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桑瀧月
慧妃誤以為文錦軒的沉默是他的默認，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諷，話語沒有停頓，接著道，“那個人是我的親生母親，你竟然為了滅幹淨當年桑家剩餘的殘黨，派人殺了我娘！”
文錦軒身子再次晃了晃，這次不再是失血過多的緣故。
慧妃的話如同無數根針刺向他的神經，令他混沌的大腦清醒了不少。
桑家的殘黨？
當年桑琅淵與聞阮心皆是在他麵前死去，桑家還剩何殘黨？
莫非……
鮮血流失，他的臉龐分明該是慘白，可是他的臉色卻透露著青色。
莫非桑琅淵的骨血還活著？而她和桑家的骨血還有著某種聯係？
文璟珵在箭雨停下的瞬間，便想飛奔過去保護文錦軒，可文璟珩竟是拔出了那劍。
現在宮中沒有一名太醫，按這個出血的速度，若不及時止血，父皇隻怕是必死無疑了。
而慧妃的話，無疑是在給父皇心頭添刀子，隻是不再是肉體上，而是精神層麵的。
文錦軒聽不明白，他不會聽不明白慧妃的意思。
這個女人的的確確是為了複仇而接近父皇，因為她眼底的恨意是那麽的鮮明，隻是他總覺得哪裏不對。
若真是父皇殺了慧妃的娘親，父皇不會是這個神情，而方才的箭雨……
他望向屋外，沉寂的夜被濃重的黑色包裹，屋外看不見一個人影，更是感覺不到一抹殺氣，仿佛剛剛箭雨隻是他們的幻覺。
可是地上遍地的死屍，有他的人，有太子的人，仔細一看，他們都是雙唇烏紫，瞪大著眼，死相淒慘。
全軍覆沒，除了他們幾個，沒有一個活口。
文璟珵捏緊了拳頭，走到了倒下的衛苒身邊，感覺他尚有一絲鼻息，微微鬆了口氣。
他遲疑看向另一邊，文璟珩躺在地上，雙唇泛著烏紫，傷了髒器，還中了毒，該是沒救了。
“不要過來！”慧妃察覺到他的接近，一聲大喝，手搭上了文錦軒的脖子，大半個身子都躲在了文錦軒身後。
在看著這狗皇帝痛苦的死去之前，她還不能死！
“父皇！”文璟珵隻想喚醒陷進癡怔的文錦軒。
若他想反抗，怎麽會被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挾持？
想當年，他可是帶領百萬雄兵打退大江南北的大將軍啊！
“慧兒……”文錦軒渙散的眼眸緩緩聚攏，艱難的吐出這兩個字。
他轉過身，一手捂著傷口，另一隻手捧起了慧妃的臉頰，氣若遊絲道，“朕沒有……沒有殺害你的娘親……因……為……朕根本就不知道桑家還有殘黨……”
“不可能！”慧妃臉上頓時毫無血色。
沒錯，南陽王在利用她，她多少還是知道的，可唯獨這件事，她可以百分之百確定的！
“就是你派人殺害了我娘，那個人還在你的身邊，別以為我不知道！”
最初南陽王忽然出現，帶走了她，她並不相信他的話。
可是他很快向她證實了這點，那個殺害了娘的真凶，最後在嚴刑逼供之後也承認了，是文錦軒派他殺的人。
這個人的身份，她後來進宮也核實了，他確實曾是文錦軒身邊的貼身侍衛，可是於不久前失蹤。
這失蹤的日子剛好就是娘遇害前後。
南陽王說了，他是在文錦軒的人手下救下的這個男人，他為文錦軒殺了人，文錦軒竟還想殺人滅口，好永遠保守這個秘密！
“慧……兒……”文錦軒轉身緊緊擁住了她，一個字一個字道，“朕……可以為心愛的女人滅了一個國……可朕沒有做過的事……朕絕不會承認……”
一定有人在背後設計了他，他已經快不行了，可他不能讓自己再帶著一份遺憾離開。
不管她為了什麽而接近他，現在都不重要了，他隻是不想再重蹈過去的覆轍了。
慧妃愣愣聽著他在她耳邊的低語，就如同情人間生死離別的呢喃，可他是她的仇人，從來不是什麽情人。
“不可能……不可能……”她一把推開了文錦軒。
措不及防，文錦軒被這強大的力道推得重重倒地，本就涓涓冒血的傷口更是惡化，使得他劇烈的咳嗽，嘴角溢出了鮮血。
“慧兒……相信……朕……”他隻是嘴巴張合，已吐不出聲音。
可慧妃卻是能讀出他的每一個唇語。
他看著她，深邃的眸泛著柔光。
他緊緊按住傷口，按到指關節泛著白色。
他說，“慧……兒……朕愛你……”
可慧妃卻是驚惶的後退，他愛她？他不是殺害娘親的人？
那她犧牲了那麽多，走到這一步，是為了什麽？
腹中的這個孩子，若不是為了複仇，是為了什麽而存在的？
她在宮裏勾心鬥角，步步為營，是為了什麽？
她忽然找不到了她至今為止在這宮裏活著的動力和信仰。
複仇？
如果仇恨根本就不存在，還叫什麽複仇？
文璟珵跑到了文錦軒身邊，欲是扶起他，卻給他用盡了全身力氣推開。
“父皇！”
文璟珵咬牙低吼，到頭來他還是砸在了女人身上，可那個女人是聞阮心，是慧妃，卻偏偏不是他那可憐的娘親。
難道這都是上天注定好了的嗎？
“慧兒……”文錦軒匍匐著手臂，癡癡爬向慧妃，滿是血的身子在地上拖出了一條長長的血痕。
可慧妃仍然在後退，她牙關打著顫，並不是害怕文錦軒，隻是害怕真相。
如果不是他殺了娘親，會是誰？
屋頂之上，絕塵掙紮著，重重一口咬上了花緋弦的大掌。
可他仍沒有鬆手，甚至眉頭都沒皺一下，多少次噬心之痛他都熬過來了，這點小痛算什麽？
若是他鬆了手，便讓南陽王得逞了。
這個時候隻有忍耐，就算是明知懷中之人心痛到了極點，也不得不忍耐。
“唔唔唔！”絕塵嗚咽著，大顆大顆的淚水沒進了他被咬破的大掌。
他隻是將絕塵擁得更緊。
慧心說語煙是桑家的殘黨，已經足夠令絕塵明白了。
她是桑瀧月。
是桑琅淵和聞阮心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