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進宮
夜半天明，絕塵小眯了會兒，實在是無睡意，合著初秋的涼意，披了件外衣，起身去屋外閑逛。
沒想到漫步到中庭，遇到了同樣一個夜難寐的人。
他立於涼亭前，一抹素白的長衫在晨風中翻動，皎白的側顏，俊逸依然，隻是稍顯寂寥，襯得他一臉憔悴。
察覺到來人輕盈的腳步，淡淡瞥了眼絕塵。
絕塵朝他點了點頭，走到他身旁，順著他的視線望去。
微弱的紅色照亮了還未蘇醒的天空，淡淡的橙色縈繞其間，裝點著白與黑分界不明的天際，就像是挽著輕紗遮著麵，蹲在暗處，緋紅著雙頰，卻不願露麵。
兩人各有所思，出乎默契的一致保持默然。
“聽王爺說，王妃昨晚身子不適？”
半晌，一陣低沉沙啞的嗓音，絕塵循聲望去，竟在衛霖羽臉上看不出半點嬉笑不正經的影子。
絕塵淡淡道，“是，隻是點偏頭痛罷了。”
衛霖羽笑了笑，卻沒有往日的那股神兒，“是嗎？王爺卻是記掛著王妃，要本公子待王妃醒來，便為王妃把脈診治一番呢！既是碰上了，王妃還是讓本公子把這任務結了如何？”
絕塵道一聲“好”，隨著他在涼亭中坐下。
撩開袖子，露出一段皎白的細腕，他冰涼的指尖搭了上，麵有所思，“嗯……王妃脈相總體沉穩有力，確無什麽大礙。隻是心緒雜亂，看樣子有心事？”
“嗯。”絕塵也沒辯解，垂著眼簾，望著他白玉的指尖出神。
那麽冰涼的體溫，他站在這兒多久了？
“衛公子，可有青兒同衛將軍的消息了？”她輕輕的問，神情複雜。
想來他這一早起在此處吹冷風，定是心中不好過吧？
他心中的自責，不亞於自己，可她比不上他，慧心一出現，她便差些將青兒的時拋諸腦後。到底對她而言，半路殺出來的主仆，不如她與慧心十多年情誼來得渾厚。
衛霖羽側身望向天際，朝霞終是如火如荼的綻開，滿霞的紅光，照亮他難以琢磨的溫潤側顏。
他早知絕塵要問此事，勾了勾唇，眸中跳動著火光，可仔細一看，那隻是霞光印襯下的錯覺，他黑潤的眸隻有冷靜，冷靜背後，則是如深潭的決意，“王妃不用擔心，本公子……定會將青兒和衛將軍完好無損的帶到你麵前。”
他哪來的這般自信？
絕塵抬了抬眉，隱約覺得衛霖羽有些不對勁，可到底是哪裏，也說不清。
不及她深思，翠兒提著裙擺，匆匆跑來，插進二人中間，“王妃，原來你在這兒啊！嚇死奴婢了，大早兒起，王妃竟不在房中。”
衛霖羽搖頭，卻不像麵對青兒那般嬉鬧，一本正經的口吻，“王妃好好一個人兒難道還等飛了不成？休要莽撞，日後，你可是要跟著王妃的。”
翠兒伶俐著，忙是賠笑道，“是是是，衛公子教訓的對，奴婢冒失了。”
絕塵見她神色匆匆，想必是有急事，問道，“可是找我有事？”
翠兒如釋重負，“回稟王妃，正是如此，昨晚王妃睡下後，王爺交待了奴婢，今日王妃要隨王爺進宮拜見皇後娘娘，奴婢想早些叫起王妃，好好梳妝打扮一番，沒想到……”
“我知道了。”
麵見皇後確實得慎重。
絕塵腦海裏浮現起女子端莊陰沉的臉，想起了正在宮中的慧心，眸子變得晦澀不明。
衛霖羽輕眯著眸，將她的神色盡收眼中，“王妃既是有事便去忙吧！不過在這之前，本公子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絕塵轉身回首，不明所以的挑了下眉間，“衛公子盡管說罷。”
衛霖羽剛好在她轉身的一瞬，斂去了眸中的鋒芒，眯了眯眸，似乎又變回了以往的那個衛霖羽，“本公子隻有一句話，不管王妃藏著什麽秘密，莫要傷王爺的心。”
說這話時，絕塵分明在他眼中看到了一抹冷意。
他這是何意？
是他識破了自己的身份，還是其他的原因？
不待絕塵進一步往下探測，衛霖羽神秘一笑轉身而去。
瀟灑的背影，竟充斥著不可忽視的決然。
“王妃？”翠兒眨巴著天真無邪的小眼神，召回了絕塵的心神。
絕塵幽幽一聲歎息道，“回去吧！”
巍峨的皇城屹立於蒼穹之下，再進這宮城，卻是截然不同的心境。
絕塵緊跟著文璟珵的節奏，一前一後，由著皇後跟前紅人姚公公領著，步進錦和宮。
錦和宮，本並不叫錦和，名為長醉，就像天子住的錦陽宮本名長樂宮一樣，更國後，文錦軒沒有延用前朝的東西，而是將皇帝皇後正殿重新翻新，改成了如今的名字。
看似是舍舊換新，不過是為了抹滅某些痕跡罷了。
文璟珵看著熟悉的景色掠過視野，如冰削的臉龐冷凝著，仿佛結了層冰霜。
母妃死後兩年，父皇繼位，他曾在這裏住過很長一段時間。
記憶裏皇後那張蛇蠍心腸的臉，與昨晚晚宴上的模樣大相徑庭，什麽端莊，什麽母儀之風，他見過的隻有陰狠毒辣！
他從不屑太子位，那時皇後卻視他為眼中釘，表麵上以照顧為由，向父皇請求將他與皇弟過繼於自己，可暗地裏，不知使了多少把戲想逼他離開這皇宮！
外人隻道他表麵上的風光，卻不知他在這錦和宮體會過多少番寄人籬下的滋味。更不知，他便是為了離開這鬼地方，才不要命的廝殺於沙場。
住在這裏短短的一年，他忍辱負重，多少次從噩夢中驚醒，醒來隻有一個決心。
他要離開這鬼地方，回到那個有著和母妃共同回憶的宅子！
姚公公扭捏著屁股，尖昂著嗓子，在大殿前停下，“啟稟娘娘，逍遙王、王妃到。”
大殿內正位，坐著一個慧麗的女子，與昨晚宴上裝束並無大差，隻是換了身大朵牡丹的金絲袍，更多了分皇後的淩厲氣勢。
文璟珵放柔生硬的五官，對向殿上女子，“兒臣拜見母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