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美人與玉
樂聲再由哀淒變得慷慨激昂。
舞者們聚攏，散開，那一團嫣紅猶如火焰，墊起腳尖，展開手臂，猶如揮舞著劍的戰士，手中夾雜著厲風，颯爽威凜。
唯有中間的女子，靜立在原地，隻是柔和的扭動身姿，可那對眸冷冽凍人。
她一個輕盈的縱身，越到眾舞者前方，手中一把無形的劍揚起，刺破空氣。
微風卷起她的裙擺，她牽動唇，冷冽化作悲涼，樂音也隨著戛然而止。
明明隻是一首舞曲，卻宛如融進了一個故事。
本是無憂無慮的公主，生活在父皇母後的庇蔭下，忽有一日，朝臣叛動，喪親亡國，公主有幸逃得一生，複國複仇，最終一劍刺死當年的叛臣一統天下。
這便是輕紗舞曲背後的故事。
一個異國的君王呈上此作為貢品，實難讓人不浮想聯翩。
文錦軒捉摸不透那麵具後男人的心思，隻見趙曄手一揮，一群舞者退散，隻留下那領舞的佳人，振振有聲道，“我南陽王，在此獻上美人一名，珠寶千兩，棉帛千匹，附上一枚顏如玉，願世代臣服於天朝腳下！”
一語落下，震驚四座。
“什麽，顏如玉！”
“那個傳聞中可永駐童顏的神玉？”
膽小些的臣子隻敢小聲議論，而有些不知情況的外人，卻是天高不知地厚。
“顏如玉不是隨著那個聞皇後消失匿跡於人世了嗎！？”
他略顯亢奮的聲音，在樂聲停止，眾人竊竊私語的情況下，有如雷鳴般響亮。
空氣更加凝固。
眾人紛紛朝那人投去注目。
相貌平平，瘦弱的身材，大約是哪國的使臣。
趙曄微微一笑，接下來一句話意味深長，“北池使者說的沒錯，此玉正乃聞皇後遺失的寶物，如今由孤王呈上，也算是完璧歸趙。”
殿上穆綺漪臉上劃過一抹錯愕，端莊的麵龐暗含著陰毒。
那個陰魂不散的女人，縱是死了還要纏著皇上嗎？
先是那個投懷送抱的何若苓，現在又是她的遺物。
聞皇後？嗬嗬，不過是個前朝的舊人罷了，還值得這一聲尊稱嗎？她才是皇後，坐在皇上身邊的女人！
“南陽王說笑了，那塵歸塵，土歸土，算何完璧歸趙？”穆綺漪轉眼斂去陰毒，餘光暗掃文錦軒一眼，麵上巧笑嫣然，落落大方，倒是一副皇後的端莊做派。
趙曄彎起眼眸，可眸中沒有一絲笑意，“哈哈，那便是孤王失敬了，不知陛下可滿意我南陽的上貢？”
文錦軒深深的凝視著趙曄，仿佛要將他的臉看穿，“嗬嗬，南陽王呈此厚禮，朕怎能不滿意？美人與玉，本王都收下了！”
噔！
絕塵心猛地一沉。
慧心被獻給皇帝了……這樣她要如何才能救出慧心？
她輕咬唇瓣，期望那殿中的女子看自己一眼。
可她沒有。
甚至目光不曾與自己有一次的交錯。
為何慧心要視她為陌生人？
絕塵感到心慌，未斂神，便聽得慧心如珠落玉盤的聲音抑揚頓挫道，“謝陛下成全，慧兒願跟隨陛下，日日夜夜隻為陛下舞蹈。”
文錦軒拍手叫好，勾了勾手指，皮笑肉不笑道，“好一個隻為朕舞蹈，來，美人到朕跟前，讓朕仔細瞧瞧。”
慧心羞澀的垂眸，一步一步走向大殿正前方。
穆綺漪眸中陰狠更甚。
殿下，趙曄勾著冷漠的唇，似笑非笑；文璟珩舉起酒觴，啜飲一口，怡然自得；文璟珵微微耷拉著眼皮，若有所思；文璟鈺望著慧心，含著厭惡。
絕塵感覺呼吸都要隨著這冷凝的氛圍凝固。
一步一步，慧心終於走到文錦軒跟前。
文錦軒指尖挑起她的下顎，另一隻手挑開她的麵紗，完完全全露出那一張嬌媚的臉。
杏眸清澈勾著嫵媚的光華，小巧的鼻，淡粉色的唇，唇下一顆痣，如畫龍點睛，為她的臉上添了分妖嬈。
分明是一張清秀的臉龐，可隻要那滿是流光的眸輕眨，便能勾起人內心最深處的欲望。
文錦軒隻覺下腹一緊，不顧皇後在旁，長臂一撈，隔著長桌將慧心撈進懷中，“很好，本王就封慧兒為貴妃，賜名慧妃，南陽王看如何？”
趙曄輕輕頷首，“陛下滿意便好。”
慧心不甚嬌羞的埋進文錦軒胸膛中，文錦軒輕笑道，“瞧瞧，美人都害羞了，其他三國還有何拿得出手的東西，盡可呈上。”
四國中北池最為弱小，全靠著錦軒的扶持，才得以勉強持國。
方才說錯話的北池使者忙起身，畢恭畢敬道，“我北池奉上絕世靈芝十枚，茶葉果蔬千斤，千手觀金像一尊，黃金千兩，望天朝庇佑我北池國泰民安，蒸蒸日上。”
緊接著東臨、西紫所上貢品基本上如出一轍，西紫為女尊國，送的便是美男。
文璟珵留著男人無用，隨手賜給了幾個朝臣。
慧心小鳥依人的倚在天子的胸膛，不時為他斟上幾杯酒，看得皇後眼珠子差點瞪出來。
不過這場宴會大家各懷心思，有幾人注意到皇後的臉色？
絕塵聽不到四國使臣那一聲聲嘹亮的聲音，更聽不到周圍一陣陣嬉笑對話。
她的世界仿佛失去了色彩和聲音，所有的顏色都匯聚到了男人懷中那一抹嫣紅上。
她從來不知道慧心可以這麽美麗動人。
童年的記憶冒出腦海。
大大咧咧的慧心，永遠是笑容滿麵的慧心，逗她開心的慧心，全部的全部都化作了泡影。
慧心是她前十四年的人生中最耀眼的那抹光華，給她帶來了無數溫暖與歡樂。
可這一刻——
“皇上，討厭啦！”那酥到骨子裏嬌媚的聲音是從慧心嘴裏發出的。
她臉上的神情也是陌生的。
她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徹徹尾尾陌生的一個人。
絕塵不知道宴會何時結束，也不知她如何回到的逍遙王府，隻是如同行屍走肉，回過神來已回房，翠兒一臉關切的看著她，“小姐，您的臉色好白，王爺吩咐了，讓翠兒侍候您早點休息，您還是快些躺下吧！”