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杜弘在心裏痛苦的捂住了天。
來到這時代之後,天天都被人各種跪跪跪,年齡大的人跪他,年齡小的孩子跪他,男男女女的都跪他,他感覺自己活不久了,妥妥的要折壽。
“你不要這樣。”他趕緊彎腰想要扶起王姝,王姝跪在地上,本來打定主意隻要杜弘沒答應她的請求,她就一直跪在這裏,但是她漏算了一件事。
這個一直沒有出手的富家老爺,也是會武功的。
於是她微弱的反抗並沒有成功,她被杜弘直接提了起來。
場麵十分尷尬。
杜弘把她提起來之後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也是沒辦法,平時跪他的都是縱橫教的人,多少都習武,杜弘剛開始的時候武功又不強,遇到那種執意要跪的,還不敢露怯,讓旁人看出武功不行,於是扶人起來從來都是暗中用力的。
於是造成了現在這種尷尬的情況。
杜弘還不敢輕易放手,生怕王姝馬上又給他跪下了。
“你先答應我,一會兒我鬆手你不能再跪了。”杜弘低聲說,“有什麽事咱們好好說,都是跪天跪地跪父母,哪能隨便在路上找個人就跪。”
王姝被他提著兩邊胳膊,半站不站的,姿勢也是十分難受。
她咬著嘴唇,點點頭。
杜弘扶著她站穩,然後關上了門。
“坐吧,”他走到桌邊坐下,“不用太拘謹,我也不是什麽大人物,如果有什麽我能幫忙的你跟我說,我會盡量幫忙。”
不過看你這個樣子,我總有種不好的預感。
杜弘在腹誹。
王姝為難了一下,最終還是坐到了杜弘的對麵,不過她的腰板挺得筆直,但是頭卻是以一個銳角的角度低下的。
“奴婢……奴婢無處可去,希望老爺能讓我跟在您身邊混口飯吃。”她從來沒這樣自稱過,說起來有些不自然,“奴婢手腳很勤快,什麽都可以做,真的,什麽都可以!”
她把什麽都可以幾個字咬的很重。
杜弘皺起眉。
怎麽還有人上趕子要跟人簽賣身契的呢?
“我不缺侍女,也不要奴婢。”他說,“王姐你還年輕,還有很多路可以走,沒有必要這樣的。”
“奴婢的賣身契好簽,但是卻是極難贖回的,賣身契贖回之前,你會永遠失去自由,甚至成為一個可以隨時被處死的‘東西’。”
他努力的組織語言,試圖讓眼前這個人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簽了賣身契,本質上就成為了他人的一件可以丟棄,殺死,買賣的東西,自由一旦失去了,想要再找回來可就難上加難了。”
“這些奴婢都考慮過。”王姝低聲說,她的手不安的握著衣角,“這些奴婢都考慮過,最近奴每天流浪著,上頓不接下頓的生活著,我一直在考慮,是什麽讓我們如此潦倒。”
“但是就在剛剛,奴婢想明白了。”
“是因為我安於現狀,我不爭,我覺得隻要餓不死,家裏老小有一口吃的,有衣服穿就夠了,是這樣的想法讓我在災害麵前沒有一點多餘的準備,也沒有應對能力。”
“奴沒有能耐,不知道帶著孩子如何在這裏求生,如今在佚城,更是不知道如何才能活下去,也不知道怎麽才能讓小寶上私塾,更沒有錢,但是我希望小寶可以好好的。”
她說著,聲音就開始有點哽咽。
“奴知道奴的請求有些無理取鬧,不僅不能報答您的救命之恩,還向您要求更多,是很下作的行為,但我實在是沒有別的選擇了。”
掛在外麵的陳珂覺得有點膩歪。
總感覺王姝的思路很奇怪。
這就是話本裏說的,“小女子做牛做馬也要報答恩人”嗎?
感覺好像還不太對。
這好像是有什麽目的啊?
出於女人的直覺,陳珂總覺得王姝所求的應該不僅僅是跟在教主身邊做個婢女。
但是這個時候她完全不能露麵,隻能在心裏祈禱,祈禱教主不吃這一套。
跟王姝麵對麵的杜弘感覺也有點奇怪。
他是個現代人,所擁有的也是現代人的思想,他完全不能理解上趕子為奴為婢的人是個什麽心理。
是有反常必有妖,他暗中警惕了起來。
這該不會是什麽人準備安排到他身邊的探子吧?
不過他和陳珂這次是真的想歪了。
王姝還真沒有這些想法,她隻是一路上看到恩人商隊裏的人能文能武,有時候還會討論同一個似乎是武術教習的人,猜測杜弘的真實身份可能是什麽富商或者大人物,希望能夠乘上這艘大船,如果小寶真能學到什麽是最好,就算恩人不教小寶什麽,她們也不至於餓死。
她的目標定的很低,這是她現在唯一的機會。
“……”
回應她的是杜弘的沉默。
雖然杜弘確實是想要自己發展幾個親信,但是真的不打算見一個收一個的。
他隻是不能見死不救,真的不是有什麽企圖!
“對不起。”他說,“我不能答應你。”
“你應該有屬於你自己的未來,你的未來可能是各種樣子,但是唯獨不包括成為一個奴隸。”
“你可能不懂,當你成為奴隸之後,你就沒有任何東西屬於你自己了。”他皺著眉看向王姝,“包括你的小寶,他也就不再屬於你了,他可能會被賣掉,他可能會因為各種原因被遺棄掉,萬一我不僅要跟你簽賣身契,還要跟你的小寶簽賣身契,那你的小寶的未來就真的毀了。”
“你不住在任何一個國家裏,知道這些事都是在那些奇怪的小說話本裏,會很偏頗,我隻能告訴你,如果你的小寶成為了奴隸,哪怕他最終拿回了自己的賣身契,奴隸這個身份也會跟著他一輩子,最直接的就是他以後是不可能參加科舉的,而且以後也會被人指指點點。”
王姝沉默了。
她不這麽想,現在又是水災,又是地震,如果不扒上恩人這艘大船,下次再遇到舉步維艱的時候,誰又能來救她們呢?
“那,那我可以為您工作嗎?”她眼中帶著期冀的問。
一直旁聽的陳珂已經開始磨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