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咫尺天涯
叮……
安靜夜裏，細微聲響格外清晰。
一直沒有睡熟的沈玨立刻驚醒，點燃油燈奔到榻邊，彎下腰低低呼喚榻上的人：“明將軍？明將軍聽得見我說話嗎？”
明禦的雙眼始終閉著，看上去似乎還沉浸在昏睡之中。沈玨長舒口氣，暗暗埋怨自己大驚小怪，轉身為自己倒杯茶提神。
就在他揉著惺忪睡眼哈氣連天時，本該躺在榻上的明禦悄無聲息起身，緩緩接近他身後。
闖蕩江湖多年，沈玨也不是普通人。二人距離不到一步時，沈玨的直覺便告訴他危險臨近，立刻向旁側閃身，同時抽出腰間彎刀。
就在他躲開的那一刹，鐵一般的拳頭嘭地砸在桌子上，明禦滿眼冷色，殺意十足：“你是誰？”
沈玨倒吸口氣：“明將軍不記得我了麽？我是沈玨，殞王的人。當初主子和夫人，也就是鳳隱姑娘成親那日，是我駕車送他們到大將軍府拜見您的。”
稍作回想，明禦終於想起的確有這麽一號人，連忙收起拳頭滿臉歉意：“原來是沈大俠，失禮了，請多包涵。對了，我……我這是在哪裏？發生了什麽？”
見明禦神智清醒，不像之前那樣充滿攻擊性，沈玨總算放下心。簡單把情況向他說明之後，又跑去把睡夢中的容定塵請來。
“有段時間不見王爺了，長芸郡那邊還好嗎？”明禦漫不經心寒暄，朝容定塵身後偷偷張望。
容定塵看透他心思，淡道：“鳳隱還在休息。她最近總是很累，大概是操心的事情太多。”
“原來如此。鳳隱姑姑太要強，什麽事都要親力親為，也難怪會累。”明禦苦笑一聲，扶著桌子緩緩坐下，“看到我這副狼狽模樣時，鳳隱姑姑是不是很失望？按計劃，我本應該在帝都等待信息，隨時去幫助你們的……”
“長芸郡暫時還好，明將軍不必擔心，更不必自責。這個忙，幫是情分，不幫是理所當然，畢竟我和鳳隱現在是亂臣賊子的身份。”
“說什麽亂臣賊子……皇上如今的帝位不是也不幹淨嗎？”長長歎息後，明禦煩躁地捶了兩下額角，低低呢喃，“其實，不管你是誰，不管你做的事情到底是對是錯，我都會心甘情願幫你，哪怕要舍棄如今的權勢地位。誰讓你是鳳隱姑姑喜歡的人呢？這世上……這世上對我來說最重要的，就是鳳隱姑姑。”
鐵骨錚錚的不敗猛將嘴裏吐出這些話，聽起來有些可笑，卻莫名地令人動容。
容定塵向沈玨使了個眼色：“去弄些食水，讓明將軍先墊墊肚子。”
沈玨領命離開，容定塵這才開口：“明將軍可知道自己中了蠱毒？”
明禦臉色一灰：“……知道。當時不知道，隻知道左靖樓那佞臣往我身子裏放了什麽東西。剛才聽沈大俠說過後我才明白，原來那就是蠱蟲。隻是到現在我還不清楚，為什麽左靖樓沒有直接要我的命，而是讓人把我送出帝都呢？”
“按照左棲頜所說，白鳳簫似乎打算把你送往長芸郡。在此之前你曾醒來一次，那次你與現在的理智截然不同，十分暴躁，甚至將鳳隱當做攻擊目標，險些傷了她。”容定塵端起茶，不動聲色道。
明禦驚得從凳子上跳起，張皇倒退。
“什麽？我、我差點兒傷了鳳隱姑姑？這怎麽可能……我……我真是個混賬！”
啪啪啪，使足力氣的耳光接連扇在自己臉上，明禦一點兒寬容都不肯留給自己。
容定塵悠悠一聲：“罷了，又不是你的錯。我隻是想告訴明將軍，左靖樓給你下的蠱毒很陰險，知道為什麽我沒有叫醒鳳隱來見你嗎？因為你一見到她，很可能就會在蠱毒的控製下失去理智，再次攻擊她。按照鳳隱的猜測，唯有殺了左靖樓，又或者解除蠱毒，你才能從這惡毒命令裏解脫。”
明禦自然不肯傷害白鳳隱，急得一個勁兒追問要怎麽才能解除蠱毒。
容定塵無奈攤手，能告訴他的也僅僅是，暫時無計可施。
在明禦昏睡的一天一夜裏，白鳳隱想了許多辦法來測定他體內蠱毒究竟是什麽，而後發現想接觸蠱毒需要很多罕見之物，有些甚至是舟不渡都未必存有的。
“那我接下來……”明禦有些恍惚。
“接下來，你安心在這裏呆這就好。”容定塵起身打開房門，沈玨正端著剛熱好的飯菜走到門口。容定塵讓沈玨進屋，自己則走到屋外，意味深長回頭：“或許對你們來說都有些殘忍，不過……我想你會理解。”
明禦悵然若失，黯然點頭。
容定塵的意思，他明白。
不過是讓他忍住思念，不要與白鳳隱見麵，免得在蠱毒控製下做出什麽讓他後悔的事情。
容定塵返回房間時，房中的燈正亮著。白鳳隱坐在打開的窗子前，披著他的衣衫望著窗外夜幕與寥落辰星，看上去莫名有種哀傷之感。
“他沒事。”容定塵走到她身邊，低頭輕吻她瘦削臉頰。
“沒事最好，不然我的心真會疼死。”
白鳳隱回頭，緊緊抱住容定塵，貼著他溫暖胸膛疲憊閉眼。
“等找到慕染和夏班我們就回去，帶鐵蛋一起。無論如何，我不會讓他出事，他……他是我在這世上，最最重要的親人。”
容定塵漆黑眼眸裏飄過一抹複雜神色：“親人嗎……”
“什麽？”白鳳隱沒聽清，茫然抬頭。
“沒什麽。隻是覺得你們兩個人的關係和年紀……唔，看上去有些奇妙。”容定塵自然地岔開話題，“明天由沈玨照顧明將軍，我打算出去走走，看看昔日舊部有沒有誰能幫上忙找人。你就給我老老實實待在這裏休息，聽到沒有？”
白鳳隱撇撇嘴，又大方地賞了他一個白眼，卻沒有反對。
這幾天她異常疲憊，總覺得渾身沒勁兒提不起力氣，吃不下，心情煩躁，還總是感到困倦。
這種狀態大概是過於疲勞導致的吧？
為了保證充沛精力應對任何突發狀況，她必須好好休息才行……
這樣想著時，她竟在容定塵安穩懷中，不知不覺迷糊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