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聞心
絕塵跳下去的一瞬，池塘濺起了巨大的水花。
絕塵猛地沉進水裏，看到身子下墜的文璟鈺，托起他的手臂，覆上他的唇，就像那次他救她一樣。
在水中，文璟鈺看著那漸漸模糊的臉，緩緩閉上了眼。
盡管心底有個聲音在說，是阿絕，這個人是阿絕，卻還是抵不住突然襲來的一片黑暗。
待是絕塵救起文璟鈺時他已昏睡了過去。
隻見他眉關緊皺，似乎還在做著什麽不好的夢。
但他臉色紅潤，並沒有窒息的跡象，絕塵鬆口了氣，卻還是不放心的將指尖搭上他的脈門。
沒料到的是他竟是緊緊握住了她的手。
“阿絕……”夢中的囈語，喚的還是她的名字。
絕塵感覺心髒被一個利器狠狠一戳，咬了咬牙，還是將手從他手裏抽離。
她做下的決定便不會再改變，今晚還不知發生什麽，他喝醉了也好，便不用摻合進來了。
最後看了一眼文璟鈺，絕塵大聲喊道，“二皇子殿下落水了！”
接著，轉身離開。
隻是方才那黑影，她在錦玉宮裏找了許久都不曾找到。
是夜，漆黑不見五指，宮內蔓延著一股詭異的肅靜。
絕塵在禦花園附近的假山旁，等待著花緋弦。
天黑前，她去了冷宮，隻是那裏沒有一個人，就連一個鬼影都沒有，她隻好翻牆進了錦陽宮，守在此處。
不論花緋弦會不會來，她都必須在這。
睜開眸，絕塵清冷的眸望向這錦陽宮唯一亮著燈火的地方，也是她對麵的方向，禦書房。
傍晚前，慧心隨文錦軒進了禦書房，到現在還沒出來。
而這夜色越來越深，太子的人隨時都可能行動，隨之那一團亂的線條也會變得清晰，但這必定會付出代價，她唯一不希望，這代價是慧心。
不知等了多久，她聽見了一陣幾不可聞的腳步聲。
要開始了嗎？
她斂了斂神色，握緊了拳頭。
禦書房內。
慧心坐在書案前，身著金色牡丹的貴氣金絲邊衣裙，肩頭搭著個細軟的綢緞披肩，典雅的紅色，襯得她高貴中攜著幾分冷豔。
“皇上……”她柔柔淺吟，那低魅的聲音幾乎能揉進人骨子裏的酥麻。
“怎麽了，愛妃？”文錦軒抬起眸，深邃的眸噙著點點憐愛。
這景象，就像是女子為心愛的男人，研墨，陪他一同徹夜批閱奏章。
誰能想象得到隱藏在她內心深處的恨是有多濃烈，多深沉？
女子那柔媚的眸掠過男子的每一處肌膚，那都是灼燒的憤怒的火焰，但她卻能將那火焰隱藏在柔媚的外表下，仿佛那根本不存在。
“臣妾累了，皇上今晚便早些歇息可好？”她嬌小的身子靠進文錦軒的胸膛，帶著三分撒嬌的味道。
“哈哈哈……”文錦軒露出爽朗的笑容，輕撫上女子已經微微凸起的小腹，“我看不是愛妃累了，是我們的小皇子累了對不對？”
他許諾過她，若是生下的是皇子，便由這孩子繼承太子之位，做這錦軒未來的國君。
慧心搖頭，嗔了他一眼，低喃了一聲，“皇上就愛胡說，臣妾肚子都還沒大起來呢！”
這又引得文錦軒大笑，他看著眼前女子的眼神更加愛憐了，“好好好，愛妃說休息，朕今晚就先不批閱奏折了，陪愛妃先睡吧！”
慧心垂下了眸，將厭惡隱在纖長濃密的睫毛之下，仍是柔聲道，“等會兒，皇上還是先喝口慧兒泡的茶再睡吧，否則又該睡不著了。”
那茶擱在那有半個時辰了，隻是方才文錦軒忙於批奏章，她一直沒有提起。
但這茶，他今晚是必須得喝的。
那嫵媚的眸一瞬間閃過一抹狠厲，慧心手執起茶壺，往茶盞裏倒了滿滿一杯。
茶水表麵還浮著一片茶葉尖尖，泛著綠意，在這黑沉到沒有丁點聲響的夜，別以為了唯一的亮色。
“愛妃急什麽呢？”文錦軒忽然按住了她的手，那語氣變了味道。
難道他發現了？
慧心眸中劃過一抹訝然，依然是柔柔低低的聲音道，“怎麽了，皇上？”
文錦軒如深潭漆黑的眸沒有一顆星子，“在睡之前，朕還想聽愛妃彈奏一首曲，這曲名為聞心。”
聞心？
慧心蹙起了眉，南陽王命人教會了她所有的曲，但這首她並沒有聽過，倒是這名字……
聞阮心？與前皇後有關？
慧心眸子閃了閃，娘親總是愛提起那個女人，說她多麽多麽之好，可卻是那個女人連累了娘親，最美好的年紀自毀容貌，躲進寺廟……
她迷人的睫毛，去蝴蝶的羽翼扇動，“臣妾……不會這首曲子。”
“無礙，朕教你。”文錦軒說著從懷裏掏出一片玉簫，吹奏起來。
十多年前，他曾瘋狂的愛過一個女子。
他們是青梅竹馬，自小便私定了終生。
所以他從未想過，隻是一次錯過，和一場他以為小小的誤會，他便失去了她。
那是他最愛的女人，為麽報複桑琅淵，他奪走了他的天下，卻永遠的失去了她。
他做了真正最瘋狂的一件事，愛到深處，殺了她。
其實他是知道的，他若是要殺桑琅淵，她必然會去擋那一劍。
可當他那一劍刺下去之後，他還是後悔了。
他早就知道了她的選擇，何必再試探她呢？
哪怕是她不愛他，哪怕是她恨他，能將她留在身邊也好。
但他選擇了最極端最瘋狂的方式報複她的背叛，也是報複自己當初犯下的錯誤。
當她的血肉在他眼前如花朵綻放，他就知道了，這輩子他都無法再忘了她。
即便是死了，他也要背負著一條人命，那是他最心愛的女人。
但從他的慧兒出現後，似乎他不再那麽痛苦了。
她就像是他唯一的救贖，這次這首曲子是他為了她而演奏。
琴聲和簫聲合在一起，那樂聲戚哀，饒是外頭的絕塵聽了，心頭都籠上了一層霧霾。
曲停了，慧心本是閉上的眸睜開，重新端起了那杯茶，“皇上現在可以喝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