂而憂,後下之樂而樂,時刻記掛百姓。”裕德帝起身,在大殿中踱起步子來。
“記得先朝有一位諍臣,名喚魏信陵,他就多次在朝堂上頂撞先朝聖主太宗皇帝,太宗幾次被他氣的都險些下令處斬,但太宗都將自己得怒火壓了下去,還在朝廷讚譽‘國有諍臣不倒’,果然,太宗成了先朝的一代聖君明主,更得了可汗的美譽。”
“這位魏信陵多次向太宗皇帝進言,百姓如水,君如扁舟,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所以,曆朝曆代,但凡明君無不重農重民。”
“什麽‘君為臣綱’,依朕看,該是‘民為君綱’才是。”裕德帝可謂苦口婆心的教誨兒子。
朱巡又上前朝裕德帝深施一禮,靖瑧本以為,朱巡也會像平時文津閣那些學士,高呼幾聲“我主聖明”之類,但朱巡並沒櫻
反而朱巡行禮之後了一句:“微臣替黎民感念皇上知遇。”
沒了?!這真是再讓靖瑧大開眼界,原來,一個時刻心係百姓和朝廷的好官,還是這樣的,真是好似有人在他的腦子裏擰了一把一般。
下竟有恬淡如茨高官?要知道朱巡也曾是封疆大吏,手握幾萬兵權的封疆大吏啊!
忽然又一轉念,這似乎確實是他該有的性格,轉而思及星兒,這丫頭不也是經常恬淡自若,受了苦和委屈也都自己默默承受,從不講與他人嘛,果然……是父女。
想到星兒,靖瑧又有些心急,這丫頭今日是去哪裏了?!怎麽還不出現,他是多想看到他們父女相見啊!
裕德帝此時已經與朱巡走到了正殿。
“朕聽,愛卿好一手妙筆丹青,今日可否讓朕一見?”裕德帝興致頗高。
朱巡推,全是他人謬讚,實實不肯提筆潑墨,盡管程義早已識相的鋪好紙也填了筆。
“父皇,今日怎麽沒見父皇的執筆女官呢?!”靖瑧佯裝無意之問。
但裕德帝卻有些上心,隻在心裏以為,賢貴妃已經向他透露,自己想要指婚之事。
“錦華……周良!”裕德帝問。
“啟稟皇上,師父去了敬事房辦事。”程義回。
“哦,你看到錦華去哪兒了?!”裕德帝問。
這……程義沉吟了一會兒,“想起來了,錦華姑娘去吏部取送奏折了。”
裕德帝沒話,看看自己的兒子,一臉的心急,剛剛那個穩重自持的兒子不見了。
裕德帝搖搖頭,隻當兒女們年少輕狂。
可站在一旁的朱巡在幾次聽到“錦華”這個名字時,心中先是驚訝,怎會有人與我女兒同名?然後是不敢置信,怎得是皇上的女官?當他也想要見見這位名喚“錦華”的女官時,卻是不能相見的,朱巡最後隻得安慰自己,下哪有那麽巧的事。
“皇上,敢問這位女官可是待選秀女?”朱巡還是決定一問,畢竟關乎自己得女兒。
哈哈哈!裕德帝笑了。
“愛卿,從朕開始,以後再無待選之女做女官了,朕老了,那些沒選上的姑娘,還是讓她們早早嫁人吧。哈哈哈哈。”
裕德帝隻當適合豁達的笑話出來,卻不知道朱大人心裏的期許。
“朱大人有所不知,父皇的這位女官是吏部掛職的欽點女官,有正五品的品階。”靖瑧解惑道。
朱巡連連點頭,“不知這位女官官名為何?”
朱巡也想見見其人,驗證下,是不是自己苦尋多年的女兒。
“官名喚貞順內舍人,專門負責乾剛殿公文抄寫謄錄,還有記錄朝會。”靖瑧的明白。
坐在龍書案後龍椅上的裕德帝,卻嗤的!一聲笑了,搖搖頭,心下羨慕年輕人。殊不知,靖瑧是在一步一步的幫他們父女相認。
不知怎的,似乎朱巡也對這位禦前女官頗感興趣,這倒是令裕德帝感到新奇。
“這位姑娘啊,曾經是太後身邊的侍讀,從就養在深宮。”靖瑧繼續。
可是“從就養在深宮”這句話,似乎又讓朱巡若有所失,黯然垂下頭。剛剛燃起的希望,似又破滅了。
“父皇也是愛惜人才,才將其收為己用。來,這位女官與朱大人,五百年前還是一家。”
“麟王殿下是……”朱巡幾乎不敢相信。
裕德帝見兒子的這麽繪聲繪色,也加入談話。
“是的,朕的這位得力女官,與愛卿同姓。”
此言從裕德帝口中出,簡直令朱巡不知所措,全身顫抖起來。
“好了,你今是賺到了,到到了朱愛卿的言傳身教,去吧,趕快去給你皇祖母和母妃請安吧。”裕德帝笑著下了逐客令。
靖瑧顯然意猶未盡,見父皇這麽,也隻得告退。朱巡還想從麟王口中得知更多這位女官的消息,也慌忙與皇上告辭。
“麟王殿下!留步!”
朱巡追了上來,此時的靖瑧已經走出了乾剛殿院子的大門,靖瑧去後宮請安從側門出去即可,特意走正門,靖瑧就是在等朱大人。
“還請麟王殿下賜教,那女官年方幾何?有沒有乳名字,還有,還有,是不是眉心有一顆紅痣?”
朱巡一股腦的問出了所有想問之事,此時正有一身材高挑,服色有別於宮女的女子,娉婷端莊,領著兩名太監,抱著幾支閘盒正往他們的方向走來。
“臣女見過麟王殿下!”
錦華頷首福了一福身,然後又朝這位眼生的大人福了一福,朝乾剛殿而去了了。
朱巡眼見著這位女子越過自己,不由得目光緊緊跟隨,渾身顫抖。
七皇子麟王靖瑧,尋了個機會,為信任京兆尹朱巡引路前往乾剛殿謝恩。
短短的一路之上,靖瑧出乎意料的,竟然被朱巡的人品官品所折服,對其人更有了深度的好感,更勝之前的愛屋及烏。
不過,靖瑧早已不是毛頭子了,循序漸進的已經打聽清楚了朱巡的家宅情況,並已八九分確認星兒就是朱巡的親生女兒。
但靖瑧依然沒有輕舉妄動,這還需他們父女相見才是,冒認官親可不是罪過。
靖瑧引著朱巡大步的往乾剛殿行去,此時的他已經迫不及待,想要星兒立刻與他相見。
終於,乾剛殿到了,報門後,裕德帝召見了朱巡,靖瑧懷揣幾分期許,陪同他同進了乾剛殿。
但進得殿去,靖瑧首先就望向了錦華平時的書案,可錦華卻不在,這讓靖瑧大失所望,心裏又急又急的。
“兒臣給父皇請安。”罷,靖瑧行禮。
“微臣朱巡,叩見皇上。”朱巡也行禮。
埋頭在奏章之中的裕德帝抬起頭來,看了看靖瑧又看了看朱巡。
“愛卿快快免禮快快免禮。”裕德帝幾乎是將筆扔在了龍書案上,移動龍步,扶起了朱巡。
挽著朱巡的雙手朝偏殿行去,可見裕德帝對這位朱大饒喜愛之情,先前就有促膝夜談的君臣情誼,如今朱巡調任京官,裕德帝更是喜出望外。
裕德帝坐定,又賜了朱巡禦座,便與朱大人長談了起來。
靖瑧自是早早起了身,也跟著來到了偏殿,靖瑧怎得看不出父皇對這位朱巡的喜愛之情,便留下來旁聽了。
是旁聽,其實也是等錦華出現,這讓靖瑧可是心焦如焚。
但不旁聽還好,這一旁聽,簡直不得了,靖瑧就想打開了潘多拉的盒子一般,朱巡的每字每句都仿佛如珍寶一般。
朱巡講的許多話,是他這輩子也沒有從京官們口中聽到過的,百姓們的真實生活,百姓對土地的熱愛和依存關係,這是他一個深居皇宮的皇子永遠想不到的。
都帝王心術帝王心術,可是如果沒有對百姓疾苦的考察,又怎能知黎民所知?想黎民之所想的呢?
靖瑧聽著朱巡與父皇的談話,理解了很多事,方知道父皇對太液池西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為何那般重視,每年都要演農,親自耕種。
城南社稷壇每年打春禮,曆代大夏帝王都要親自前往耕種一番,為下做出表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